武英殿之中。
朱祁镇再次召开内阁会议。
几位大臣见了朱祁镇,首先行礼问安。见朱祁镇脸色虽然还有一些虚弱,但是病态已经去了大半。
顿时放心多了。
朱祁镇一身系天下安危,决计不是虚言。
别的不说,朱祁镇一旦有一个三长两短,而今还在持续的安南之战,还能不能持续下去,就是一个未知数。
虽然朱祁镇觉得西域方面的异动很严重的,但是在文武百官看来,朱祁镇的病情才是头等大事,故而这一次内阁会议,几乎每一个内阁大学士都是带着使命来的。
商议什么并不重要,重要是面君见圣,确定龙体康泰。
朱祁镇也看得出来,说道:“朕不日在南海子秋猎,众卿一并前往便是,而今说正事。”
说实话,朱祁镇已经很长时间并没有去打猎了。
因为忙。
而今又提打猎的事情,无非是向天下宣布朱祁镇自己的健康,安天下人之心而已。
朱祁镇话题一转,说道:“云雷来了吗?让他说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云雷没有资格在内阁会议之中列席,此刻就在外面等着,听朱祁镇传唤,立即进来,行礼过后,将西域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了,锦衣卫的情报,也不可能深入瓦刺高层博弈之中。只能查出大队人马的开拔的踪迹,毕竟这样数万人的征伐,根本是瞒不过人的。
朱祁镇皱眉,问道:“从西域到藏地,可有道路?”
云雷说道:“据锦衣卫所指,可以从吐鲁番南下,从贺兰山以西进入青藏道,至于是否有没有其他道路,锦衣卫的档案之中就没有了。”
朱祁镇微微皱眉,说道:“查。首先查清楚,他们从哪里进入藏地,而今已经走到什么地方?”
朱祁镇也知道,锦衣卫看似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的情报机构,但是细细说起来,锦衣卫所能覆盖的地方,也是很有限的。
在西域与藏地之间的交通问题。在东边锦衣卫还有记载,但是西段,大明的力量根本没有投射过去,又怎么能知道当地道路情况如何?
“陛下,以老臣之见,西域与藏地之间,在昆仑山之中,应该有道路可通。”李贤说道:“唐时,吐蕃与唐争西域,还有高仙芝征大小勃律,亦在藏地西北与吐蕃交战,可见其并非无路可通。”
“只是算算时间,瓦刺动兵之时,正是盛夏。而今已经秋后,朝廷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即便动兵也是明年了,以老臣看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这就是朱祁镇告诫太子的,很多事情看似耽搁十几天,其实是耽搁了一年。
就好像这一件事情一般。
如果从一开始知道,就下令西宁出兵进入藏地,估计还来得及。但是而今已经深秋了,青藏高原已经下雪了,根本不能用兵了。
想要用兵,非要等来年雪滑的时候不可。
其实到底从什么地方出兵,朝廷现在的情报网还没有搞清楚。
至于大小勃律,却是李贤搞错了。
大小勃律其实在克什米尔地区,也就是而今的印巴争议区。甚至强烈怀疑唐代吐蕃西出的路线,就是而今中印热点地区。
从这一条路来看,有些太远了。
不过也说不清楚。
毕竟对于蒙古骑兵数千里的大跃进,并非不可能,只看有没有这魄力了。
朱祁镇微微一叹,他其实也知道,耽搁这一件事情,未必是太子的意思,更多是李贤的意思。
李贤并不想让朝廷对外大动干戈。
特别是西藏这种地方,即便打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即便瓦刺占据了西藏,李贤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西藏与云川陕西等地,都是山势相隔,又有不少土司作为缓冲地,威胁到大明内地的安危不大可能。
在皇帝生病,又用兵安南的时候,再在这里插上一手,实在是战线开得太多了。
朱祁镇可以理解,如果之前,朱祁镇也许会选择这样的决定,因为这样做比较稳妥。只是而今朱祁镇心中却生出了西征之念。
一来为将来的事情打出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二来再次加强朱祁镇自己的权威,收复军心。
不过,即便朱祁镇而今转变了心思,却也没有一点表露出来。
无他,即便朱祁镇在主体战略思想上有了改变。但是在很多具体做事的上,朱祁镇还是保持原来的节奏。
朱祁镇问道:“卫藏是一个什么样子?瓦刺进军,阐化王能不能抵挡?”
云雷说道:“以臣之见,阐化王很可能无法抵挡。”
云雷将西藏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西藏情报如此多,还靠了西宁开关,让藏地与大明内地之间的联系变得亲密多了
故而锦衣卫也派人假扮成为商人,潜入西藏,这才有比较详实的情报。
总体上来说,这是帕竹朗氏家族内乱的进一步加剧。
本来就得位不正的阐化王且萨桑结去世了。
且不管且萨桑结怎么当上阐化王的,但是他还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人,他在的时候朗氏家族还能占据上风。
但是他一去,人丁稀少的朗氏家族,权力就更被仁蚌巴家族侵夺。而今阐化王为且萨桑结的儿子贡葛南杰。但是仁蚌巴家族,却将贡葛南杰的儿子抬了出来,才十几岁的仁钦多吉在仁蚌巴家族的支持之下,与父亲争夺权力。
这种情况有些太玄幻了一点。
所以很多地方都传是兄弟争位。
这一场混乱,已经不仅仅是朗氏家族的内部的事情,甚至波及了整个乌思藏。
首先要说明一点,朗氏家族虽然是乌思藏的共主,但是这个共主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因为西藏因为经济政治等原因,其实更适合用封建制度,这里的封建制度,不是西方社会学理论之中的封建,而是中国古代意义的封建,也就是封藩建国的意思。
从太祖皇帝开始,对乌斯藏的治理,就是多封众建,封了很多法王,其实每一个法王都是自己的庄园与农奴,可以看做一个独立的政权。
只是因为朗氏一直以来是所有法王之中最强大的,其他人都臣服在朗氏之下,才形成朗氏家族对西藏的统治。
而今朗氏家族内乱,更是有各方面地方插手。
其中插手最多的就是藏传佛教的各派了。
至于藏传佛教在西藏的特殊的地位,这里就不细说了。
仁蚌巴家族支持葛举派。也就是所谓的红帽喇嘛。
而帕竹朗氏之所以能成为整个藏地的领袖,虽然与帕竹朗氏的武力有关系,但是同样与帕竹朗氏在佛教上的决策有关系,这个关系,就是支持宗格巴。格鲁派的崛起,几乎与帕竹家族的崛起是同时期的。
甚至可以说,这种宗教与世俗势力的联合,是一个很好典范。
宗格巴及其弟子给帕竹家宗教上的支持,而帕竹家给予格鲁派在世俗力量上的支撑。
只是想想就知道,格鲁派作为新教,是藏传四大派之中最后一个形成的。也被成为黄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否定其他佛教,因为宗格巴因为当时各种僧人不守戒律,肆意做恶,所以才发下宏愿,从整佛教戒律,从来新立教派。
只是格鲁派比其他教派,难免根基浅薄。之前帕竹家族支持倒也罢了,而今帕竹家族有一些自身难保,格鲁派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格鲁派与帕竹家族深度融合,不能随意分割的时候,帕竹家的内乱就有了其他方面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