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子而今还没有这么深的感受。
他觉得朱祁镇对他很好。
虽然一直天南地北的跑,西北,江南,湖广,甚至将来的安南,都要转一圈,听话音,将来理政打仗都要负责。
但是这本质上是在栽培他。
毕竟他其中几个弟弟,其中二弟也快成年了,但是依旧在读书,也不见朱祁镇做出安排。
这种历练,本身说明了他的储位稳定。
但是即便再叛逆的孩子,与父母之间,其实也是有一段蜜月期的。
如果每一个人都处处听父母的话,也无所谓叛逆不叛逆的了。
太子而今之所以能听朱祁镇所有安排,是因为他在政治上还没有成熟,没有自己的政见,但是如果他一直养在宫中,一心等待继位,或许对于有些事情的看法,未必坚持。
但是太子深入天下各处,甚至亲手耕田开渠,从上到下,各种岗位都历练过了,又有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以及强悍的幕僚团,以及天生的支持者,想要太子不形成自己的政见?可能吗?
朱祁镇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是注定的。只看大小而已。
只是太子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他关心的乃是太后的身体,他说道:“娘娘,放心,孙儿知道轻重。看娘娘好多了,我这就去叫太医。”
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了,去叫你爹吧。”皇太后自己都有感觉,而今她并不是好了,而是回光返照。
此刻的朱祁镇正在召见大臣。
召见的不是别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云雷。
安全感这东西,对皇帝来说从来是稀缺的。
如果朱祁镇如之前日日理政,天下的情况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朱祁镇,故而他对锦衣卫与东厂也不是太看重。
也不是日日召见。
但是而今,朱祁镇不可能如之前一般处理朝政。每天只能处理很多机要之事,对其他事情都要委托到内阁处置。
朱祁镇心中的担心就生起来了。
召见锦衣卫与东厂的频率就多了起来。
朱祁镇一边看锦衣卫的情报汇总,一边问道:“内阁几位没有什么异动吧。”
云雷说道:“没有,只是杨洪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年老体弱,想要退下来。”
朱祁镇心中暗道:“这是杨洪想为郭登让位置。”
不过,朱祁镇却不想如此。
虽然而今的五军都督府还改成枢密院还没有完全改成,各种规章制度还在推敲打磨之中,但是朱祁镇心中未来的武将方面,最少在内阁之中放一个,枢密院放一个,再有三军主帅,总共有五位,作为大明军事集团的首脑。
用之与内阁相互制衡。
毕竟文官势力庞大,武将在国家政策方面的发言权只有一个。不合朱祁镇的心意。
之前朱祁镇觉得这挺不错的。
毕竟虽然武将不能被压的太低,但是以文制武的总政策并不能改变的。
但是这一次清丈,并不仅仅是一场土地的清丈,还是一个政治势力的清查。无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家族。
看整个大明的经济基础,就会知道为什么士大夫集团如此强势。
即便朱祁镇能用一己之力,暂时压下去,但是这种经济基础不做出改变,将来还是还夺取权力。
为了制衡,只能给勋贵这边多加一点筹码了。
朱祁镇说道:“吩咐下去,给杨洪送一些虎鞭。”
朱祁镇希望杨洪老当益壮,只是不知道这一层暗示,杨洪能不能听出来。
朱祁镇继续问道:“外面的大臣有什么异动吗?”
云雷沉吟一会儿,说道:“朱仪与石亨发了矛盾,差一点火并,朱仪已经弹劾石亨,作威作福,无人臣礼。具体情况,龙城方面正在收集情况。”
朱祁镇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敲着桌子。
“石亨这个瘤子,该摘掉了。”朱祁镇心中暗暗的盘算。
石亨应该庆幸。
庆幸皇太后的病牵扯到了朱祁镇太多精力,否则石亨早就被拿下来了。
无他,因为北京经过大宁,到台州站,转到西北龙城的驰道,已经修成了。
一路上安置几十个驿站,都有大量的草场,可以在换马不换车的情况之下,惊数千明军在十日之内,送到龙城。
如果从大宁,或者东北方面调兵,只会更短。
所以最难的交通方面已经打通了,说起来而今龙城对北京来说。全面接管,并非什么难事。
唯一有些不方便的是,因为冬季常常有大雪,所以这些驰道只能半年能用,半年不能用。
而且石亨做事还是粗陋了一些。
领兵打仗他或许是一等一的名将。但是在争权夺势上面,他却不如很多人,如杨洪,郭登在政治上的表现都比石亨强太多了。
否则石亨但凡有几分政治目光,也不至于闹到而今的地步。
朱仪在龙城是石亨的部下,但是他仅仅凭借手中的兵马拉拢各处将领,在龙城造成了与石亨分庭抗礼的局面。
这自然是有朱祁镇暗中支持。
毕竟朱祁镇想拿下的不过是石亨,可不想闹出一场龙城平叛。
这对朱祁镇有些得不偿失。
朱祁镇忽然问云雷说道:“你说石亨敢反吗?”
锦衣卫与东厂本来就是为朝廷干脏活的,虽然朱祁镇爱惜羽毛,很多时候都不用,但是在石亨这一件事情上,锦衣卫一直是高度参与的。
云雷说道:“陛下,石亨并没有反意,他最多是想世镇龙城。”
朱祁镇淡淡地说道:“你确定。”
云雷不敢抬头,说道:“各方情报都汇集证明了这一点。臣不敢肯定,但是石亨百分之八十是没有反意,当然了,石亨做事太粗陋了,他即便想反,臣也敢保证在地一事情取他性命。”
朱祁镇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是让他暴毙好了,还是还京师闲居?算了,这一件事情先放放。非常时期,就不要大动干戈了,看看石亨要走到那一步,朕再做处置不迟。”
云雷立即说道:“遵旨。”
云雷内心之中捏了一把汗,他感觉朱祁镇那一句话不是说石亨的,而是说他的,云雷敢确定,他身边就有东厂的密探,甚至具体范围,是那些人,他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敢查。
就好像是他虽然能要了石亨的命,他也敢确定,龙椅上的那一位,也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天心难测。
朱祁镇又问道:“其他地方都有什么异动?”
云雷一一说明,道:“日本方面似乎多佐渡岛有些眼红,多有不逊之言,而且足利将军内室之间相杀,各地叛乱都不止,朝鲜方面郕王的病情时有反复,而且朝鲜余孽似乎有作乱的迹象,安南方面情况不明,南洋方面因为谅山之战,大为震动,不敢妄动。西域瓦刺方面却有异动,瓦刺本部以及各部都在召集兵马,去向不明。”
云雷流水一般将各地需要注意的情况一一说明。
朱祁镇听了,对日本情况先排除了,无他日本即便再不满,他打得过大明水师吗,朝鲜灭了这么多年,纵然余孽也成不了气候,南洋方面形式不错,也不会担心,唯独瓦刺异动,却让朱祁镇挂了心了。
毕竟瓦刺纵然破败,也不是寻常国家可比的。
朱祁镇正要详细问问的时候,怀恩小步快跑的过来,在朱祁镇耳边轻轻说道:“楼太医说了,皇太后回光返照,请陛下立即过去。”
朱祁镇一听此言,就将什么瓦刺不瓦刺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立即起身向慈宁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