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一个人选。”刘定之说道:“正是前两广总督韩雍,平瑶之事,成于毛胜,实由韩雍。韩雍久在西南熟悉当地情况,而此番入安南的军队,多为广西士卒,此乃韩雍之旧部也。”
“韩雍定然不会让朝廷失望。”
凡是李贤想要做的,刘定之就不想让李贤好过。
自然暗中为徐有贞解围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一动,暗道:“韩雍这个人也不错啊。”
韩雍这个人履历漂亮之极,是一个得力的大臣。而且朱祁镇更看重的是韩雍与军中的关系。
说来也无奈。
朱祁镇一直想将文武分开,但是很多时候军事与政治岂能分得开。
本来朱祁镇不想搞什么以文御武,但是不得不搞出很多让文官带兵的事情。
实在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军事的事情,更多涉及到了其他方面,而军中并非不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一来数量稀少。
二来,如果必须要用文武双全式臣子,那么是由武将跨界掌控地方权力为好,还是由文官掌控士卒好?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还是后者令他更放心一点。
不管朱祁镇情愿不情愿,有大明特色的戎臣就出现了,就是文官带兵打仗。
朱祁镇竭力压制这种臣子的比例,但是依然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启用这样的臣子。
而今就是一处。
大战初定之地,韩雍如果没有一点军中威望,真正赤手空拳上任,下面的骄兵悍将,会有多少人听韩雍的?
连徐有贞在朝鲜的威望,也是因为跟随大军打进来才有的。
朱祁镇问道:“韩雍的孝期过了吗?”
刘定之说道:“已经过了。”
朱祁镇说道:“就他,不过说明,他是去辅佐营国公的,不要喧宾夺主。”
“臣等明白。”李贤等人行礼说道。
朱祁镇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外面有近乎闯进来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祁镇皱眉,心中暗道:“这几个奴才太沉不住气了。”朱祁镇议事的时候从来不许被打扰的。
更不要说,而今大学士们都在。成何体统?
“陛下,皇太后晕倒了。”这个小太监跪在金砖之上,不住的磕头说道。
“什么?”朱祁镇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回事?”
这个小太监说道:“回陛下,今天太后与皇后还有太子妃在御花园赏花,太后忽然晕倒,此刻已经请了太医了。”
朱祁镇一挥手说道:“今日散了吧。”随即他起身向后宫走去。
朱祁镇大步流星,几乎要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慈宁宫。
却见慈宁宫之中,密密麻麻有一群莺莺燕燕的。
朱祁镇知道这要么是他的女人,要么是太子的女人。
朱祁镇对色上面还算节制了,但是后宫之中,也算是陆陆续续添了十几个人。
此刻他却无暇看着些人,却见庄妃在外面等候,朱祁镇一把抓住问道:“母后如何?”
庄妃连忙说道:“臣妾不知道。皇后让我们在外面候着。”
朱祁镇见问不出什么,就大步走了进去。
却见慈宁宫之中,袅袅的檀香传了出来。皇后与太子妃已经几个皇子公主都在这里等候了。
朱祁镇还见到一个白发老臣,正是太医楼元。
楼元已经数次告老,想要还乡。
但是楼元医术精湛,虽然太医院之中桃李满天下,但是弟子之中,却依旧没有一个能超过楼元。
所以,朱祁镇多次赐金,但是就不让楼元回乡。
朱祁镇见楼元品脉,只能站在一边,凝神屏息,唯恐打扰了楼元。
他目光转到了皇太后身上。
皇太后这一两年老的很快。
说起来,朱祁镇已经快四十岁了,而皇太后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天年了。
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却不这样想。
毕竟他在后世见管了不知道多少七八十还活着的老人。在他的印象之中,或许皇太后还有很长的寿命,或许等他六七十的时候,依然能够承欢膝下。
但是现在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太皇太后走的时候,朱祁镇心中更多是想的权力,当时这个身体的年纪好小,感受不到岁月摧残的痕迹。
但是而今,他虽然还在壮年,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没有那一种活力与精力。
甚至做事也有几分暮气了。
纵然皇太后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但是母子之间的情分却是在的。朱祁镇接受了正统的记忆,对皇太后的感情从来不少。
此刻他心中有惶恐,害怕,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无助。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至身与空荡荡的黑色天地之中,向上看是黑色的,向下看是黑色的,至于前后左右也是黑色的。
楼元忽然松了一口气。
朱祁镇立即上前问道:“先生,家母的病?”
楼元这才见朱祁镇来了,立即行礼说道:“臣拜见陛下。”
朱祁镇此刻心急如焚,哪里在乎区区繁文缛节,说道:“免礼,先生——”
楼元低声说道:“陛下,借一步说话。”
朱祁镇听了这一句话,心中猛地一沉。
他岂能不知道其中言外之意。
如果皇太后的病是小病,根本不用出去说,楼元如此郑重其事,只能说明皇太后的病并不轻。
朱祁镇二话不说,在慈宁宫一处偏殿之中。
楼元说道:“皇太后乃是气虚血瘀。中风之症。”
朱祁镇大吃一惊,中风这个词本就出自中医,即便是在后世还在用,而且在朱祁镇印象之中一向与偏瘫连在一起。
朱祁镇问道:“母后的身子可还能动?”
楼元说道:“请陛下放心,老夫这就给太后施针,大概十几日之内,太后虽然手不能提重物,也不能走远路,但是行动自如还是可以的。”
“太后的症状总体上来是轻的。”
朱祁镇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谢过先生了。只要母后的病好了,我定然不会辜负先生的。”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估计这样的老人就要人照顾了,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太后身边大大小小的宫女,都有好几十个之多。
这还是朱祁镇精简过的。
否则更多。
“只是有一件事情,老臣必须秉明陛下。”楼元说道:“太后娘娘毕竟上了年纪,今后必须好好保养,否则如果有了二次中风,老臣也是无能为力了。”
朱祁镇沉吟说道:“楼先生,你给一个明白话,母后的情况到底如何?”
楼元沉默了。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朕知道了。”
有些话不用楼元说,朱祁镇也能明白。
下面的臣子从来是报喜不报忧,而楼元虽然更多有医者风范,但也不会自找麻烦,也就是太后如果没有二次中风的风险,估计楼元也不会说。
而楼元是察觉到太后的病有这方面的倾向性,才提前打预防针的。
以楼元智慧岂能不知道朱祁镇想听几句好话,但是楼元却不肯说,其中情况不是很明了了吗?
朱祁镇微微仰头,双眼微红,眼泪微微涌出,又被强制压了下去了。
楼元说道:“陛下,老夫这就去给太后施针。这是越快越好。”
朱祁镇连忙说道:“这就有劳先生了。”
楼元说道:“臣不敢当。”
楼元果然不辜负他的名声,几十根针下去,只听皇太后轻吐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只觉得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