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一副,“您老说什么都好,就是别说这一件事情了,太吓人了。”样子,朱祁镇忽然心中生出自嘲之感。
果然这都是他挑选的臣子。
他忽然怀念起杨士奇与杨溥了。
他们这些老臣,虽然脾气臭,不会老实听话,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有能力,有操守,但是却能担事。
这一件事情,估计大半是杨荣的成果。而杨士奇一直以来一直派遣清军御史,从宣德十年到杨士奇去位,从来没有断过。
一批又一批,对卫所的调查虽然浮于表面,但是朱祁镇不相信,杨士奇不知道内情如何,只是碍于这个问题太大,他只能徐徐为之而已。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想解决这个问题。
杨溥办得比杨士奇差一点,但是等曹鼐上位之后,就流于形式了,至于周忱,他都不敢问。
果然,杨士奇对周忱的评语不错,周忱没有大臣体。
朱祁镇依旧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保定侯。你可愿意。”
保定侯孟瑛立即出列说道:“臣愿为陛下朝廷效力。”
对这一件事翻出来,保定侯孟瑛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心中却暗暗高兴。
如果没有因为汉王之事,保定侯一家也会牵扯到其中去。但是从洪熙之后,到出征麓川之前,保定侯一家都靠俸禄过日子的。
在这一件事情之中牵涉很浅,在征麓川之后,又作为皇帝的心腹大将与成国公代表的勋贵势力,明争暗斗,一直被成国公压着。
而今成国公一系倒台,已经是一场大洗牌了,而今又将这一件旧事掀出来了。
很多人都与朱祁镇一样,都知道卫所土地侵吞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从朝廷角度汇总的来看。
所以孟瑛预感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而他代表的孟家在这场风暴之中看到了机会。
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出征吧,兵部与户部都准备好了没有?”
周忱立即说道:“都准备好了。”
朱祁镇说道:“孟瑛出征,将京师中的精兵都带走了,所以朕有意在河北招募五万士卒,这一件事情兵部来办,王骥你负责,写一个章程上来,内阁议一下。”
王骥一听敏感的感受到其中意味。
京营今后从卫所兵改成募兵了吗?其中意味可玩味的太多了。而且由兵部招募,王骥立即说道:“臣明白。”
朱祁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朕今天累了,诸位下去办事吧,想来今日你们会很忙的。”
群臣看了一眼,说道:“是。”
朱祁镇好像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泄禁中语者,死。宫中的规矩,不用朕提醒。”
群臣立即说道:“臣等明白。”
其实虽然朝廷对泄禁中语之事处罚很严苛,但是却挡不住很多人外传。只是这一件事情,可大可小。
不追究就不大,一追究的话,罪名不小,而且这些大臣也都知道轻重,他们都是大明决策层的人,自然不敢轻易泄露。而且朱祁镇特别强调了。更是不敢了。
朱祁镇自然知道,这一件事情即便封锁消息,也封锁不了多长时间的。但是能封锁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臣请留对。”英国公张辅说道。
朱祁镇看了一眼英国公严肃的脸庞,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说道:“准。”
也幸好,乾清宫的规矩严,当时议事的时候留下的太监也只有范弘一个人,否则朱祁镇不得不处死一批太监以封口了。
当然还有一个小官自然是写起居注的商辂。朱祁镇给范弘使了一个眼色,范弘立即会意,将商辂请出去了。
当然了,商辂乃是三元及第,自然不会被杀了灭口,但是他笔下的起居注自然要有一番修改,毕竟虽然说这东西保密,但是保存在翰林院,能有多保密,就难说了。
商辂也要有一番叮嘱的。
当范弘出去关住门之后,乾清宫之中,只剩下朱祁镇与张辅了。
张辅说道:“陛下,臣对天发誓,臣家中田产,皆为宫中所赐,余者不增一毫,此事臣一定没有涉足其中。”
朱祁镇说道:“那么你家中的家丁怎么还挂着百户的衔,吃着朝廷的俸禄?朕不记得朝中对国公有如此恩遇。”
张辅一时间语塞。
朝廷对封爵的人是有亲兵名额的,毕竟连文官都有安排的随从,虽然文官们因为穷,都喜欢让服役的百姓交钱。作为一种进项。
对武将虽然宽松多了,但是对亲兵数目也是严格限制的。
但是真正出兵打仗的大将们都要想办法突破这个限制,毕竟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亲兵是多么重要。
精锐的亲兵自然是越多越好,而能打的亲兵是怎么来,自然从下面挑选出上来,但是卫所之中能打的士卒,自然是渴望升官了。
所有就有这样的操作,虽然领着朝廷俸禄,但是干得私人的活。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事情。
朱祁镇说道:“朕记得,英国公深惜安南之失?”
英国公张辅说道:“这是老臣终身遗恨。”
朱祁镇语气之中略带冷笑说道:“朝廷弃安南,乃是国力不足,却不知道这一分国力到了谁家的口袋之中。”
张辅听了浑身一震,他跪下行礼说道:“陛下疑臣如此,臣无话可说,但是老臣效忠太宗,仁宗,宣宗三代,又身负托孤重任,敢不自量力,向陛下进言。”
“陛下以为比太宗与先帝如何?”
朱祁镇心中或许觉得自己不如太宗皇帝,但是未必比上宣宗皇帝,但是作为儿子却不能这样说,说道:“不如。”
张辅说道:“陛下过谦,老臣以为陛下将来定然远胜先帝,此事先帝终其一生都没有办下来,而且即便太宗皇帝就拿此事有办法吗?”
“老臣知道比王骥好多,王骥好大言,他根本没有告诉陛下,在永乐末,粒子粮就已经只有五百万石了。这个问题,真正发生太宗年间。”
“圣明如太宗也无可奈何。”
“如果陛下以为诸般罪过,皆在臣身,臣立即以死谢罪,臣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陛下啊,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不是臣,也不是成国公的罪过。而是人心世道。”
“陛下,可以杀人,但是杀人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请陛下明鉴。”
朱祁镇听了,也冷静下来了。
很多人问题,有时候很难说是谁的错,很难说是谁的问题,甚至极端一点,朱祁镇所想那个把持所有卫所的贪污集团,就根本不存在。
就好像国企大面积破产,真有一个统一的侵吞国家财产的政治集团吗?
但是这样一来,让朱祁镇更加沮丧。
因为真有一个这样的集团,朱祁镇还能发起一场大案,将这些人给铲除了,但是没有,即便朱祁镇大杀一遍,大面积更换卫所官员。
就能够阻止甚至改变这个局面吗?
不能的。
一个制度的衰败,并不是多杀几个人就能挽回的。
甚至有一件事情朱祁镇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虽然卫所集体衰败了,但是卫所军依旧是大明的武力支撑了。
朱祁镇真要这样做了,只能是自断根基。
朱祁镇虽然张辅解释的人心世道,这四个人字有些不感冒。此刻情绪也缓和了一些,说道:“英国公,朕心乱了。朕从小就以完成太宗皇帝未竟之志为目标,而今局面,天下卫所有多少能打仗?”
“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