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拜见太皇太后。”钱婉儿第一次见太皇太后谨慎之极。毕恭毕敬,举手投足,不敢有一丝越礼之处。
太皇太后高居正座之上,两边是胡仙妃与顺德公主。
太皇太后轻轻说道:“起来吧。”
钱婉儿说道:“是。”钱婉儿起身侧身站在一次,这个位置既不显得太近,又不显得太疏远。
太皇太后说道:“听说皇后是从太后那边过来的,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
钱婉儿听了心中咯噔一声,立即跪在地面之上,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这一件事情,是皇帝让她这么做的。
她是不是可以将皇帝抬出来?
随即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老老实实说道:“臣妾少不知礼,弄出了差错,还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冷笑说道:“你为天家皇后,乃天下之母,做事岂能如此不讲尊卑。连长幼有序都不知道,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如何做天下之母?是不是有人给你进了谗言,说出来,本宫放你一马。”
钱婉儿贝牙咬着嘴唇内侧,几乎要咬出血来。但是依旧说道:“是臣妾失了分寸,还请太皇太后责罚。”
“还嘴硬。”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猛地跳起来,噼里啪啦的跳舞,差一点就砸在地面之上,她冷冷地说道:“真以为你是新皇后,就觉得本宫废不了你。”
钱婉儿这时候已经被吓住了。
她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要知道太皇太后虽然现在在后宫修养,不过问前朝的事情,但并不是说,太皇太后威望不在了,太皇太后真发火了,杨士奇都抗不住,更不要说钱婉儿这个区区少女了。
钱婉儿一时间发懵,大脑几乎不能转动了。但是她见太皇太后如此发怒,反而越发不敢说出是皇帝让她做的了。
只是磕头说道:“都是臣妾的错,请太皇太后息怒。”
她不敢抬头,却没有发现太皇太后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太皇太后一辈子觉得最大的失败之处,不是别的事情,就是让宣宗皇帝摆了一道,废了胡氏,立孙氏为后。
孙氏但凡能撑事,至于她年纪这么大了还操心宫里的事情吗?
看孙氏做的事情。明朝前期外戚是没有封爵的特权的。
至于太皇太后家里,那是人家跟随太宗皇帝靖难功成,而不是因为太皇太后成为皇后才封爵。
而孙氏父亲的会昌伯,却是大明无功而封爵的第一例。
而钱婉儿与朱祁镇成亲之前,礼部想按照旧例,封钱婉儿的父亲为伯,却被钱婉儿婉拒了。
太皇太后对外戚的限制也很深,太皇太后秉政,彭城伯一系的所有人都没有在朝廷上露面。全部闲置。
毕竟大明限制外戚,却是有祖宗家法在。
孙太后在小事上精明,但是在大事上拎不清。
这也是太皇太后亲近胡仙妃,而不喜欢孙太后的原因。即便孙太后从小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
所以太皇太后在为朱祁镇选妃的时候,下定决心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对皇帝,太皇太后已经放心了。外朝的事情,她已经怎么管了。她只想为大明选一个好皇后。
不为别的,从历史上就能看出来,一般来说,皇帝都比后妃命短。一个好皇帝,能保证天家一代,但是一个好皇后,却能保天家三代。
正因为她存了这个想法,所以却要试一试钱婉儿。
钱婉儿入宫以来所有作为,都在太皇太后眼中,至于谁让钱婉儿先去见皇太后,再来见她,她也清楚的很。
除却皇帝没有别人了。
因为这是皇帝的习惯。
皇帝当年就是先去坤宁宫用饭,然后再来慈宁宫与她说话。这个习惯皇帝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变,每天早上上朝之前,也是先在宫中跑上一圈,顺便问安。然后用早膳,等日出的时候,上朝。
但是太皇太后要的就是钱婉儿本能的反应。
所以钱婉儿刚刚进来,太皇太后就一阵电闪雷鸣。就要看逼得极处的钱婉儿的反应。
而钱婉儿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错,却让太皇太后满意了。
不管是钱婉儿是智慧足以看穿了太皇太后计谋,还是宁可承担太皇太后雷霆之怒,也不愿意牵扯到皇帝身上。
都能让太皇太后满意。
但是太皇太后还没有放过钱婉儿的心思,说道:“起来吧,你毕竟是皇后,总不能真废了你,让天下百姓看天家笑话,只是这一件事情,总是要有人担着,你好好想想,你担待的起吗?”
钱婉儿还想说什么,说道:“娘娘,”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太皇太后打断了,说道:“下去好好反应吧。”
立即有女官出来,说道:“皇后娘娘请。”
钱婉儿只能行礼告退。
钱婉儿离开慈宁宫之后,心中是如何忐忑不安,她还要与常德公主叙话。就不必提了。
太皇太后见钱婉儿走了,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咳嗽两声。
岁月不饶人,不到真的老之将至,人们不知道衰老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太皇太后连发作一番,都觉得很累。
胡仙妃连忙为太皇太后奉上茶水,轻轻拍着太皇太后的后背,说道:“娘娘,我看这孩子不错,您是不是吓着她了。”
太皇太后轻轻抿了一口茶,说道:“正因为这孩子不错,我才要对她严厉一点,我老了,不知道能活几年,如果皇太后是你,我自然可以安心。但是孙氏在,一旦我去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儿留下的烂摊子,我要给他收拾的了,看着孙氏的事情,将来就要看她了。”
太皇太后轻轻一叹,说道:“说来,也是我当初太娇惯孙氏了,才将她养歪了,这一次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宁可严厉一些,决计不可放松。”
“我也想看看,她这个时候怎么与常德谈,谈些什么?”
后宫之中,太皇太后对新皇后的考验,正在进行之中。
但是朱祁镇丝毫不觉得。
虽然太皇太后已经放弃了很多权力,甚至在宫中很多太监也都靠向了王振。但是总体来说,后宫的事情,朱祁镇不怎么管,也不怎么问。
一边是太皇太后,一边是皇太后。一边是奶奶,一边是亲娘,不管朱祁镇站那边都不大好。
所以朱祁镇干脆不去知道。
此刻,朱祁镇已经在乾清宫之中,召见大臣。
这一次第一个召见的,却是贝琳。
召见贝琳,却是因为总体来说,朱祁镇还是在婚假之中。第二就召见大臣,固然是勤政,却有一点太刻薄皇后了。
但是召见钦天监正,却是可以用赏功的名义。
反正选黄道吉日,也是钦天监的事情。
而且很多事情,都是大事,都需要时间去处理,比如昨天于谦关于直隶蝗灾的苗头,这事情即便内阁想形成整体方案,也是需要时间的。
朱祁镇就先问问钦天监的事情,总体来说,也要心中有底。
贝琳却不知道朱祁镇的心思,在皇帝大婚第二日,就召见他,贝琳心中惶恐之极,唯恐在黄道吉日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特别前任钦天监的下场不远,贝琳更是担心之开。
心中越想,忧虑也就越多。见了朱祁镇的时候,整个人都满头大汗,慌张之色,根本遮掩不住。
让朱祁镇一看之下,心中难免失望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