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传阮安,沐敬两人。”
这两人为了这一次会议,早就回到宫中了,自然是一传就到。
朱祁镇见了这两个人,朱祁镇立即问道:“而今你们麾下可以独挡一面的治水人才,有多少?”
沐敬先说道:“奴婢有几个义子,可以为皇爷所用。”
阮安却面有苦色,说道:“陛下,臣有几个同僚可以为陛下所用,不过有一些人都在工部的。”
朱祁镇说道:“工部的也算。”
这两个人说出了十几个人名,都是可以独立主持一条河修缮疏浚的人才。
但是朱祁镇却也觉得有十几个人就能独立治理十几条河了,如卢沟河这样大河,这些人几乎全在工地之上。
朱祁镇又问道:“本朝还有水有治水之能?”
阮安说道:“臣知道有两处一定是有的。”
朱祁镇说道:“说。”
阮安说道:“就是平江伯府上。”
朱祁镇自然知道平江伯了,也知道而今的平江伯乃是陈豫。是永乐年间名臣陈瑄的孙子,自然也知道,为什么平江伯府上有治水人才。
因为平江伯总督漕运十几年,而今的漕运体系就是他一手开创的,宣德八年去世,而今才几年。
朱祁镇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宣平江伯。”
只是平江伯要来就不容易了。
宣德八年平江伯陈瑄去世,正统元年第二任平江伯,也是现任平江伯陈豫的父亲去世,所以现在平江伯年纪还不大,才二十出头。在朝中自然也没有什么差遣,不过是去检点过几次战马。
也都是临时的差遣。
速去速回的。
最近平江伯在动用关系,谋求在神机营之中任职。
毕竟他也不想一直清闲下去。
所以,想请他过来,却不容易了。
闹不好,此刻他正在谁府上拜访的。
所以,朱祁镇也没有指望平江伯能立即过来,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地方有?”
阮安说道:“还有江南,江南水利兴旺,善其术者众多。只是一时间恐怕难以召集。”
朱祁镇说道:“于先生,你有何良策。”
于谦说道:“阮先生所言极是,臣家住钱塘,当地有很多百姓都擅长治水,甚至有专门的水利著作,臣以为当派遣使臣,于天下张榜求贤,天下逸才无数,足够陛下之用。”
朱祁镇听了,一时间不置可否。
听起来于谦所言不错。
但是朱祁镇想起昨日杨士奇为朱祁镇讲解南北士林差距的时候,心中冒出的念头。
那就是在科举上,北方人比不过南方人,那么北方人想不想在别的领域压上南方人一头,或者说,我给他换一个赛道。北方人愿不愿在上面跑。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朱祁镇想做的事情越多,越发现所有问题根结都在于思想观念的不同。
科举制度好不好,但是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人才,也越发出现很多问题了。比如现在的问题。
大明找不到多少能治水的大臣。
其实这个时代的水利还是比较简单的。
很多通过科举上来的大臣,也有变成治水能臣的。他们是怎么做的,自学而已。
但是儒家的很多弊端,让朱祁镇很难受。
所以,如何想办法在思想方向上做手脚。
可以说,从朱祁镇一上台,朱祁镇就在想。
但是想是想,却是找不到出手的地方。
比较朱祁镇不可掀桌子蛮干。
但是而今南北方在科举上的不平衡,让朱祁镇感受到一点机会,但是不是真的能行得通,却要朱祁镇出手试一试。
怎么试?
朱祁镇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说道?:“先生之计,治标不治本。”
“朝廷每天水旱蝗不绝,朕深为忧虑,切以为乃是水利不治之故。水利不治,则旱涝不均,旱涝不均,则蝗虫大起。欲除百姓疾苦,水利为先。”
“治水之策,决不可存一劳永逸之想,盖因天时有变,地利有变,今日治水之策,可能就是明日祸害之源。”
“这一点,先生也是深知的。”
于谦听了也不能不赞同。
因为于谦治河方案之中,对泥沙对三个大湖的淤塞,也没有什么办法处置。
朱祁镇说道:“先生也说,百年树人,朕不敢存一治河则千百年无忧之想,自然也要为后世留下一些人才。”
“如果以先生之策,河北水利大功告成后,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大抵一部分授官,一部分赐金还乡,但是几十年后,如果再想治水,难不成再征召民间人士吗?”
于谦只好说道:“臣愚昧,却不知道陛下之意是?”
朱祁镇说道:“这天下治水之士,还是要下榜征召的,但只是应急之策。朕准备,在卢沟河边设一学堂,以阮安为祭酒,沐敬为教授,专门教授治水之学。今后工部治水之事,必须有水利学堂出身的官吏主持。”
“要当心,朝廷爱民之本意,却变成了害民之策。”
“如此治水之道,薪火相传,朝廷也决计人不乏用。”
于谦听了说道:“陛下,如果学堂出身,全部要授官,岂不有冗官之患。”
朱祁镇说道:“先生说笑了,先生在京师也清理过胥吏的。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子,而今工部之中,有进士举人功名的人有多少,剩下都是积年老吏,用他们还不如用水利学堂出来的学生。”
“今后,吏员不世袭了。朕总要找些人做事才对。”
于谦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什么问题来,说道:“只是臣担心有一些缓不应急。”
朱祁镇说道:“那就立即招生,马上要开始的修河,就派他们跟着老师上堤坝再说,总能锻炼出几个,至于从各地征召出来的治水人才,如果真有本事,朕也将他纳入水利学堂之中。”
于谦说道:“臣明白了。”
朱祁镇见于谦如此,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暗道:“于谦大概没有见识过后世无数大学,我就不信了,我建立上数百大学,将北京外重建一所大学城,这么多大学生,将来不会对每三年有三百多进士压在他们头上的感到满意。”
朱祁镇深究商鞅变法,悟出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试图打到一个集团,能打倒一个集团的,只能是另外一个集团。
朱祁镇对文官坐大,感受到危险,但对勋贵的衰落,有一点扶不上墙的感觉。
而今南北之争给了他灵感,如果他将这些大学都建立在北京附近,那么自然而然北方人就会在这方面占据优势。
将来天下吏员都出自北方。那么北方人的倾向,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于将来的事情,朱祁镇只能猜想。却也不肯定,反正种子已经落下了,等真的长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不过,朱祁镇而今最多的就是时间,他还有几十年,等这些人慢慢成长起来。他心中另外一个倾向,也越发强烈起来,那就是建立学校。
这个水利学堂仅仅是开始,将来户部要有会计学堂,刑部也要有刑法学堂,然后再为宗室子弟建立宗室学堂。为海关建立航海学堂。
等等。
朱祁镇心中百万大学生计划,缓缓的成型了。
这个时候陈豫也满头大汗的进了宫。朱祁镇见了陈豫也没有多说几句话,就任命陈豫管理直隶兵马,协助于谦治水。
陈豫听了这个任命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不用在京师坐冷板凳了。至于让平江府中治水人才参与治水之中,朱祁镇不用,也自然会有人告诉陈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