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立即将马顺叫过来。
马顺对此也准备。知道这样的情况,朱祁镇一定会叫他的。
不过片刻,马顺就过来了。
不用朱祁镇问,马顺就已经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瓦刺所有情报做出一个汇总。
“陛下,因为前番诛杀阿岱汗。瓦刺的情报网损失太大,在这一件事情上。臣一时间也不能弄清楚。”
“不过,臣汇总情报。脱欢死前,一直在酝酿着代替黄金家族,登基称汗。”
朱祁镇听了,不由皱眉,说道:“登基称汗?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朱祁镇对黄金家族在草原上的威望,实在是太明白不过了。
不要看瓦刺现在很厉害,但是如果没有黄金家族这个壳子,蒙古各部未必服从脱欢。
不过,脱欢有这个想法,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朱祁镇当年第一眼就看出来瓦刺内部的矛盾,真以为当事人不清楚。
如今想来,朱祁镇很多事情都明白。
比如,为什么脱欢容忍阿岱汗在西北活蹦乱跳,而不大加征伐,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大明的原因。
而是脱欢想用这一件事情来牵制脱脱不花。
阿岱汗一日不死。
脱脱不花的威望就有瑕疵。脱脱不花与脱欢就彼此需要。但是阿岱汗如果死了,脱脱不花与脱欢之间的蜜月期也就结束了。
没有一个蒙古大汗甘心做傀儡的。特别是黄金家族在草原上根基深厚,对脱欢以瓦刺人的身份执掌蒙古大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很满意的。
所以脱脱不花很容易聚集了一群人在身边。
脱欢的主要敌人已经从阿岱汗转变成为了脱脱不花。
朱祁镇此刻才想明白,暗道:“难怪。”随即问道:“脱欢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正常死亡,还是死于非命?”
马顺说道:“臣罪该万死,只是此事实在无法查明。”
朱祁镇自然知道其中轻重,说道:“算了,不用查了。”他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脱欢上位的时间,乃是在永乐十二年忽兰忽失温之战,太宗大破瓦刺主力。脱欢的父亲马哈木逃遁,太宗退兵。
而阿鲁台在瓦刺实力不大损的情况下,与瓦刺大战,大败瓦刺。于永乐十四年,马哈木死,至于他怎么死,却是很多传说。有人说战死的,有人说是内讧。
不管怎么说,马哈木死后,脱欢登基。
脱欢也算是临危受命,瓦刺中兴之主。他第一个战略决策就是向大明请求袭爵,所以他继承了马哈木顺宁王的爵位。
说起来,脱欢而今也是大明的顺宁王。虽然这王,既不顺,也不宁。
从永乐十四年,到正统四年,秉政二十多年,为瓦刺留下一个大大的帝国。唯一想做,没有做成的事情,大抵就是将草原从孛儿只斤变成绰罗斯。
不过,这一件事情,不管脱欢做没有做,必然有后遗症。
朱祁镇立即向马顺问道:“脱欢死后,蒙古局势有什么变化吗?”
马顺说道:“虽然气氛紧张一些,未见大战,脱欢之子,也先继承了脱欢的部众与权力,不过也先毕竟不是脱欢。与脱脱不花的关系也有一些缓和。”
“甚至脱脱不花也有了自己的部众。”
朱祁镇对这个情况有一点点的失望。
在朱祁镇的立场之上,他恨不得也先与脱脱不花火并一场。
只是他也知道,这也不现实。
也先现在最现实的事情,就是坐稳自己的位置,而脱脱不花也不敢对瓦刺集团,逼得太近。双方都见好就收。
不过,这一件事情并不是结束,而是另外一个开始。
马顺见朱祁镇沉默,心中揣测瓦刺有所动作,毕竟而今麓川之征传得沸沸扬扬的。锦衣卫想不知道都不大可能。
马顺说道:“陛下,这一段时间也不用担心瓦刺。也先不是脱欢,脱欢一去,草原上四方之众都蠢蠢欲动。”
“臣已经听闻了,哈密,西北蒙古各部,朵颜三卫,也别有他心。也先想坐稳太师淮王之位,恐怕非数年不可。”
朱祁镇心中暗道:“数年。”
草原之上,自然不像中原这样传承有序,草原之上每一个人英雄,他的影响力也仅仅限于他自己而已。
草原各部都服从瓦刺,是服从脱欢,而不是服从也先。
也先想要竖立自己的威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的。
而且朱祁镇也明白这个时代的战争现实,别的不说,单单说蒙古这么大的地盘,不说打仗了,就是走上一圈,都要好几年。
也先,想要将这些部落一一下压下去。数年未必能做到的。
朱祁镇说道:“也好,等麓川之战平定下来,再与也先见个高下。”
如果没有麓川之战,朱祁镇其实想对草原之上有所动作,大动作不会有的,但是收拢一些不愿意服从瓦刺的部落,却也是可以的。
这其实也算是明朝的故计了。
从太祖朝开始,除却建文帝之外,历代先帝都是收拢鞑官的传统,大明的勋爵之中,也少不了蒙古人。
这些蒙古人是从哪里来的,都是这样收拢过来的。
可以说蒙古人效忠大明朝廷,即便是到了明末依然有,比如战死在北京城下的满桂,就是蒙古人。
但是而今,大局为重。
即便不动用九边之兵,但是征讨麓川的国力消耗,也让朱祁镇非常理智的决定,与瓦刺保持和平。
马顺说道:“臣有一事禀报。是关于这一次瓦刺情报网的损失。”马顺脸色有些狰狞,说道:“臣怀疑京中,不,是东厂之中,有鞑子奸细。”
朱祁镇听到这一句话的第一感觉,就是马顺与金英又一次互怼。
锦衣卫与东厂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尤其是而今锦衣卫与东厂的靠山不一样,王振与金英之间的矛盾,也延伸到了锦衣卫与东厂之间。
彼此为对方上眼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但是这样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
朱祁镇觉得如果锦衣卫与东厂都不值得信任,那么全天下都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毕竟锦衣卫与东厂与皇室早就死死的绑在一起了。
不过,朱祁镇也不好直接说什么,而是淡淡地说道:“有证据吗?”
马顺说道:“臣没有。只是臣费了数年心血在瓦刺埋下暗桩,即便这一次行动,很多暗桩都没有动,但是依旧被瓦刺给发现,这种情况不正常。”
朱祁镇瞬间想到难道是瓦刺也有反间谍机构,立即问道:“是不是瓦刺那边发现了端倪,一直不动。这一次不够是惹怒了瓦刺,或者说被瓦刺抓的人做了叛徒?”
马顺一听大惊,说道:“陛下,臣敢担保兄弟们对大明忠心耿耿。”
朱祁镇一摆手,说道:“朕不怀疑锦衣卫对朕的忠心。”他心中暗道:“我只是怀疑一个人在酷刑之前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凡是失踪的人员,全部按殉节来算,该有的抚恤,决计只会多,不会少。”
“当然了,瓦刺那边是否有专门的反间谍机关,也要查明,说不定是脱欢临死之前,为儿子打扫一下房子。”
马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如果按照朱祁镇这个思路来想,这样的情况也能解释,但是马顺依旧觉得不对。
只是朱祁镇已经没有心思听他说,摆摆手让马顺下去了。朱祁镇心中暗道:“锦衣卫这一次损失不小,总要安抚一下。”
随即决定对马顺褒奖,总不能让做事的人吃亏。至于东厂的情况,就被朱祁镇放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