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听了王振的话,心中一动,却怀疑起成国公的用心了。
成国公可以不说孟贤的名字,仅仅说孟家子弟就行了。而今却非要点出来,其中的意味却很多啊。
朱祁镇笑道:“那个是孟贤的儿子。”
成国公朱勇立即说道:“正是那个射双柳者。”
朱祁镇说道:“让他上来。”
立即有人将这个小将请上来。
当然说是小将,是与朱祁镇身边的成国公与英国公相比,他们都上了年纪,而这个小将,看上去二十多岁,看上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朱祁镇问道:“你叫什么?”
这小将立即说道:“臣孟元。”
朱祁镇问道:“今日到而今,你表现最好,朕要赏你。说吧,你要什么?”
孟元说道:“臣不敢。”
朱祁镇说道:“既然,你不说,你就到乾清宫之中当一名侍卫吧。”
此言一出,王振立即说道:“陛下——”
话来没有说完,就被朱祁镇手一摆给拦住了,说道:“朕知道,你父亲与汉庶人有染,不过,朕从来相信,保定侯一脉,乃是我大明忠臣。朕自然要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之上,只期盼你将来建立功勋,为你父亲挣一个身后之名,也算是孝子了。”
孟元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陛下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朱祁镇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轻车熟路。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以来,这种施恩的手腕,越发娴熟了,当然也知道,这些拜倒在地效忠的人手,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这本就是一个君臣博弈的过程。
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盖棺论定之前,谁也不敢肯定。
不过,朱祁镇却觉得,孟元如此做,未必不是真心。因为不要看朱祁镇什么也没有给他,但其实上却给保定侯孟家一脉新生。
为什么保定侯孟瑛,也是靖难功臣一脉,而今只能坐个闲职。什么也不能做?是保定侯孟瑛不能打吗?
不,孟瑛的能力或许比张辅稍差,但是也不是一员庸将。
他的成名一战,就是在靖难之中,老侯爷孟善以数千士卒镇守保定城,而孟瑛引数千骑兵,从外突击。
父子两人里应外合大破数万南兵。
看孟瑛的履历,是打过鞑子,瓦刺,打过安南,还在哪里镇守过,他镇守安南的时候,安南也没有那么多事情。
甚至一直让孟瑛镇守安南的话,之后未必会出现弃守的结果。
不就是站错队了。
被打入另册。
朱祁镇其实对孟瑛一直很关注。
或者说,朱祁镇对大明军队之中,能打仗的将领都很关注。孟瑛也在其中,甚至还揣摩过,为什么他登基之后,太皇太后就将孟瑛给调回来了。
其中深意,朱祁镇自然明白了。
是为了防止有非常情况下,有镇得住场子的将领。
孟瑛虽然被打入另册。
但是汉王与仁宗皇帝之争,早已尘埃落定了,不可能出现什么反复了。
想来孟瑛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心思,估计一门心思想翻身了,所以当有需要道时候,打出孟瑛这一张牌,足以震慑住很多人。
甚至而今,朱祁镇对孟元这么好,也有不少是给孟瑛这一员老将面子。
今日朱祁镇一句话,孟家子弟在进入军队之中,就没有什么阻碍了。甚至不用吩咐,兵部自然会将孟家一些子弟安排到各地去。
毕竟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文官,其实明白一件事情,而今大明缺少能征善战的将领。
朱祁镇说道:“你下去,向保定侯问一声好。让保定侯有空进宫见朕。”
“是。”孟元说道。
孟元随即下去了。
他神色恍惚,只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之上,来到了保定侯身前,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孟瑛一把抓住了,说道:“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这也看出保定侯的地位了。
朱祁镇坐在高台之上,两侧是两个国公,而其他勋爵,都是向外面排开。保定侯所在的位置,就在边上,明明是一个侯爵,却混进了伯爵之中。
这也表现出保定侯府的政治地位。
孟元对保定侯孟瑛,将朱祁镇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孟瑛听了,老泪纵横,说道:“苍天有言,我孟家有今日,我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孟瑛年纪也不小了,他与张辅,朱勇都是一辈人,算是在靖难之战中的二代将领。只是他一直担心一件事情。
他尚在,即便孟家被压制住,大家都还知道有保定侯孟家存在。
如果他一旦离世,保定侯孟家就彻彻底底的被边缘化了,说不定连世袭罔顾都做不到了。
别人相信所谓丹书铁劵,但是孟瑛不相信,因为他亲眼看见过丹书铁劵在他面前被砸碎,就是他被贬斥到了云南的时候。
那一次,真是险死还生。
有孟贤的死,才孟瑛的生。
而今想想,孟瑛也心中不寒而栗。
孟瑛知道想要保全孟家家业,就一定要在军中有影响力,只是而今他不过是一普普通通的的京卫指挥使。下面的人也未必听他的话。
家中子弟想要出仕,却也不容易。
这种深刻的危机感,让孟瑛一直放不下去。
所以,他将这一分力气都放在教训子嗣上面了,孟瑛作为名将自然知道,大明而今将领有下青黄不接。他只想将自己一身本领传下去,将来总要用得着的。
只是弓马骑射好传授,一些要点,他能够指点,只要要紧牙训练便是。但是如何成为一员大将之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不仅仅是熟读兵书的事情,也需要实践,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
而家中子弟不能出仕领兵,再怎么练也是没有用的。今天有了朱祁镇这一句话,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回过神来,对孟元说道:“你在乾清宫一定要好好表现,孟家的将来都需要你来支撑了。”
孟元说道:“请二伯放心,侄儿定然不负使命。”
孟家其他子弟也上前,自然是一番欢笑。
只是他们正说着话,不知道谁偷眼看了一眼朱祁镇所在的木台之上,忍不住说道:“陛下,与两位国公了?”
人们都看过去,却发现木台之上空空如也。
孟瑛见状,也皱起眉头,问道:“你们看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个人说道:“刚刚似乎有一个信使过来,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于是陛下就匆匆离去了。”
一听这话,孟瑛首先想到的是军情。他说道:“我去打听一下。”
这里都是大明武将的顶尖人物,可以说他各方消息都汇总在这里,消息灵通之极,如果有军情有关系的话,甚至有些皇帝未必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却都明白内里如何。
只是之前孟瑛被边缘化,大家对孟瑛还是很客气的,但是都敬而远之,但是今日有朱祁镇的表态,孟瑛那些旧友们,对孟瑛立即变得热情起来。
没有一会孟瑛就打听到了消息。
孟瑛一回来,就将孟家子弟说道:“你们回去,将各自房里的丫鬟都收房了吧。刚刚从沐家得到的消息,云南出事。恐怕要大举用兵了。”
孟元立即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孟瑛说道:“各种说法都有,而今还不能断定,但似乎是方政父子被贼人围困,沐家见死不救,累方政父子战死。而沐国公,而今也畏罪自杀了,当然明面上报战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