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书归家取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匆忙的就要赶去衙门。
身后传来妇人的抱怨。
“官人整日不着家,忙于公务,家中诸事不理,俸禄又少,请不起帮佣,任由奴一个妇人去抛头露面。”
“你个妇道人家懂甚。”
何文书懒得辩解,自己俸禄远高于原先所在地方,只不过京城开销太大了。
到了吏部,却被一群言官挡住。
“就是他。”
也不问青红皂白,拉着他就打,何文书不敢还手,抱着脑袋趴在地上。
周围的公差们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何文书被打。
奄奄一息的何文书被车夫拖回家,妇人开门见状,嚎啕大哭。
“混账!”
收到消息的张居正,愤怒不已。
这一次他不顾长子的阻拦,亲自去了内阁,雷厉风行严惩了闹事的言官。
张居正此次不按规矩的复出,彻底撕破脸皮,京城反对的言官,都被他降职贬逐地方。
清理了京城,被贬逐的言官,在地方大肆聚众批判,攻奸朝事。连各地大儒纷纷出山,直言朝廷乱政。
天下皆怨张居正。
张居正派出吏员,清理天下私院,杜绝地方起舆论攻击朝事。
张四维阻拦。
“公,此乃下策。”
“你之下策,吾之上策。”
不理张四维的阻拦,张居正强行推动政令,胆敢遮掩者,皆重罚。
张四维等一众大臣求见皇上。
朱翊钧以生病为由不见。
而张居正递交给司礼监的奏请,朱翊钧全都批复同意。
众臣无法阻,张居正威逼吏员。
各地书院逐渐开始被清理,凡是未经许可的学院,遵照皇祖明旨,改为公廨衙门。
书院由地方乡绅献出的学田,全部充公归于里甲。
常州规模最大,名声最盛的龙城书院,光秀才举人就出了三十余人。
当此书院被封禁后,天下怨气达到顶峰。
无人不骂张居正,无人不恨张居正。
朱翊钧躲在后宫读书。
大明需要一场思想上的改革。
“官员应无欲,寡欲,和百姓同欲。”
朱翊钧看到这里点点头,这和后世的与人民利益站到一起,就是一个意思。
此人的思想,还是极为开放的。
“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
“皇爷,此乃大逆不道之言。”李现陪同皇上一起观看。
这些时日皇爷收集天下书籍,传统的理学都不会细看,反而是这些个邪说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你懂个屁。”
“皇爷说的是,奴婢懂个屁,奴婢掌嘴。”李现轻轻拍了自己两下,也不再多言。
皇爷爱看啥就看啥。
人的行为,是随着思想而变动的。
当父母帮自己带孩子成为主流思想,那么父母不帮自己带孩子,就会引来怨恨。
当人们认为天地君亲师,那么就会按照这个思想去做事。
“召此人经筵试讲。”
……
湖北孝感。
“恩师,咱们赶紧走吧。”
“老夫不走。”
一名有理念的老人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
见劝不动老师,弟子们纷纷去找人求情。
湖广巡抚收到众人的求情,面露难色。
“此人实在是固执,吾已让人传信于他,为何为难吾,尔等应去劝他,而不是劝吾。”
众人又赶去劝老人。
“哈哈哈,卫道而死,何其壮哉。”老人喝着酒,吃着小菜,面色不变。
湖广巡抚半月收到内阁张居正亲发三封告令,一封比一封严厉。
把公文给了属下们看。
感叹一声,“张公威严,吾不敢触,罪不在吾。”
王之垣内心是埋怨何心隐这个老头的。
治内其他大儒都会明白事理,退让一步,双方都有台阶。
明面上虽禁止了私院,私下里众人还是照常,唯此人却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大手一挥,差役们拿着锁链,被众书生所阻。
又拖延了半月,接到一份公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吏员,脸上带有搓痕。
“君欲拖乎?”
王之垣不能辩,立即把公头打了三十大板,下了大牢。
新任的公头不敢延误差事,直接让兵丁们驱赶了书生,把老头抓入大牢。
“江陵首辅专制朝政,必当人都,吾以死谏!”
随之绝食而死。
天下震。
京城。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谨,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张府外。
白压压一片读书人,皆穿丧服,齐声高念,震撼京城。
张府内。
上下百人,惊慌失措,妇孺皆哭。
长子在院内听着墙外呼声,泪流满面,同窗同学都已割袍断义,斥他无义之人。
“庶曰式臧,覆出为恶。”
听到外面的指责,长子喃喃不敢信,自己父亲如何作恶?实乃一心为公啊。
难道自己的父亲,真是是擅权的小人矣。
想到幼年父亲悉心教导,让他读圣贤书,行圣人理,为何这些年,都在指责自己的父亲。
难道自己的父亲,真是的奸臣吗!
“少爷,少爷。”
轰然倒地。
仆人大惊,纷纷抢上前。
“凡百诸子,不畏于天!”
……
“张公,绝不能回。”
吕调阳抱住张居正,神色严肃。
张四维也拉住张居正,劝诫,“如今群愤,公切勿冒失,恐有不忍之事焉。”
内阁值员,连司礼监太监们都赶来劝。
这等声势,实乃罕见,无人不惧。
张居正坐回座位,一言不发。
众人在内阁陪同,不让其离开。
朱翊钧茫然。
“死了?”
李现默然。
这个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朱翊钧是真没想到的。
等包围张府更为惊讶。
“着锦衣卫……”
李现,梁大忠等太监立马跪下。
大喊,“皇爷,万不得如此,恐失天下人心矣。”
朱翊钧顿住了。
起身,皱紧眉头,来回考量。
“皇爷,已然不是部分读书人的事情,天下皆反张公,皇爷如何能轻易涉险。”
“读书人已喊出不畏于天,此等忤逆之言,实已下了死心。”
“还说了什么。”
梁大忠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
“好啊,好啊。”
朱翊钧喃喃两声,随后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