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期毕业那年九月,婚礼如期举行。
规模不大,只邀请了些许亲戚好友参加。
同年十月，江玖正式被江老爷子推举到江氏董事会。但因为文期在京华大学继续读研的缘故，两人依旧住在京南园。
这一天早晨醒来，文期下意识地往旁边拱，触手所及皆是冰凉。
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卧室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时间显示是早晨八点二十多,文期掀开被子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江玖。
趴到床上开始打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嗯。”
“今天也不休息吗？”
“好吧。”
“那再见。”
翻个身躺在床上,文期缩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一觉醒来,就是上午十点半。
窗帘没有拉开,室内灰暗,有点像午夜时分。
透着黑暗看着依稀的日光,文期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两下。认命起床,往厨房转了一圈,什么吃的也没有。
不对,有吃的,但是是生的。
有点气馁,文期按了遥控，将窗帘统统打开，大片白光透进屋里,令她微微眯起了眼。
平常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在家。大多时间都跟着老师和师兄师姐在学校一起做调研写报告。如今一下子空下来，恍然间才发现家里这么空。
躺在沙发上想点个外卖，莫名其妙又拨通了江玖的电话。
但是……
没人接。
看着空旷的屋子，听着手机里不断传来的嘟嘟声，孤寂感突然一下子席卷文期全身。
“大猪蹄子，要工作不要老婆。”
文期蹭地站起，将外卖抛之脑后，直接回房换了身衣服化个妆拿着包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又停下。
无缘无故去找人，好像不太好。
在她绞尽脑汁地想给自己找个理由杀到江玖公司去的时候，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两下。
“……”
有点想吃江玖做的饭菜。
看了眼时间——11：16。
正好可以找江玖一起吃饭。
想好了后，文期呼了口气打算出门。换了鞋后又倒回衣帽间，翻翻找找换了身衣服外加照了不知道多久的镜子后，文期终于出门。
算一算，其实她还从来没有去过江氏的集团总部，这还是第一次去。
很不幸，在一楼就被拦住进不去，因为她没有员工卡，刷不了那道电子门。
正值上午下班时分，一楼来往的人很多，文期看着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应该提前问清楚再来的，这样被人当小怪物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边的手机依旧没人接，文期朝前台走。
“您好，请问不是这里的员工就不能上楼吗？”
前台是三个女生，其中两个似乎是在忙，只有一个女生是站着的，“对的，但如果您有来访预约，我们可以给您贵宾卡进去。”
“哦，”文期点了下头，微微笑着道，“我和金融区项目开发部的江玖有过电话预约，方便给我一张贵宾卡吗？”
江玖好像是金融区项目开发部的吧。
印象里，应该是。
闻言，那个女生的神色有一刹那的惊讶，转瞬之后扯了下嘴角，眼神变得有些打量，“小姐，不好意思。您说的应该是小江总，但他不在开发部。而且他的预约应该会有专人负责，不存在像您这种情况。”
女生似是想给文期留点面子，话说得委婉。
文期：“……”
尽管恨不得挖个洞埋进去，但脸上依旧要保持微笑。
就在这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声音有点熟悉，但文期认不出来。
“文期？”
文期转身看过去，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女生又出了声，“真的是你。”
语气有点久别重逢的老友之间的亲昵，让丝毫认不出眼前人是谁的文期有些懵。
瞧见文期这个模样，女生似是意识到了点什么，“不记得我了？”她笑了下，也没等文期回答记不记得，直接开口道，“我是程如也。”
这个名字文期很熟悉，脑海里关于程如也的信息逐渐和眼前的女生重合。仔细一看，程如也与高中时期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黑长直，气质柔弱。唯一要说有点变化，大概是穿着更加干练。
“你变了不少，一下子没认出来，”文期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口是心非地解释。
但程如也显然也不在意，看了眼前台，目光又落回文期身上，“一起上去吗？”
“……”
她倒是想上去，这不是上不去。
文期还没回答，前台先摇头，“小姐，您没有预约，不能上楼。”
“……”
有点尴尬。
程如也露出些恰到其分的惊讶，“江玖不知道你过来吗？”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吧，我正好找江玖谈些事。”
“……”
文期觉得她今天就不该出门。
论找自己老公却需要以前喜欢自己老公的女生帮忙是什么感受？！
虽然那件事已经时隔多年，但女生与天俱来的醋性不允许文期能够平淡无波地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更何况，谁知道程如也还喜不喜欢江玖。
想来想去，文期觉得都是江玖的错。
大猪蹄子，怕是不想要老婆了。等今天她回去把门锁换了，她被堵在他公司外边，他也别想进家门。
文期正想拐弯抹角答应下来的时候，手机响了。
很巧，就是大猪蹄子打来的。
“等我一下，先接个电话。”
文期微微侧身，边走边接通，没走远，接通后又立马开口。
“对方不是你好友，并拒绝和你说话。”
那边懵了两秒，似是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响起一声轻笑，“嗯？不是好友是老婆？”
“……”
大猪蹄子还有心思调笑。
文期侧头看了眼还在等自己的程如也，站定在原地瓮声开口，“江玖。”
“嗯？”
说话声气音很重，夹杂着翻页声，江玖应该还在忙。
想到这一点，原先的气好似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文期拨了拨小挎包的包链，“我在你公司楼下，上不去。”
声音有点委屈，还耸了下鼻子，有点撒娇的意味。
不到两分钟，江玖就出现在了一楼大厅。
远远朝文期走过来，眼里好似丝毫没有瞧见程如也。但在文期看来，这完全忽略的态度更有问题。人家程如也都说了来找他有事，那说明什么？
说明两人早就约好了。但是！江玖竟然在她面前装无视。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有问题！有猫腻！他心虚！
看着他走过来的那几秒，文期心里闪现过自己跟着阚柔柔看过的那些八点狗血档，出轨，养小三，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
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虽然知道江玖不可能，但文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是想无理取闹。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江玖走到文期身边，牵起她的手。不等文期说话，又道，“先上去等等我。”
说完就拉着文期往里走，丝毫没有理会三个震惊到忘记问好的前台和站在一边的程如也，以及在大厅里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过来的目光。
-
崔邵东原本在给江玖订餐，刚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的微信消息不断地在手机上方弹出来。没头没尾地点进去一看，全都是问一个问题的。
【崔助，这是小江总的未婚妻？】
江玖的订婚礼很盛大，江氏没几个人不知道他已经订婚。但在大家看来，这很显然就是一场官商联姻。
“？”
有人问完还好心地附上了一张图，令崔邵东稍微能看懂。
照片是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
男的确实是小江总，但女的……
没见过啊。
但是。
高冷小江总竟然牵女孩子的手了？？？
一条一条消息看过去，最后停留在公司微信大群聊天页面里。
这个群平日里压根就没人说话，只有公司下达什么规定时，偶尔才会有几个人冒泡。但现在，群消息已经99+。
【图.jpg】
【亲眼所见，小江总牵女孩子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看见了！！！！！！！！】
【你们说这是小江总未婚妻还是外边的小情人啊？】
【管她是谁，反正小江总好温柔啊，天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超级温柔，完全不像是在公司里那个模样】
公司里那个模样？
崔邵东想了想，他们小江总在公司是什么模样呢？
想了许久，崔邵东只想到一个。
反正不温柔。
不管对男对女，都不！温！柔！
他刚想否认，说不可能的时候，这一层的电梯门应声而开。手里刚打的【不】这个字在看到眼前那副场面后默默删除。
他看到了那张照片的正面。
人是真的，牵的手也是真的，温柔好像……也是真的。
眼睁睁看着他们小江总将人带进了办公室，崔邵东想起自己手边上的这份文件。拿起走上前，跟着他们后脚挡住了即将就要关上的门，以及……
听到了两句话。
“江玖，你放开我手，大猪蹄子。”
“又怎么了？”
前面那句是女声，后面那句“又怎么了”千真万确是小江总说的。
不是平日里对着他们的冷声，声音有点轻，还带着点笑，莫名给人一种宠溺感。
艹，他个大老爷们在想什么呢？
在他失神的这瞬间，办公室里的人显然已经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
“先去那里坐一会，等会一起吃饭。”
语气温和，很明显，不是对着崔邵东说的。
文期瞥了眼门口，没有说话，直接往会客用的沙发走去。
江玖睨了门口一眼，直接往办公桌走，“有事？”
很好，声音平淡，神色矜贵，这才是他习惯的小江总。
崔邵东没敢多想，连忙走上前把文件递给他，顺便询问了今天的午饭。
“不用订我的。”
江玖眼都没抬，视线一直落在那份报告上。
崔邵东应了声，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往沙发瞟了一眼。
女生很漂亮，张扬又内敛，气质很足。等他再想仔细观察两眼，办公桌后的人说话了，“没事就出去。”
“……”
“好的。”
走出办公室，秘书室的几个女秘书纷纷围上前。
“怎么样怎么样？”
“是美女么？”
“什么情况？”
崔邵东推开她们，“你们好歹也是高级知识分子，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办公室里年纪最大的是刘姐，今年三十二岁，其余几个女秘书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崔邵东年纪比他们还小点，今年二十六，研究生刚刚毕业一年。
“小崔，平日里我们可帮你不少，别卸磨杀驴啊。”
“……”
“长得很好看，是美女，情况不清楚，但小江总会和女生一起去吃午饭，还有，温柔也是真的。”
这话一出，几个人连连低声感慨了几句。
“你们好，我是程氏负责京郊外围建筑的负责人，今天中午的预约。”
一道声音突然在外边响起。
几个人一听，下一秒就恢复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请跟我到这边来，待会徐秘书会先跟你交接情况。”崔邵东朝她点了下头，领着她往一边的会议室走。
-
办公室里。
“怎么突然过来了？”江玖合上文件，朝沙发走，正想坐下抱一抱她的时候被文期躲开，“怎么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玖解释道，“最近刚接手，有点忙。等步入正轨了，我就多陪你。”
“？”
她在意的是这个？
文期摇了摇头，“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不然今天回去我就把家里的门锁换了，你不用进去了。”
要是不知道错在哪，那她也去找一个以前喜欢自己……
没想完，过了几秒，文期才恍然间发现一个事实——自己美好的高中三年，一个给自己告白的人都没有。
反应过来，不等江玖回答自己错在哪，文期瞪着江玖，“江玖，为什么高中三年一个给我告白的人都没有？”
“嗯？”他看向她，神色很无辜，“你问我？”
“？”
难道是她想错了？
文期狐疑地盯着江玖看了半晌，缓慢又有些动摇地再问了句，“和你没关系？”
“嘁，当然和我没关系。”
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句话，江玖想起高一下学期和高二上学期那会，掀眸朝文期再次否认，“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问出来，文期摇了摇头，回到原先那个话题，“那你说你错在哪。”
“嗯？”
江玖假装思考了下，反问道，“怪我没及时接你电话，你上不来？”
“不是！”文期正面瞪了他一眼，“好好想。”
这件事她确实有过一点生气，但那也不能算是江玖的错，毕竟是她先没打招呼直接就来的。
江玖直接拽着她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你说出来，我想不到。”
呵呵，露出本性了。
霸道猪蹄。
但文期也不想浪费时间，“程如也和你有联系了，你怎么不和我说？”
“哦，”江玖笑了下，“吃醋？”
“？”
开玩笑，吃什么醋。
文期重重地哼了声，边拿手机边说话，“午饭不和你吃了，我师兄早就约我了。”
边说边起身，被江玖一把拽住，“你师兄不知道你是已婚妇女？”
“？”
已婚妇女？
文期怔了两秒，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她是已婚妇女？
江玖跟着起身，解释了句，“她是程氏派来的负责人，我没见她，项目都是让秘书和她联系。”
但现在的文期丝毫不想管他俩到底见没见过，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江玖的那句“已婚妇女”上。
“江玖，我是已婚、妇、女？”
面目表情有点难受，好像从她嘴里说出那几个字，极为艰难。
江玖慢了半拍，笑出声，在看到文期那好似写着“要是你敢说是，你就可以去死”的眼神下，他拉着她往办公桌走，“那已婚、少、女？”
看到文期那难以接受的神色，江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或者，已婚小仙女？”
说来说去，“已婚”两个字牢牢占据在文期的耳廓里，不断地提醒她——你已经不是个什么小女孩了，你已婚！
“……”
文期突然有点后悔，结婚结早了。
“江玖，我们要不要先去离下婚，等我三十岁再结回来。”
不管妇女、少女还是小仙女，加上已婚两个字就是不好听！！！她还是十八岁美少女！！！
走向转椅步子一顿，江玖靠在办公桌边上，“文期……”
“嗯？”
“想离婚？”
“嗯。”
一问一答，场面有些生硬。
江玖拉着她走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紧接着脖颈往后，压着她的后颈使她整个人向前。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轻声道，“我们好像还没在办公室做过？”
“？”
话题转移得太快，文期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问完心里突然有了答案，下意识地想要退后，整个人被人用力禁锢住。下一秒耳垂被人咬了口，她听到江玖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又格外清晰地在自己耳边响起。
“做已、婚人士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