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文期就开始办理退学手续。
陈潇给文期打了个很长的电话,没有阻拦，但也谈不上支持。至于文朔，父爱来得更简单，将文期退学回去重新读高三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事后又发了一段语音和五千块钱。
外交学院宿舍楼里。
“文期，你现在可成了我们学校的第二人。”刘柳看着收拾行李的文期,有些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还真狠啊,说退学就退学。”
像是被文期气着了,刘柳的表情有些凶神恶煞的。
“你读高四我们不打扰你，等明年这个时候别忘了我们。”
刘柳帮文期把行李箱从地上拉起,有些置气地道。
文期点头,“嗯,我还记着以后要给你们抱大腿的。”
笑嘻嘻的话,惹得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她一一走过,朝每个人都拥抱一下。
“外交学院不适合我,退学复读,我很开心。”
王妍拍了拍她的肩,“我们相信你,也支持你。”
“诶,我就要说两句打击你的话了啊。你也就是趁着京市高中还没开始改革使劲偷笑吧，要是换了别的省市，哪能这么容易说回去复读就复读啊。”
易青青似乎对文期的离开很不满,脸上没有笑，反倒是一副撇撇嘴嫌弃的模样。“人家这一届有望拿理科状元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偷偷扎你小人呢。”
“你说什么呢？”
王艳打了她几下，“别犯轴啊。”
“犯什么犯，这个小没良心的要走了还不准我说两句？”她瞪着文期，“我不仅要吐槽你，还要抱抱你。”语调一转，易青青走上前一把搂住文期，语气有点舍不得，“你不准忘了我们的。你要是忘了我们，我们就跑去找你的小哥哥。”
“……”
这都说的什么啊？！
文期笑着嗯了几句，“绝对不忘。”
几个人送她送到楼底下。
江玖见着了，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你先过去，我说两句话就来。”
文期朝江玖说了声，又跑回宿舍楼底下。
“老大老二老四，抱一下？”
文期张开双手，再次抱了抱几个人，“明年暑假我请你们再去吃锅底烧，好不好？”
认识将近一个月，文期没有想到自己的宿舍生活会这般友好和谐。原本抱着的“室友就只是室友”的想法在几个人的相处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顿不够，要两顿。”
易青青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几个人笑逐颜开。
文期点了点头，“嗯，两顿。”她退后几步，脸上的笑变得小了些，“那我走了。”
这一走，没往家里走，直接往京市一中走。
一路过去，江玖和文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京市一中的校门口。
京市一中的高三本就要求住宿，行李带得倒也齐全。
“进去吧，周末我来接你。”
江玖摸了摸文期的头顶，语气平淡。
但文期此时的心情并不平淡。
她拉过行李箱，抬眸看向江玖，“小九爷……”
话说到一半，像是说不下去一样，文期低垂着视线有些纠结。
江玖似是没搞懂她这个反应，笑了声，还反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
她拿开江玖放在她头发上的手，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抬眸看向江玖。“江玖，我们这一年不要见面好不好？”
说这句话时，文期自己也没有底气，说完便匆匆别开视线。
——江玖，我们这一年不要见面好不好？
“？”
江玖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一瞬间的幻听，有一刹那的怔愣。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不见。
“文期，你什么意思？”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此时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有些讽刺。
也是。
江玖不生气才怪，正常情侣哪里会一年不见面。
但是……
文期看着他，又低下头，再次重复了一次，“就是这一年不要见面的意思。”
话音一落，江玖就拉着她往回走，快得连文期都来不及拉上自己的行李箱。
“诶，江玖？”
文期拽了拽，前面的人一股劲地往前走。
到了车子旁边，一把将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车门硄的一声关紧，江玖直接冷声问道，“一年不见面，为什么？”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学习呀。
文期知道江玖可能有点无法接受这个提议，但是……
她也是为了以后。
她另一只手搭上江玖拽着她的那只手，解释道，“我有两个多月没有碰课本了。现在是九月底，明年六月高考，只有九个月的复习时间。我想在学校全身心投入进去，所以……”
爷爷说的风险和老四他们说的万一就像是魔咒一样，不停地动摇着文期的信心。
“所以什么？”
江玖松开她的手，同时也拨开她放在他手上的那只手，“你是觉得我会打扰你学习？”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在江玖看来，文期的话显然就是那个意思。
“行，我知道了。在你高考结束前，我不会给你发任何消息。”
他边说边打开车门，示意文期出来。
脸色有点冷，好像是不开心。
“江玖，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连忙拉住江玖的手，又越过他身上把车门关上。
“江玖，我打算考京华的金融系，你等等我好不好？”
像是撒娇，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巧。又似是在朝江玖说一件正事，眉头都微微蹙起。
她扯了把江玖的手，见他不说话，又伸手去摸他的脸令他转过头来。“我不是觉得你会打扰我学习，我就是害怕自己总会忍不住想要找你。”
学习和江玖比起来，无疑江玖对她的吸引力会更大。
习惯一旦浸入到了骨子里，哪能轻而易举地改变。
见他终于望过来了，文期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你等等我好不好？”
等她和他成为校友。
文期没有退后，就凑在江玖的唇边上说的话。等她一说完，江玖就伸手揽过她吻了上去。
江玖坐在后座，靠在椅背上。文期为了迎合他，身体从座椅上上倾，单腿跪在后座上，上半身压在江玖的身上，微低着头。
这一次的吻，没有以往的循循善诱，也不曾温柔放轻。像是将对文期这句话的不满统统发泄在这个吻里，江玖带着点肆虐，从一开始便用尽了全力，似是要把文期吻进身体里。
校外空旷，郎朗的读书声若有似无地传进车里。
两人一上一下，文期第一次将情绪表现得如此直白。
“小九爷，我真的很喜欢你。”
许是接吻次数变多，文期这一次吻完气息依旧平顺。
她喜欢他。
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那种没有他她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的地步。
文期的手抚在江玖的侧脸上，狐狸眼眼尾上挑，泛着点红。
“所以，你等等我好不好？”
侧扭着身体，文期并不舒服。她索性站在江玖的双腿间，单膝依旧跪在座椅上。双手圈着江玖的脖颈，指尖摸了摸。
“就九个月。”
说完她直接坐在江玖的腿上，趴在他的肩上。
车内好似静止在这一刻，江玖的手从她的后脑勺处往下滑，落在她的背上。
“就九个月。”
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在强忍着什么。又或者是刚刚接过吻的缘故，勾起了些许情.欲。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静，时间仿佛被静止在这一刻。
文期搂着江玖的手越收越紧，到了最后，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先前伪装的所有镇定在这一刻功亏一篑，文期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又强装着无事发生。
“江玖，你不准给我在大学招蜂引蝶，不准和别的女孩子说话，不准……”
这个“不准”还未说出口，江玖就堵住了她的唇。
他擦去文期欲掉不掉的眼泪，眼底深邃，望着文期一字一句道，“我都听你的。”
-
文期没让江玖再送她到校门口，直接自己往回走。
短短的几步距离，文期第一次觉得校门口离自己这么远。走了几步，文期甚至开始小跑起来，拉起之前遗留在门口的行李箱，就往校门口匆匆进去。
踏进京市一中的大门，文期才深刻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江玖的喜欢有多么浓烈。它在这漫长岁月里浸入到了她的骨髓，悄无声息地在她的人生里留下太多痕迹。
这一年的文期，时值十八岁，唯一确定自己想要的便是江玖。
-
高中生活忙碌且简单，文期的手机一直保持着关机状态，唯独在周末时会开机给家里回一个电话。
重新捡起高中知识对文期来说不难，在高三第一次的期中考试里，文期直接空降成理科第一。
班里的人对她的艳羡和夸奖不绝于耳，但并未在文期心里留下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复读的目的太过明确，又或者是没了江玖，文期丝毫没有融入这个班集体的欲望。
这个状态，像极了初中开学那会。但这一次，她没有每天微弯唇角，反倒惯常是江玖那副淡漠模样，好似什么事也勾不起她的兴趣。
文期坐在原先她和江玖在江北的那个角落里，窗户外就是大片的常青树。
老师在上面讲题，文期第一次开始失神。
她有点想江玖。
少女凌乱的桌面上布满了课本、试卷和草稿纸。
微风吹过，被课本压着一半的草稿纸被吹起半边。上面字迹凌乱，依稀能够辨清“江玖”二字。它占据了一整面的空白，也填满了她一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