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话很直白,直白得没给人留下一丝余地。
司文蹙着眉,目光对着文期，明明嘴里说的人是江玖，偏偏眼里好像看不见这个人似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整张脸好似都写着老子不爽四个字，将不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马路上车流纵横，立在半空的铁架桥让人移不开眼。
文期闭了闭眼,快步走上前,扯着他往一边走。
“司文,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对我朋友友好点。”
上次对憨憨这样，这次又这样。
友好？
司文一脸讥诮,“那你怎么不让他对我友好点？”
偏心。
大写的偏心。
果然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他怎么对你了？他一句重话也没和你说,你再看看你。”
文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的来由。
没说重话？
司文嗤笑一声,侧头朝另一头的江玖看过去。
“他给你上什么眼药水了,是不是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司文的语气有点不爽,对着文期也没掩饰。
不等文期回他,他直接朝着那边的江玖开口。笑着说的,一侧微弯的嘴角像是讽刺,带着丝痞气。
“大侄子,你说说你对我好不好？”
后视镜里那个挑衅的笑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
大、侄、子。
这坎司文是过不去了是吧。
文期像是在案板上已经放弃挣扎的咸鱼，任由生活对她痛下杀手。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她就不应该让司文和江玖认识。
像是泄恨,她扯了一把司文的衣角，然后又走回江玖面前，“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然后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道，“他比我们小几个月，可能还不成熟。”
三人都是2000年出生的，但江玖生日在四月，文期生日在六月，司文出生在九月。
年纪确实比他们俩小。
看了眼还站在一边的司文，文期瞪了他一眼，“走了，先去吃午饭。”
路口离锅底烧很近，三个人到的时候外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司文抱着臂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语气有点欠揍，“看来吃不成了。”
文期睨了他一眼，没眼看。
三人站在店门口不久，里边就有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江玖走在前头，由店里的那人陪着。
文期慢了几步，走在司文身边。
“我之前说江玖能帮到你，现在明白了？”
京市老城区这片，有三分之一的店面都是江家的。
后来在房市还没爬坡的时候，江家又成功拿下政府标的，开始在城边上建写字楼。原来的城边上就是现在的新城，高楼林立的商业经济区。
这也只是文期在家长闲谈中知道的一点点，具体江家有多少产业她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多很多。
她侧头看着司文，“要是有他帮你，你那爸爸指不定就直接将公司交给你了。”
店门口排着长队，她们三人直接在另一边往店里走。
司文冷哼，“怪不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这么傲气，看得人讨厌。”
文期：“……”
行了，她放弃了。
她耸了下肩膀，双手向外摊在半空，“随你，以后就当我没介绍过你俩认识。”
可能他们真的合不来，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
“好了，这一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保证。”文期叹了口气，像是累极了般开口，“今天给我个面子好好吃顿饭，OK？”
司文没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起走进包厢。
“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这个包厢是锅底烧专门留给江家人的。旁边的服务员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专门服务这个包厢的人。
文期以前惯常跟着江玖一起过来，没想到几年过去，这服务员还记得他们以前点的菜。
说来也可惜，自从江玖离开后，文期连锅底烧都不常来，因为要排队。
江玖看了眼菜单，抬眸朝文期看过去，“老样子？”
文期点头，江玖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被司文半路截住，“什么老样子，我是新人，今天就得新样子。”
“？”
文期是真不懂，司文平日里虽然谈不上与人友好，但也不会针锋相对成这样。
她抱歉地朝服务员笑了笑，移开视线，又正好对上江玖那好似写着“看，可是你朋友先和我不对付的”几个字的表情。
哎，算了，都是她的错。
这两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好。
司文报了几样菜，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有点懵，“江少爷，这意思是不要这几道菜吗？”
司文：“？”
他报的菜，为什么要问那货。
文期直接将司文手里的菜单撤走，“你刚报的那几道菜，都已经点了。”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老样子上菜吧。”
说完又望着司文，“把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给我看看。”
一脸正经，没有闲聊时陪着他插科打诨的随意，好像这次出来是真的要检查他的学习状况。
司文点点头，看见对面那人一副矜贵假清高的模样又突然不爽。
那感觉就好像是这座山本来是你的，你才是这里的山大王。可突然有了另一只老虎过来，然后那些小动物纷纷投向那只老虎的阵营。你在这里等着它过来向你俯首称臣，却没想到那只突然闯入的老虎压根就看不上你，还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地霸占了这原本属于你的山头。于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簇拥你为王的小动物纷纷跑向那只突然闯入的老虎阵营，你最亲近的白狐狸也离你而去，再看着它堂而皇之地抢走了属于你的王位，并且对此毫无办法。
他把成绩单往桌子上一放，推给文期。
“年级第二，比第一名少了一分。”
文期刚接过那张纸，手机铃声就在安静的包厢内响起。
是她妈妈。
“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起身，出了包厢门。
包厢很大，里边有几种饭桌，他们坐的是仿古的四方桌。
江玖和司文面对着面。
文期的离开，像是一个开关，一个让司文毫无顾忌的开闸口。
他喂了一句，室内响起他的嗤笑，司文紧接着冷声开口，“喜欢……文期。”
正面的提问，眼神落在江玖的脸上，尾音平缓，甚至带着陈述句的压低。好像是简单的说出一个事实，而不是询问。
话音一落，江玖先朝包厢门口看了一眼，才掀眸朝对面的司文看去。
整个人依旧像是置身事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神情平淡，唯独左侧的眉梢挑了挑。然后包厢里响起一声极低的轻笑。
“关你什么事？”
语气也不好，但整个人依旧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
？
不关他的事？
正想反驳，包厢门传来了响动声，是服务员。
文期从后边跟了进来，“正好，可以开吃啦。”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之间的默认，谁也没有提起之前两人的单独对话。
整顿饭，都是文期一个人在说，司文附和，江玖偶尔嗯了几句。
吃饱喝足，文期嘻嘻哈哈地和司文调侃，“两年后在京华大学见。”
以前两人约定说一起上京市一中，司文开玩笑说还不如一起上京华大学。
京华大学是全国最高学府，每年录取的人不多，个个拔尖。
闻言，司文抬手就往文期肩上搭，半路搭了个空。
艹。
他看着江玖拉着文期换了个位子，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走里边。”
文期没搞懂什么状况，江玖又解释了一句，“里边更安全。”
他们走在人行道上，外侧靠近机动车道，里边是店门口，确实更安全。
文期点点头，一脸笑嘻嘻开口，“还是小九爷好。”
司文：“……”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还是不要走路，直接找俩出租吧，先把司文送回去，我们再回家。”
文期朝他们俩挑了挑眉，作疑问状。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等他们俩回答，自己直接走到路边上招了辆出租，朝他们喊上车。
反正他们俩肯定会不对付，还不如不问，早回家早完事。
还在人行道上的江玖和司文互望一眼，朝出租车走。
“司文，到了，拜拜。”
副驾驶的文期回头望了一眼，朝司文告别。
被喊的人坐在后座没动，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不拜拜可以带我回你家吗？”
文期：“……”
又开始不正经了是吧，她笑着回头，似是很好说话一样，“不拜拜就再见。”
“……”
啧了一声，司文临下车前又朝江玖望了一眼。
眼里的是警告，应该是，江玖觉得。
出租车调转车头，往来时的路往回走。
文期有点困，想睡下午觉。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车才刚刚掉头，左侧的人行道上几个人勾肩搭背，站在前头的那两人有点眼熟。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大声喊了句“停车。”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驾驶座的人和后座的江玖齐齐朝文期看了过去。
“江玖，司文可能有麻烦。”
文期脸色有点焦急，头也没回地朝后座的江玖喊了声，边解安全带边问司机，“师傅，多少钱啊。”
扫完码看见江玖还没下车，语气有些发慌地催促道，“司文那两个哥哥领着一伙人往小区里去了，要是撞上司文，肯定会让人去欺负他。”下了车还喊了两句，“赶紧，我说真的。”
江玖没搞懂文期说的话，刚下车就被她扯着往另一头走。
“文期，别着急。”
别着急？
现在不能不着急。
“现在很急，非常急。”文期拨通司文的电话，拧着眉听着那边的嘟嘟响。
“要死，没人接。”她挂了电话，“我们先进去。”
说进去，其实也进不了。
小区门口就进不去。
“叔叔，我们真是刚刚那伙人的朋友，就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没跟上。”
文期长得乖乖巧巧，卖起乖倒也比别人得心应手几分。
“真的？”
“真的，就是司家大少爷嘛，刚刚才进去。”
“叔叔，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他打电话。”
保安有点踌躇。
司家大少爷确实经常往小区里带人。
“就是司家大少爷脾气不太好，这会肯定刚玩起来，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文期没再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保安抿了抿唇。
司家大少爷脾气确实不太好，就因为几次小区的拉闸门没及时打开，就已经投诉他们好几次了。
保安：“那我放你们进去，你们别给司家说。”
文期：“不会不会，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
两人走进去，拐了个弯，在保安瞧不见他们后文期就拉着江玖的手跑。
“文期，你别着急。”江玖鲜少见她这般着急，一时看着她这样，还挺吃味的。
就好像，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里，自己在文期身边的位置被人取代。如今回来了，位置早就被人坐实。
文期唉声叹气几句，边跑边说，“你不知道，司文家里有点复……”
“杂”字还没说出来，草丛另一边的斗殴声若有若无地传入他们耳里。
“一定是司文。”
文期抢先跑了过去，等看见了人，回头朝江玖喊了句快啊，直接就往那些人跑过去。
斗殴声是从小区绿化的一块草地上传来的。
一眼望过去，人还挺多。
“你们住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文期站在草地与小路的交接处，拿着手机的手抬在半空，朝那些人晃了晃。
不远处的人停下手，站在一边的司家老大朝文期望过来，“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连你们一起打。”
看见他们停了手，又气冲冲挥手喊了句，“给我打啊。”
司文看着文期笑了一下，嘴角处已经带着点血迹。被几个人缠着打，也顾不上再往他们这边瞧过来。
文期看着司文略显吃力的模样，心里有点慌。
这几个看着像是练家子，待会要是打不过就糟糕了。
她强装着镇定，又说了一遍。
“你们不停手是吧，不停手我就报警。”
说完真的一副要打110的模样，司家老大一脸鬼信你的表情望着她。
不信是吧，她还真就打。
说做就做，文期直接拨了110出去。
“喂，警察叔叔。”
“对，我要报案。”
“唐园一期，小区里靠绿化这一带。”
“对，打架斗殴，单方面的。”
“好。”
那边骂骂咧咧，司家老大哼了几句，猥猥琐琐的模样，“哎哟哟，我好怕怕哦。”紧接着冷笑道，“你就是喊天皇老子来了我也照打，警察算个屁。”将后面的几个人喊上前，“识相的走开，不然女人也打。”
说完摸了摸下巴，那双眼睛在文期身上乱扫，“要是你愿意陪哥哥一晚上，哥哥倒也能饶了那小子一次。”
还哥哥。
真tm恶心。
文期觉得猪肉都比他好看。
一直没吭声的江玖突然伸手拉住文期，移步挡在她前面。
拧着眉回头问她，“打不打啊？”
“？”
必须打啊。
警察出警还不知道要多久，要是不打他们回来干嘛。
司文被一堆人围着，文期看不到他。
她晃了晃被江玖握住的那只手，“打，警察来不了这么快，你先去帮帮司文。”
再打下去，司文怕是会受伤。
司家老二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现在走近了才拧眉说一句，“这女的好像和那孬种走得很近。”
听见这话，文期朝他看了一眼。
女的？孬种？怎么说话呢，一点也不尊重人。
“江玖，你赶紧去帮司文啊。”
她说完就快步走过去拽着司家老二的手直接往肩上一背，速度很快，让人猝不及防。
司家老二才是最坏的东西，比老大阴险多了。
“艹，”他摸了下自己的背，朝司家老大喊了句，“愣着干什么，上啊。”
加上司家老大老二，他们一共十一个人，七个人去揍司文了，还剩下四个人在一边。
江玖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将外套脱了，卷起衣袖，朝文期方向走。
气定神闲的，像是平时走路一样，慢慢悠悠，在他脸上丝毫不见马上就要打群架的慌乱。
文期抽空瞟了两眼，觉得这厮有点狂。但又不得不在心里暗叹了句，好看的人打起架来都比普通人赏心悦目。
三两下，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力更大，直接让那几人看着不敢再上。
但感慨没两句，她朝司文跑过去，顺带拉了一把自己旁边那人。
三个人一起，帮单打独斗的司文减轻了不少负担。
司文看了眼刚给自己解决了后边那人的江玖，朝着他痞气地笑了下。“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江玖没回，身上动作没停，只抽空了他一眼作回应。
司家老大老二没再站在一边观望，似乎是觉得文期比较好收拾，两个人专门缠着她。正在文期想拧着司家老大的手押着他的肩要求他们停手时，小区里响起了警车声。
不到一秒，文期就松了拧着那人胳膊的手，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回头朝着刚从小路里露出身影的警察大喊，“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就是他们打人。”
梨花带雨，脸上的眼泪实打实。
说完回头，一改之前委屈神色，对着司家老大一脸无辜的笑，“这个人说警察算个屁，还试图——诱骗我——涉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