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河在明朝时水量丰沛,可正值小冰河期初期,上游的结了冻。如果是在冬天,敌人可以轻易地从冰面上过去。
但现在已经是开春凌汛,冰面上也站不住马,因此,这有这一片才是唯一的渡河地点。
也不知道等了多上时间,苏木只感觉自己面上全是雾水,冷得都快没有知觉了。
这个时候,前面的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
来了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听声音来的人马并不多,也就几十骑的样子。
谢自然面色一变:是鞑靼人的斥候。
确实,如果来的人正是鞑靼小王子的话,肯定会派出探马的。如果让探马发现这里埋伏了许多军队,怕是要打草惊蛇了。
大约是看出他的担心,苏木心中一动,道:要想不被敌人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与其被动等待,还不如派人前去诱敌,就假借宣府镇留守的卫所兵的名义,让敌人以为碰到的不过是一支宣府斥候。这里是小王子北归的唯一通道,他如果怕暴露行藏的话,肯定会集中主力用最快的时间突过去。
这个主意好。胡进学低声道:子乔,这一路诱敌的兵马就由我来带吧
苏木头也不回,只将目光落到南面的雾气里:好,就让你来诱敌,准备吧。
胡进学回头对身边下令:甲字一队,听我命令。
甲字一队有二十人,正好是一个斥候大队的编制。
苏木:进学小心。
胡进学哈哈一笑: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再说,等下我还要带前锋冲阵呢,没有我,白登营这一仗赢不了。
正说着话,前面不断有呼哨传来,高一声低一声,是鞑靼人在传递信号。
又一阵风吹来,前面的雾气突然散去,借着明亮的月光,就看到有二十来骑鞑靼人从那头钻了出来,哗啦下水。
已经能够看清楚鞑靼人的模样了,和上次在应州时看到过的鞑靼人一样,这些敌人都张着一张平板的脸,五官都显得扁平,两只眼睛间隔很大,露出狼一般的凶光。
所谓斥候,大多是一军中最精锐的士卒。
这些斥候身上照例没有着甲,取其轻便,只一件破旧的袄子,头上戴着毛茸茸的貂帽。
这二十来人背上都背着一张骑弓,跑动之间,箭尾白羽显得异常醒目。
来者是谁,知道我万全左卫乎胡进学大喝一声,犹如在晴天里打了一声霹雳,率先带着二十骑兵冲了出去,手中的弓大大张开,咻一声就射了出去。
突然遭遇伏兵,鞑靼人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已经进入河水中的两个鞑靼斥候,同时尚数箭,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其他人也同时停止下水,纷纷抽出骑弓,隔着洋河射来。
两边的人马都沿着河岸展开,展出一条宽阔的正面对射。
一时间,空气中全是咻咻的破空声。
不断有人中箭,因为隔得远,双方的射击又是以抛物线的方式,所以,弓箭的杀伤力并不大。即便被射中,只要不是脑袋心口咽喉等地方,却不致命。
不断有闷哼声传出,转眼,运气不好的几人身上已经插满了羽箭。
胡进学还在大声呼喝:鞑靼人,鞑靼人,快快快,快去报告千户大人
在互射的过程中,有更多的鞑靼人涌来,顷刻之间,到处都是人和战马,射到北岸的羽箭开始变得密实。
啊一个明军眼眶中箭,扔掉手中的骑弓,欲伸手去拔,又是两箭过来,将他射死当场。
带上受伤的兄弟,快快快,快去禀告千户大人。胡进学故意发出惊慌的叫声,吼了一声:走
率先拔转马头,朝树林里冲去。
其他二十来骑也跟着跑了回来。
对面的鞑靼人以为胡进学不过是卫所兵,怕他们要回去报信,同时发出一声喊,朝河中冲来。
这下,是全体出动了。
不得不说,苏木的计策效果非常不错。
表面上看来,胡进学不过是万全左卫的卫所兵,在巡逻途中恰巧同鞑靼人遭遇,见鞑靼人势大,不敢接触,急忙拨转马头回去报信。
鞑靼人看起来这次是在应州吃了一个空前败仗,这才逼不已分散突围。
不过,他们可是败在明朝主力镇军手上。而且又是正德皇帝御驾亲征,有士气加成。
其实,内心中鞑靼人还是非常狂妄的。而且胡进学这支斥候队可是连战场都捞不着上的,自然是明军垃圾中的垃圾。
于是,一声呼啸,鞑靼人同时朝河中冲来。
月光下,大团大团的河水被马蹄溅起,那些还没有彻底融尽的冰块在月亮的照耀下竟反射出奇异的光晕。
顷刻,又被人马带起的河底黄泥水给掩盖了。
一个通译在旁边小声地给苏木翻译着鞑靼人的呐喊:快,冲上去,杀了那队明狗。
若是让他们回去报信,事情就麻烦了
冲,冲过去
不用理睬,不过是明狗的小队,一口气冲过长城
不要管,快快快
敌人一口一个明狗地喊着,苏木明显地看出身边的将士面上都带着强烈的愤怒。
他心中也是一动:敌人有喊追杀胡进学的,有喊快些通过突破长城边防的,显然是意见不统一。
不过,这也可以说明敌人来得仓促,而且时间紧迫,也没有闲心再派斥候前来侦察。如此,埋伏在河岸边树林里的白登营也不用害怕被敌人发现。
不过,敌人这次是不管不顾地全军直扑洋河北岸,在河中形成一道白色的浪幕,看起来还真是声势惊人。
苏木原本以为敌人在五百到六百之间,而白登营总兵力五百,再加上脚夫和军户,已经超过两千了。双方战斗力一比一,又是伏击,这一仗自然是赢定了。
而且,在一个现代人看来,五六百敌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但真正看到这么多骑兵冲锋的情形,还是让他被震住了。
先冲进河中的鞑靼人大约在两百左右,一人两马,六七百人马挤在一个小小的河滩地带,又是不要命地向前,还真有些铺天盖地的感觉。
随着鞑靼人接近北岸,耳朵里全是轰隆如雷的马蹄声和水声,通译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