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兼听则明

眼见着精舍中就要拉成一团,外面又有太监高喊:慈圣皇太后驾到

屋中这才安静下来。

片刻,就看到一脸威仪的张太后走了进来。

众人急忙道:见过慈圣皇太后

正德:太后你怎么来了

张太后身上穿着白狐皮大氅,屋中热,解开了,张永急忙接了过去。

张太后径直走到上座,很随意地坐下:哀家听说谢阁老漏夜进宫面圣,以为又有什么紧急军国大事,就赶了过来。谢迁,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一边说话,她一边用眼角看了一下正德皇帝,心中却是暗自一叹息:皇儿啊,你现在知道为君的不易,知道百官的厉害了吧

想不到一个阁臣就把你吓成这样,果然是个小孩子啊

这做皇帝,就是要将江山社稷这副千钧重担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这才是开始,你却承受不住,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张太后自从垂帘听政之后,实行的都是弘治皇帝时的规矩和政策,对于士大夫异常优厚,博取了官集团们的极大好感。也因为如此,朝局才能够平稳地过渡到现在。

经过一年时间,张太后展示了她高明的政治手腕,有了一定的威望,再不是真实历史上那个普通的皇后。

这大概也算是苏木这只偶然穿越到明朝的蝴蝶,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吧。如果没有苏木,淮王也不会发动政变,而弘治皇帝也不会忧愤交加提前两年去世。不如此,张太后也不可能垂帘听政,锻炼出政治才干。

谢迁性子急,却不会在张太后面前造次。

就一施礼,上得前来,先从邸报一事说起。

禀告说,通政司只知道投君所好,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廉耻,小人行经。请太后治罪相干人等,比如吴世奇必须立即开革掉。

这事早就在张太后的预料之中,实际上,在以前,正德皇帝并不知道,张太后私下和苏木也琢磨过邸报一旦发行之后的后果,已经应对方法。

谢迁今日此举,早在苏木和张太后的预料之中。

张太后听完,和气地问谢迁:哀家想问一下,不过是一份邸报而已,怎么当得起阁老大动肝火

邸报刊载的乃是朝廷的风向,若是一味阿谀颂圣。长此以往,正人君子之言岂不被阻塞了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为人君者不能只听好话。只知道说话媚上者,能是好人吗谢迁口才了得,一说开了,就滔滔不诀。直接将事情扯到唐太宗和魏征的典故上面,竟一口气说了一壶茶的工夫。

正德等人都被这无敌唐僧给说得目瞪口呆,一脸的痛苦状。

但张太后却至始至终保持着恬淡的笑容,说句实在话,看了这一期的邸报,她非常满意。

特别是在邸报上看人家将自己说成女中尧舜,更是让她在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弘治皇帝在世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中国古典的传统女人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最高理想可时世逼得她仓促执掌了一个庞大帝国达一年之久。

到现在,她已经变成一个政治人物了。

思维方式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想到自己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有如此成就,将来还要彪炳史册,张太后激动得就要掉下泪了。

倒不是她恋栈不去,实际上,她已经想好了,等到正德大婚,就将手头所有权力还给皇帝。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和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好争的。

只是在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喊:先帝啊,哀家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许,将这个江山平安地交到儿子手头。

这个时候,她内心中突然对苏木了极大的好感,心中又惊又佩:还是先帝慧眼识人,要将苏木这样一个人物留给皇帝。此人理财上是一把好手,若不是他,皇帝大婚,公子下嫁的钱都没处着落,搞不好又是咱们皇家的一场笑话;马上就是皇帝亲政的大日子,官们一副以天下为己人的模样,搞不好又要发出杂音。苏木在府邸报上来了这么一手,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皇帝亲政自然是波澜不惊地平稳过渡了。此人既忠且冷,正乃国之柱石。可叹哀家当初还迁怒于他,在识人上面,我不如先帝太多了

且,今天这一幕都在苏木的计算当中,也预先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就拿苏木的办法来试一试吧。

耐心地等谢迁说完,张太后微微一笑:谢卿,你的意思哀家明白,兼听则明嘛,无论好话还是坏话,对不对

对。谢迁连连点头,刚才说了这么多,张太后态度也和蔼。不觉中,他胸中的火气平息了许多。

张太后:兼听,兼听,哀家是这么理解。坏话固然要听,要引以为鉴,但朝中还是应该有人说好话的。如全是谏言,还算什么兼听。官士大夫不是常说一句话要让人说话,谢阁老,通政司要说话,你总不可能不让人家说,甚至动用内阁的权力,如此,岂不有阻塞言路的嫌疑,有违君子之道,叫天下人又如何心服

这谢迁没想到张太后拿官们的话来反击自己,顿时目瞪口呆。不对,兼听则明不是这么说的,太后这句话逻辑上有问题。

谢迁此人话多,这人话一多,说话就有许多漏洞,容易被人抓住。今天如果换成刘健在这里,也不会被太后这一句话说得愣了神。

不等谢迁说话,张太后又笑眯眯地说:其实,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拔高到阻塞言路上也是毫无必要。进谏一事本是御使台的事情,本不是通政司的责任,还轮不到通政司。朝中若有不同意见,可以同通政司议论是不是朝廷需要有不同的声音,如此才算是广开言路。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谢迁也没有脾气:慈圣太后说得是。

至于谢卿家弹劾司礼监,在道理上也站不住脚。司礼监就其职司来说,不过是分检大臣的折子,记录查阅,批红大权一直在天子手上,至少制度上如此,谈不上乱政。

谢迁总觉得太后的话逻辑不通,可想了想,却无法辩驳。他却不知道,这一席话却是出自苏木手笔,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被挂名弟子给摆了一道,也不知道谢阁老也气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