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一楞,看起来这个宗真今天到这里来并不是就为感谢自己这么简单:你说。
宗真起身来,提起酒壶给苏木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小人内是城中的破落户,家上人口又多,日子过得艰难,平日间就靠帮人走走船带带货勉强维持生计。在江湖上混了二十来年,靠着腿脚勤快和弟兄们的帮衬,也算是勉强混点嚼裹。昨日,连山会的弟兄在东面运货回来,被梅老爷手下的弟兄给扣下了,就托小人过来向老爷求个情,看能不能
苏木打断了宗真的话头,冷冷道:等等,你不是南皮人吗,怎么成了城中的破落户了
宗真额头上冒出汗水来,低声道:小人草民一个,见到官府心中害怕,故尔
故尔什么苏木重重一哼:故尔就报了个假名,开了个假路引嘿嘿,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算什么好汉。
宗真被苏木这一通骂,一张脸涨得通红,良久才道:回老爷的话,小人确实姓宗,祖宗的姓可改不得。不过,地址却是假的。
苏木继续喝道:运货,运什么货,私盐吧
宗真额头上的汗水落了下来:老爷,船上是有盐。不过,都是船家自吃的,不是不是不是用来做买卖的
自吃苏木可不想同这些私盐贩子有任何牵涉,一拍桌子:自己吃的盐能有多少,一两斤顶天了,我巡检司怎会平白扣你们的人货宗真,快快老实交代,否则带你会衙门问罪
苏木这一喝,宗真突然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大人这是要捉我回衙门了,却不知道要给我安什么罪名
苏木:你走私私盐。
宗真平静下来,大人说我走私盐,可有人证物证。说着又朝前迈出一步,身上散反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
苏木心中一惊,这才想起眼前这家伙可是亡命之徒,真逼急了他们,搞不好要弄出麻烦。
对于宗真,苏木自然不惧。不过,真整出事了,难免报上去,上头一查,自己的身份和太康公主私自出宫就暴露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证据倒是没有,不过,经过你这一提醒,既然连山会的人落到本大人手里。本官倒要好生查查。苏木幽幽道。
宗真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人正被人家捏在手里,忍住气,道:小人无礼,还请老爷恕罪。正是船家自吃的盐,这其中定然有误会,还请老爷明查。
看着宗真低声下气的样子,苏木的气这才顺了些,问:抓到几个人,又查到多少盐
宗真又将那两根金条推到苏木面前:梅老爷,也不多,就六七个伙计,三千来斤盐,足足装了四条船。一点心意,聊表敬意,若不够,小人再去凑点回来。
什么,三千多斤都快两吨了,苏木吓得站起来,上次顾花少两个堂弟走私盐也不过一千斤,按官府的律法,就足够砍他们二人脑袋的了。最后,不但顾老爷这个有秀才功名的士绅亲自出马,还动用了皇家旗号,才将他们保下来。
四千斤,已经是大案了。
这种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真要徇私,将盖子捂住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就是看苏木怎么想。
问题是,苏木来沧州另有要事,至于地方上的事务,他才懒得管呢
可如果他真收了宗真的钱,将那六个人放了。一旦走漏风声,难免不会有麻烦找上自己。
因此,此事最好的办法是秉公办理。
想到这里,苏木一拍桌子,抓起金条就扔在地上:四千斤,六七个人就要吃三四千斤盐,腌腊肉啊,当本官是傻子
说完,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走出了客栈,苏木本打算去巡检司的,可想了想,又停住了,朝候在外面的赵葫芦一招手。
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巡检司,如果看到出公差回来的兵丁,就叫他们带着人犯过来。如果还没回来,就留个话。对了,叫官署里的人都搬到客栈了,本老爷从今天开始在家里办公。
说完就转身回了客栈。
盐枭可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出城去半壁店来回二十里路,须防着宗真挺而走险,半路上将本老爷给害了。
宗真虽然凶悍,尚不至于在客栈里对本老爷下狠手吧
这里人来人往,又有巡检司的士兵,宗真如果敢乱来,那就是造反,是要诛三族的。
转身回客栈,见宗真乱颤着身子捏着拳头站在门口,牙齿咬得咯吱响。
苏木也不惧怕,反朝他笑了笑:捏着拳头做什么,难不成宗大侠还想找本官的麻烦
宗真见苏木如此镇定,泄了气,神色黯然:小人哪里敢。
说着话,一想起失陷在巡检司的人,眼眶就红了。
苏木倒有些不忍心:看得出来,这个宗真倒是个讲义气的,为了救一起走私盐的弟兄,竟然顾不得暴露身份跑来走门子,这人的品质倒是不坏。
回到院子之后,苏木有想了想。
如果没猜错,那三千多接近四千斤盐,巡检司的人肯定会扣下一部分私分了,剩余部分才交回州衙门去。既如此,好人做到底,不如高抬贵手再扣一部分,将那六人的命保住了。
按照大明律,走私私盐虽然是死罪,可若是数量不大,倒也可以不执行死刑。
毕竟是六条性命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当是为我苏木积德吧
而且,手下得了好处,应该也不会将这事到处乱说。
况,这个宗真一看就是个凶徒,六条人命坏在巡检司手头,算是结下大仇了,难保他不会心存恶念。
想了想,苏木就坐在书桌前,提起笔写起了讼词,将私盐的数目降到一千斤。
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将三千斤私盐分给手下有些不妥,还是扔进河里毁了的好。至于那三千斤的损失,就让宗真补上。
如此,不管是宗真,还是巡检司兵丁那里,场面上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