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苦楚

纤绣一直在担心,皇甫巴赫知悉了皇兄与婉儿的事后会持什么态度,虽然此担心是担心在了点上,但却只停留于浅表,根本就没有深入其内,脉未把至病灶中心……

这也因为纤绣年少,既年少,于人生经历便缺乏丰富,所以,因未曾经历,遇事便缺少经验,以致无法借鉴他身边的任何人;其次,对皇甫巴赫其人接触过疏,对他亦缺乏较深了解。

针对一个并不十分了解的人,自然无法洞悉其为人与德行,就更不说其内心常念了。

以纤绣的年少阅历,她只能想到父皇曾经对皇甫巴赫恩情有多重,而父皇对皇甫巴赫,具体都施过什么样的恩情,重在何处?那时还小的她,应该还不是很清楚,从而更无法站在皇甫巴赫的立场,去设身处地的为皇甫巴赫作假想……

而她,一直认为,皇甫巴赫将军对皇室应该是忠心的,因为倘若情势正常,皇甫小姐成为当朝皇后已然确定无疑。

诚如轻吟姐姐曾经对纤绣的告诫,“忠心,是需要一种信仰、也可以说崇拜作为支撑的,因为心中有信仰,才能让某人对某人、或对某组织以忠心为之而不惜身家性命;缺乏崇信的忠心,并不可靠,从某种意义上推论,或缺崇信的忠心常常会被可怕的私心所左右,这种情况下,被认为绝对忠心的人,不过是众口相传的产物,其中夹杂着诸多人云亦云的成分。”

遵循轻吟姐姐的告诫,纤绣想,就比如父皇的恩情,在臣子心中能够感念多久?而恩情和崇信,显然不可相提并论。

这在纤绣对皇甫巴赫的预料中便有着体现,皇甫巴赫的确在玉乾宫安有暗子,并且此暗子侍女蕊蕊,正好跟婉儿交情甚好,还被指定为专门伺候受伤后的婉儿两个侍女其中的一个……

所以,在婉儿遭遇刺杀射伤的第三天,蕊蕊便从婉儿常呈呕吐状的神态中,得知婉儿怀孕情况,但她没吱声,接着便发现皇上对婉儿的异常关怀……

早前,蕊蕊早已不时地把皇帝身体状况的情报传递给皇甫巴赫,直到皇上中毒事发,蕊蕊才郑重传递了一条情报给皇甫巴赫,上书:皇帝遭人下毒,已深,命恐不久。

皇甫巴赫接到蕊蕊情报,怒火还没完全在心中熄灭,第三天,又收到蕊蕊情报:皇上与侍女婉儿相爱,婉儿已身怀龙裔。

蕊蕊在发出后面这条情报前,还曾经犹豫再三,考虑着是不是再拖一拖,让她犹豫的其中一半原因,源于跟婉儿之间的姐妹之情,觉得自己这样出卖姐妹很卑鄙;另一半原因,是想象到皇甫巴赫将军刚刚收到使之怒火中烧的消息,随即再收到此消息,发火的样子会有多可怕。

然而,蕊蕊想错了,当她的后一条消息映入皇甫巴赫眼帘时,却如同一盆清水,正好浇灭了皇甫巴赫心中那团原本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

因为,皇甫巴赫收到上一条情报,在痛恨国贼萧党对皇上下手狠毒而怒火中烧时,也正在担心,太后会不会就此而急切地让皇上大婚,娶女儿进宫,如果那样,就等于把女儿送进了活坟墓,而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加以推托,同时,还不得不注视着萧党们两手环胸立于一旁鼓掌喝倒彩……

所以,皇甫巴赫面对生命处于将息状态下的皇帝,他那原本嫁女入皇室荣耀门庭的梦想基本破灭,在不得已面前,皇甫巴赫虽然对萧党恨得咬牙切齿,但纵观大势,却是无能为力,很自然地,在对皇室的忠心里,便生出了私心,他得为爱女着想,他顿觉,这种情况下再不加以阻拦地把爱女嫁入皇室,不但毫无价值很明显,便是毁了爱女青春、葬送了爱女一生!

正当皇甫巴赫为女儿前途感到忧心忡忡之际,紧接着,蕊蕊再次发来的情报,恰如一盆清水……让皇甫巴赫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推托嫁女的借口,犹如一时置身于黑暗中的人,看到了一抹在远处闪烁的光。

这抹光虽然模糊,并不耀眼,但终究是一抹可值得利用和想象的光,让他的借口带来一条裂缝。

并且让他作出了颇为顺理成章的推测:皇上之所以这么久以来拖着不与女儿大婚,就是因为皇上爱上了侍女婉儿!

这个推测结果,让原本对皇上无故拖延大婚而暗中感到恼火的皇甫巴赫,内心因不嫁女本感不忠的自责,一下子得到了某种释怀,找到一种自欺欺人的平衡……

作为人父,皇甫巴赫的私心无可厚非;但作为曾经的忠臣,纵然理由再充分,再怎么坦然,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齿。

好在皇甫巴赫的私心,仅限于力保女儿一生不至于悲惨这一点,对国贼萧党,他是决不会与之同流合污的,他早已立志与萧党对抗到底;从这方面上看,皇甫巴赫的忠心,也属难能可贵。

既然铁了心要护爱女周全,那么,接下来便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面前……

皇甫巴赫判断,一旦太后趁皇上病危想着为皇上冲喜,与皇上一致作出大婚决定,国贼萧党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因为萧党很明白,他皇甫巴赫是他们的死对头,拉拢的路早已堵死,而在萧党巴不得赞成的情况下,那么,召他入京的圣旨,到时候他是接?还是不接?

接旨回京,表明他同意嫁女,不接旨不回京,他就是抗旨,是逆臣,先不说太后会不会被他气晕,萧党必会以此大做文章,甚至给他扣上一顶为臣不忠抗旨不遵的罪名,到那时,五十万镇北军将士该何去何从?

这一点,让皇甫巴赫着实感到头疼。

两天来,皇甫巴赫独自在镇北军军部苦苦思索,试图找出一条不为人诟病的理由,达到不嫁女的目的。

皇甫巴赫一向视自己为忠臣,而事实上一生镇守北境的他,大小血战历经无数场,可谓之忠臣,并自认已经够忠,而也就是这一沉重的“忠”字,让皇甫巴赫很不想落得晚节不保,所以他才会感到头疼。

说起人生苦楚,或许英雄也有英雄的苦楚,这或许也正是沙场老兵皇甫巴赫的无法释怀之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