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绣怀着莫名心情被华母拉进茶室,思绪中跳出和华羽相关的七想八想,让她想得不免脸儿发烫,但她心里明镜,既然决定全力以赴而抗萧,别的眼前决不考虑……
只是定神后再转念,觉得肯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看华母是个不一般的清醒女人,怎么会生出粗鲁念头,来开没来由而令人尴尬的口?
到茶室坐下后,华母单刀直入道,“羽儿,殿下对我们有大恩,阿妈今日在此命令你,从今以后,你必须忠心耿耿随侍殿下左右,誓死保护殿下!”
华羽意外一愣,霍地起身正要发誓……
华母对他作了个坐下的手势,“先别激动,坐下听阿妈慢慢说。”
嗫嚅双唇,华羽一脸狐疑重新坐下。
华母突然那样说,令纤绣内心为之翻腾,靡颜不免稍稍动容……但她还是猜不准接下来华母要说什么,从见第一面起,就已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在她身上,一定隐藏着秘不可宣的动人故事……
所以,此时的纤绣内心虽然不平静,但脸上却尽力保持平静。
一小阵的思绪飞扬之后,华母一脸肃然开口道,“羽儿,从你懂事起的十余年来,你一直想知道阿妈心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今天,当着殿下的面,阿妈就全都告诉你吧!”
华羽心头一紧,定睛注视华母,眼神中浮起期待。
纤绣也感觉到自己呼吸似乎加快了许多。
华母开始叙述,语气很淡,以坦然心态,诉说一个亲身经历过的惊天动地故事,只有那种心灵经岁月无数次荡涤过后,才具有这种素质……
“阿妈的真实姓名叫奚姌,十六年前,阿妈与殿下相比,还小一岁多,那年也就是充满少女憧憬的十五岁……”
……
十六年前,地处西南一隅的小国安塔国,在皇帝驾崩当日,发生了一场屠亲戮情的血洗……
手握京都卫戍重权的四皇子长孙昊,早已对皇位虎视眈眈,几年里,暗中收买、笼络众多权臣,控制要害部门,勾结保卫内宫的廷卫局,就等着其父皇归西这一天……
那年华羽四岁,本名亦非华羽,其名为长孙问鼎,这名字还是皇爷爷给起的,听来气势恢宏,不啻蕴含某种图谋与奢望……
太子长孙耀生性善良,心怀一副淡然,曾经对父皇为儿子所起的名字颇为不喜,觉得“问鼎”二字具有明显野心,内含霸道之气,担心将来会因名字与邻国引起争端,弄不好还会引得兄弟间防范与不睦。
好在小小年纪便丧失母爱的长孙问鼎看上去跟他一样善良,在母亲不幸病逝后,与新娶的太子妃奚姌相处得如同亲母子一样融洽,而身为礼部侍郎之女的奚姌,确也是位知书达礼的女子,不娇奢、不做作,把长孙问鼎视为已出,两人常常在一起像孩童一样玩耍,有时会玩得昏天黑地。
就是有一点,奚姌与长孙耀看法不同,她认为,长孙问鼎这名字挺好,有理想,有抱负,气势磅礴。男儿嘛,无论是君王还是平民,都不能失了气魄……
然而,名字终归只是名字,即使名字为“霸天”,也不是就能把天霸了的,何况只不过是“问鼎”,怎么挡得住四叔直接带着军队血洗太子府!
不过,说起来算是老天有眼,就在长孙昊血洗太子府那一刻,奚姌带着小问鼎正好在园子中假山隐秘处躲猫猫玩……
偶尔中一眼,奚姌正好透过假山缝隙看到军队血洗太子府,吓得差点惊叫之下,连忙把小问鼎搂在怀里,小声嘱咐说,“从现在起,小鼎都不可大声说话,大声笑,就连大声喘气都不行,也不要问阿妈发生了什么事,懂了没?”
小问鼎郑重点头。一向听奚姌话的小问鼎,看着阿妈神色,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他觉得听阿妈的就好。
接着,奚姌迅速把假山隐蔽口作了进一步伪装……
一大一小在假山洞中猫了一天一夜再一天后,趁夜色,小心翼翼地悄悄逃到奚姌闺蜜府中,好在闺蜜义气,二话没说便让奚姌和小问鼎在她闺房中躲了整整一个月。
深知大势已去的奚姌,在闺蜜拼死掩护下,混出了宫,再混出了城……
从此,怀揣闺蜜一锭赠金和数锭赠银的奚姌,带着小问鼎,开始了无目的地的艰难流浪……
那时候的奚姌,由于身心受到巨大打击,头脑中总是一片混乱,几乎是浑浑噩噩,要不是想着照顾好可爱的小问鼎,或许她早就选择某种方式结束生命了,所以,在最艰难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是小问鼎支撑着她活下去。
躲在闺蜜闺房时,她就已知悉她的娘家也受了牵连,长孙昊继位没几天,便抄了她娘家,杀了她全家,那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要不是小问鼎的突然一声“阿妈”,她已经用闺蜜的指甲刀割了腕……
她知道,长孙昊决不会放过小问鼎,一定会派军队和廷卫局特务到处查找,为了安全起见,她把自己和小问鼎故意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故意不洗澡,让人很远就能闻到她们身上的臭味而避之唯恐不及……
在逃亡的路上,奚姌非常小心,从不白天露面,她以天上的月亮星星为座标,在每每夜深人静时,便朝着孚国方向走,天一蒙亮,便躲起来……
几个月后,终于进入孚国,南方的冬天虽然很少下雪,但临近年关,天气也是特别的寒冷,一天,奚姌发现小问鼎生病了,并且病情日趋严重……
而在奚姌的心里,虽然已进入孚国,却并未放松警惕,她时时都在防范着他们周围出现的人,甚至不敢到热闹的地方去。
眼看小问鼎的病快不行了,万般无奈之下,奚姌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小问鼎进入城镇,找到了一个医馆,但人家见她一身脏脏臭臭的,看上去就是穷人,便应付说,“这小孩已经没救了,你还是抱回去吧。”
奚姌大急,连忙跪下,掏出身上所有金子银子,“郎中先生,只要你救活小孩子,这些钱都给你。”
郎中见有这么多钱,大喜过望下满口答应保证治好小孩的病。
七八天后,小问鼎病好了,但奚姌已经身无分文。
无业无产的人,想要混一口饭吃,必须首选城镇立足,即使要乞讨,也必须在城镇,这在当时的奚姌意识中,是很浅显的道理;然而,她不敢,她很怕在混乱的城镇遇到追杀他们的人……
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考虑到安全,奚姌还是决定往偏僻的山村方向走。
奚姌掏出全身仅有的家当,一副耳环,到当铺卖了,买了些干粮后,抱着小问鼎出了城……
好不容易,于山路边找到一个破庙暂且栖身,好在破庙可能是乞丐还是谁、遗弃了一床破棉被在庙里,否则,他们没饿死也会被活活冻死在破庙中。
在破庙的几天里,奚姌一直在考虑今后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在不危险的情况下找到一条生活出路……
危机感时时刻刻笼罩在奚姌心头,几天来,小问鼎吃干粮,奚姌只吃地里拨的嫩草根,她要把干粮留着给小问鼎吃,并且她很明白,这干粮,也是吃一口便少一口……
小问鼎感到很奇怪,为什么阿妈不需要吃东西肚子却不饿,便问,“阿妈,你不吃东西肚子怎么都不饿呢?”
奚姌笑笑,骗道,“阿妈有吃东西阿,你起先在睡觉的时候阿妈就吃过了。”
小问鼎小嘴一撇说,“阿妈不是好孩子,阿妈在骗人,我睡觉前有数过饼的,现在还是剩九张。”
“那是小鼎数错了,原先是十张,阿妈今日吃了一整张。”奚姌说着还使劲鼓了鼓肚子,表示已经吃得很饱。
小问鼎不信,他说,“阿妈,你让我摸摸肚子,我怎么觉得阿妈在鼓肚子呢?”
奚姌当然不能让小问鼎摸,一摸骗局就被戳穿了,说声“阿妈要到外面尿尿”,便起身逃到庙门外……
小问鼎紧追不放,“阿妈,让我摸摸再出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