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血幡飞舞 惊人转变

在一望无际的数千艘汉军战船之前,有着十数艘走舸。

走舸是当世的运兵船,体积狭小,通常会跟随在大型战船之后。

它需要保护。

但今日在两军水军之前,汉军却一反常态的却让十数艘走舸林列在前。

如此反常的举动,并不是出自于糜旸的命令。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反常,概因魏延正立于这十数艘走舸中的其中一艘上。

魏延看着前方的数百艘吴军“战船”,眼神中有着不屑的神态。

可以说,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吴军水军的底蕴的确非同一般。

哪怕今日因为事出突然,吴军只能调出港口内的运粮船来阻挡汉军水军,可就是吴军的运粮船,论单个的体量,也比汉军的战船大且先进不少。

从当下明面上的力量对比起来,虽说汉军战船众多,但吴军要是凭借着数百艘高大的“战船”,阻挡住汉军一时,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也是潘璋为何要急催几位心腹出兵的缘由。

潘璋要的就是这一时的时间!

但魏延依然不屑。

身为今日汉军水军的先锋,魏延在他的船头两旁,插上了两面灵幡。

左边一面灵幡上,写的是“复国山河”,右边一面灵幡上,写的是“奉迎英躯”!

这两面灵幡,是魏延为吴军准备的。

而两面灵幡上的八个字,更是象征着汉军对吴军的国仇私恨。

自将这两面灵幡挂起之时起,魏延已经不需要再说热血的话语来鼓动士气。

凡是看到这两面灵幡的汉军,脸上无不带着愤恨之色。

愤恨,是可以转化为力量的。

而接下来魏延做的事,更是将数万汉军心中的热血给彻底点燃。

魏延率领着身边的十数艘走舸,从汉军的水军阵列中快速驶出。

一开始不要说是吴军,就是汉军,也对魏延的这个举动并未有多大在意。

魏延虽说身份不同一般,但他当下驾驶的乃是走舸。

走舸的体积,限制了它极少在两军水军正面对战时出现。

就算偶有出现,也是用作巡游江岸之用。

对面不知魏延身份的吴军,当下就是以为,那十数艘走舸的出现,乃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己方阵型的。

但很快的,吴军中的几位将领就发现了不对劲。

走舸的速度奇快,没一会儿那十数艘走舸,就冲至了他们的警戒范围之内。

若是这十数艘汉军走舸,乃是为了观察己方阵型,这时应该停止前行了才是。

可是并没有,他们依然在一往无前!

那十数艘走舸一往无前的姿态,让几位吴军将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

难道对面的汉军,是想用这十数艘走舸,直接冲击己方的阵型?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荒谬,但随着那十数艘走舸的越发逼近,吴军将领们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竟是事实!

直到这一刻,吴军将领们才想着要派人拦住那十数艘走舸。

可这时,由魏延亲率的十数艘走舸已经来到了吴军的前阵之处。

意想不到的事,就会引发心中的慌乱。

或者说当数千艘汉军战船出现在眼前那一刻起,被临时拼凑起来的数千吴军水军,心中就有着慌乱的情绪。

而魏延令人意想不到的做法,更是将吴军心中的慌乱情绪,给刺激到最大。

慌乱之下,吴军的前阵如何能抵挡。

于是在吴军将领的指令还未下达到前阵时,前阵的吴军水军就被迅猛冲入的十数艘汉军走舸,给冲了个七零八落的。

在这过程中,前阵的吴军水军中不是没人想去抵挡住魏延。

但他可是魏延!

有一位吴军敢挡路,魏延就杀一个。

有一对,魏延就杀一双。

若有一支吴军水军小队敢拦在自己的身前,魏延就直接下令让走舸撞向他们,然后魏延带领着善攀登的汉军,直接登上吴军的战船与他们厮杀。

魏延不要命般的打法,直接吓坏了想围上来的吴军水军们。

不要命的人他们见过,可既不要命又如此勇猛的,实在是少见呀!

在魏延迅猛的攻势下,吴军的前锋纷纷败退,不敢试着挑战魏延的锋芒。

而后方的汉军水军见魏延如此勇猛,俱都控制不住的高声欢呼起来。

随着阵阵可震破吴军心肝的欢呼呐喊声响起,数千艘汉军战船再也按捺不住,一时间千帆尽扬,顺流而下朝着吴军的水军阵型冲杀而来。

近有杀神般的魏延开路,远有如狼似虎的汉军水军在逼近,数千吴军水军的心神剧震。

可让吴军将领更加抓狂的是,那魏延的目的似乎不单单在于杀戮。

在吴军水军前锋不断败退的情况下,魏延的注意力很快就开始转移。

等杀完身前的又一位吴军,明明可占据吴军战船的魏延,却直接从甲板上跳下,又回到了原来的走舸之中。

待身形立稳之后,魏延不理睬身旁对他畏惧不已的吴军前锋,他将目光看向了数千吴军的身后。

那是州陵港口的方向。

目光一锁定,魏延又很快动了起来。

在多轮的拼杀之下,跟随在魏延身边的走舸少了几艘。

但这并未对魏延前进的想法,产生哪怕是一丝阻碍。

不断的催促声从魏延的口中发出,在魏延的催促下,十数艘走舸行进的速度又猛然快上了几分。

为何魏延要选择走舸,作为自己冲锋的“坐骑”?

因为走舸尽管有多般不好,但它在水面上的速度,却是当世任何船只都无法比拟的。

快到极致的十余艘走舸,就像糜旸亲手射出的利箭一般,朝着州陵的要害射去。

潘璋是有想到过,以港口内的那数百艘运输船,是难以抵挡住顺流而下的汉军水军的。

毕竟吴军将领们一直鄙视的是荆州水军的战船,却从未鄙视过荆州水军的作战能力。

明知可能挡不住,却还是下令出击,在于潘璋想拖延时间。

拖延到他有时间能召集城内士卒,拖延到他能率领吴军在岸上列成阻击之势。

半渡而击!

可潘璋能想到的,糜旸会想不到吗?

糜旸给魏延下达的命令,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登岸!

魏延前进的方向,很快被在不断后退的几位吴军将领注视到。

察觉到魏延的意图后,他们不免又惊又怒。

只是在惊怒交加后,那几位吴军将领却知道,他们不能再退了。

今日的水战可以输。

可要是让魏延一路迅速打穿至港口中,要是让跟在魏延身后的汉军在短时间内顺利登岸,到那时州陵城可就危险了!

能被潘璋视为心腹,这几位吴军将领的能力如何暂且不论,为潘璋效死的心总是有的。

于是在相互对视一眼后,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那几位吴军将领,带领着各自的亲卫,先后朝着魏延前进的方向杀去。

为首的吴军将领,名为潘成。

身为潘璋族弟的他,一向以善武深得潘璋喜爱。

可当潘成来至魏延身前后,他竟然还未能坚持三个回合,就被魏延手中的大刀,给砍下了首级。

潘成之后,是为陈贵。

陈贵之后,是为张理。

张理之后,则是王昱、林镗等人。

他们俱是吴军的校尉,以往他们在军中也各自被赞为江东豪杰。

可就是这样的身份,就是这样的赞誉,对魏延来说,取他们的性命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俱是些什么玩意!

只是魏延觉得寻常的事,落在周围的吴军眼中,带给他们的感觉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因魏延杀得太过兴起,他并未注意到他身旁的两面灵幡,在这时都沾满了来自吴军的鲜血。

原本通体皆白的灵幡,早已变得血红妖异。

而当血红的灵幡,在江风的吹动下飘飘飞舞之际,看到这一幕的吴军,都以为那两面灵幡,真是汉军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索魂幡。

凡两幡所到之处,竟无一吴军生机!

这样的错觉,如何不让剩下的吴军胆寒?

而随着许多将官的战死,胆寒的吴军又怎能再组织起防御的阵型?

在魏延及越来越多的汉军迅猛的冲击下,数千吴军水军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逃”,就是这声“逃”,引发了吴军的大溃败。

有的吴军跳入水中,乞求遁水逃生。

有的吴军猛转船头,想着避开汉军。

更多的吴军,则是在汉军来到他们身前时,直接跪地请降。

但或许吴军求生的方式多种多样,可有一点他们是共通的。

那就是在汉军前往州陵港口的水面上,再无有活着的吴军敢待着。

魏延持幡所至之处,吴军皆如丧家之犬,无不溃散!

如此局面,区区一州陵港口,岂有意外?

不久后满脸血污的魏延将两面血幡,重重地插在了州陵的土地之上。

当血幡落地之后,这一刻它们却诡异的停止了飘舞。

似是吸足了血,又似回家了不敢再招摇。

...

在魏延的迎接下,糜旸踏上了州陵的土地上。

在糜旸看着州陵周围地势的时候,魏延一脸兴奋地在身旁说道:

“大司马您可知道,在我登上岸时,正好瞧见吴狗们在岸上列阵。

但那时他们列阵未毕,一见到我的出现,就都吓得跑回了城中。”

魏延性格一向张扬,而今日一战的确打的痛快,魏延会急着向糜旸倾诉是正常的。

听到魏延的话后,糜旸笑着拍了拍魏延的肩膀。

今日与吴军水军对战之事,糜旸在魏延的请求下,交给了魏延全权负责。

事先糜旸并不知道,魏延会采取怎样的方式,来迅速击破吴军水军。

所以当糜旸知道魏延破敌的方式后,他是有些惊讶的。

这么虎的吗?

糜旸自问今日这一战,要是他来打,他是不会这么虎的。

只是看着水面漂浮的众多吴军尸体,糜旸却又不得不承认,今日魏延的战术称得上颇为恰当。

就是糜旸却觉得,若能继续采取火攻之计,将吴军烧的烟消云散,却是最佳的办法。

魏延看着糜旸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心中有些忐忑的心,悄悄放了下来。

今日从结果来说,汉军当然是大胜。

只是在过程中,魏延为了报复吴军,迟迟不下达招降的命令,这导致有许多吴军溺毙在水中。

魏延本以为糜旸在看到水面上那么多吴军的尸体后,会斥责他几句,没想到却没有。

不过魏延还有点疑惑,大司马脸上那意犹未尽的神色,是为了什么?

在魏延思索这一点的时候,糜旸对着他问道:“子狭在何处,被朱桓残害的?”

糜旸的询问,让魏延的思绪瞬间回归,随后他便一脸正色的将糜旸带往了河岸上的某处。

“据抓到的俘虏所说,王县君正是在这处就义的。”

说完这句话后,魏延故意声音放轻,说出了下一句话。

“据说在就义那日,王县君提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面容向北。”

魏延的这句话,让糜旸的双拳不由得握紧。

糜旸记起了许多年前,他曾与王洪谈论过天下间的英杰。

谈论中,审配是王洪倾慕的对象之一。

“面北而死”,更是王洪大加夸赞的事迹。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糜旸从未想过,有一日他身边的人,也会成为历史上的榜样之一。

情绪低落的糜旸半蹲在岸边,他伸出手舀起一抔水静静垂目看着。

“子狭真回不来咯。”

要说糜旸与王洪的感情,真好到要每一日都在一起,那是没有的。

甚至糜旸还多次因为王洪的办事不力斥责过他。

但身边人不就是这样吗?

不需要多么强烈的情感表现,有时还会有矛盾。

可怎么都好,就是不能不在呀。

糜旸的话,让魏延的情绪变得瞬间低落起来。

魏延想起了,当年黄忠逝世时他的表现。

“子狭的就义,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若没有他的就义,陆逊或许还在犹豫,若没有他的就义,陈公或许已被徐盛包围。

可是,我心里不好受。”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叹了一口气轻轻放掉了手中的水。

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魏延说道:“要以最快的速度收复州陵。”

糜旸可以有个人的情感,但身为大汉大司马的他,却不能让自己沉浸在个人情感中。

听到糜旸的话后,魏延不由得点了点头。

收复州陵后,就可以专心前往公安对付陆逊了。

可就在魏延以为猜透了糜旸想法的时候,糜旸的下一句话,却让魏延惊的张大了嘴。

“收复州陵后,孤要去建邺。

为大汉,为子狭,亲自向孙权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