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定定地望着路美南,纯黑的眼眸像是幽邃的黑曜石一样，让路美南有点赧然：“那什么，”路美南的琵琶袖叠在一起,掩住了主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手，“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我那天起晚了吗,我这次没起晚了……嗯，好吧，还是起晚了,不过……如你所见。”
顾栩仍旧看着她。他没有说话。
“那什么！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但是起不来你不能怪我,反正最后结果还可以就行了，是吧……”路美南有点心虚,因为她还简化了发型。
那些复杂的头面她都没戴，至于妆，也就是简简单单的淡妆——谁让这家伙前一天晚上纵Y！这能怪她吗！
顾栩还是没说话。
“你说点话啊大哥,”路美南都快哭了,“你这样看我我真的慌得一批……”
“为什么今天要这么穿呢？”顾栩开口了，声音很温柔，一下子就抚平了路美南忐忑不安的心,“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我真的很高兴,但是，为什么美南小姐今天要这么穿呢？”
路美南习惯性想要挠挠头，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了今天自己有发髻，于是琵琶袖又放了下来：“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她小声地说，“我觉得你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一定会很累——我知道你喜欢看我穿汉服。如果你能看到的话，那你一定会高兴。”
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他们有的是会议结束之后还没有散开的股东，也有些是盘古集团本身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门外的路人，因为看到了里面的动静，也走进大门凑凑热闹。大家好奇地看着那个一身明制汉服的手足无措的少女，以及她对面那个满眼深情都快溢出来的西装男子。
顾栩忽然笑了。他笑得很好看，丹凤眼在金边眼镜后面缠绵地弯着：“好像我们总是没法完美。”他上前一步，离路美南更近了，“无论是从最开始的相遇，还是到后面的相恋，还是……总是没法全都恰到好处。你掉链子、我掉链子、我们一起掉链子……总是差一点。”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是一个强迫症患者，我总想要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掌控一切，可是你一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了布朗运动。我再也想不起那些条条框框了，我的灵魂开始暴动，我不顾一切地想要走向你、说出一切我所想的，就像你不顾一切地走向我一样。”
刚刚下了电梯的顾鑫听到这句话，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哥哥和少女，将身形朝人群后藏了藏。
“这或许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也不是最完美的时候，但我一看到你，我就想说了。”顾栩忽然在周围的惊呼中单膝跪下，从西装口袋里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枚戒指，高高地举到路美南的面前，“美南小姐，你可以做我的妻子吗？”
“我离不开你，你让我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阳光。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们一起去经历未来的一切，一起将共同的未来变成现实。不会再有悲苦剧了，因为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一起渡过，你永远不会独行，而和你在一起，我也永远不会再回到孤独之地了。”
“嫁给他！嫁给他！！！”
“同意！！同意！！”
“在一起！在一起！”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要比两个正主还急了。大家焦急地看向那个大明少女，而路美南则感动地捂住了嘴：“其实你知道我早就同意了，”路美南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也绝对不会拒绝。我爱你，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我还是想说：我这次同意了，你下次能再穿汉服求一次婚吗？”
周围的人跌倒。
“搞什么啊！”莎莎都急了，在背后猛拽她的衣袖，“大姐！这个时候就别破坏气氛啦！”
路美南也觉得自己很破坏气氛，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争辩：“可是我真的很想看他穿汉服……他穿汉服很好看的……”
顾栩失笑。他笑得很宠溺，温柔地望着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手一直没有放下来：“可以，当然可以——是我欠考虑了，上次在漫展我都拒绝求婚了，这次怎么能这么仓促呢？”
“是吧，”路美南有一点嗔怪地说，“将心比心嘛。”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那么，美南小姐，”笑完之后，顾栩进一步地捧起了戒指，“现在，你可以先接受我失控的心意吗？”
“而我当然不会拒绝，”路美南牵住顾栩的手，将他拉起来，让他为自己戴上戒指，然后踮脚吻住了他，“我爱你。”
“我爱你。”
吻在加深，正如爱在蔓延。两个气氛终结机走到一起，却让气氛阴差阳错地无限罗曼蒂克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在拍照，还有鼓掌的，还有起哄的……但他们谁也不管，就像他们从来都不管一切仿佛理所应当的流程一样任性。
但或许爱情本来就是任性的。
人群之外，顾鑫复杂地看了欢笑的人群一样。他也笑了，有一点苦涩，有一点释怀：“这样挺好的，”他自言自语道，“真的。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大步地走入了狂欢的人群，用自己最热烈的掌声，向这对幸福的情侣献上了永恒的祝福。
***
顾栩好像心情很好。
求婚结束之后，顾栩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起哄人士们一切跑马吃饭聚餐的要求，表示请客好说，而且一定会请，但不是今天。
他带着路美南回了家，甚至破天荒地点了外卖，然而他们一时也没吃上外卖。
激烈的运动结束之后，被汗水汗湿了额头上的头发的路美南推推抱着她的顾栩：“取外卖吧，都在门口放好久了。”
“再等一会儿。”顾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路美南的头发，摸着摸着就下滑到了肩膀，“别弄了，”路美南笑骂道，“我是在等你的时候就喝饱了奶茶，可是你不饿吗？”
“不饿。”顾栩懒洋洋地说，胸膛慵懒地起伏着，让他看上去很性感，“才刚吃饱了，为什么会饿？”
路美南脸红了。
缓了一会儿，顾栩站起来，穿上衬衫，将门口的外卖拿进来。不出所料，外卖已经凉了，于是始作俑者成功收获了美南小姐的白眼一副，只能灰溜溜地去微波炉热。
这次微波炉没炸——虽然最后吃的时候被发现也没热透，还得路美南再回炉。
总裁先生还是有进步的。
外卖点的是莲藕炖猪蹄汤、一个小炒黄牛肉，还有一份油炸莲白，不是大馆子的菜，但是味道足以吊打全帝都川菜馆竞品。顾栩知道很多这种小而美的小馆子，好多都在七拐八拐的巷子深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吃饭的时候，顾栩一直在笑。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路美南将自己不爱吃的藕放到顾栩的碗里，“回来的路上你都哼歌了。”
“你接受了我的求婚，我当然高兴。”
“切，我可没接受呢——下次好好求吧！”路美南撇撇嘴。
“知道了美南小姐，别再把藕给我了，我也不爱吃啊。”
“不爱吃还点炖藕！”路美南吐槽，“别避重就轻啊，你肯定不只是因为求婚而高兴。”
“今天值得高兴的事情那么多，”顾栩忍不住又笑了，“股东大会的结果也很值得高兴啊。”
路美南和顾栩已经这么熟了，基本上顾栩就算是打了个喷嚏她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怎么会不知道这货没有全说实话？
求婚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至于股东大会，这个人是很少会为了工作的事情开心的，当然，他也不会为了工作的事着急上火。这个人在做工作的时候就是一个纯粹的机器人，最大限度地剔除了一切个人感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已臻化境，绝对的经济学标准理性人。何况他做工作从来不赌，这个结果八成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和求婚一样，是值得高兴，但都谈不上是意外之喜。
现在像顾栩这种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回家路上唱歌，吃饭的时候还不时笑出声的样子，这绝对是惊喜到了狂喜的程度。肯定是有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不过路美南倒也不急，这家伙憋不住的。
果不其然，才刚吃完饭，还没休息多久呢，顾栩就主动开口了：“今天顾鑫找我说话了。”
“顾鑫？”
路美南在淡定喝汤的时候，刚吃完饭的于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了黄毛西装杀马特：“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顾鑫阴沉着脸看着他：“我哪天没来看你？”
“你哪天不都是带着工作来看我的！——等等，”于襄心道不好，“你不会是又找我来做工作了吧？”这小子简直就是把他当牛来使，他这个病假简直等于没有，“我给你说，加钱也不干！不干了，说什么都不干了！”
“小襄，说什么呢，”旁边正在收拾碗筷的关婶赶快打圆场，“顾老板来看你是好事啊，怎么还抱怨上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儿子还在给老板脸色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好事什么好事！简直就是要累死！”
“你这小孩！”
“关婶，”顾鑫笑眯眯地看向关婶，“我和小于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要谈，能麻烦您先出去一下吗？就一会儿，没多久。”
“当然没问题，嗨，我这也正打算去散步呢，这不是刚好吗——那什么，你们聊，我出去了。”关婶忙不迭地提着厨余垃圾出了门，顺手还带上了病房的门。
“真谈工作啊。”于襄欲哭无泪。
顾鑫点点头。
“……那你谈吧。”
明天，于襄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发誓，干完这单，明天就辞职。
明天一定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八点还有一更，不见不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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