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雍的董事案是非累积投票提案,非累积投票的票数很好统计,你有多少股票就算你多少票,而不是说你拿出一部分股票投赞同、一部分投反对,这是累积投票干的事。也就是说,算票你只需要算股东的人头、算他们拥有多少股份就可以了。
顾鑫是算过票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爸的铁票仓大概是百分之四十的水平,包括他爸的9%,妈妈的9%,文老的6%,莫老的5%,几个份额在1%上下的小股东,以及可能的零星散户。不要看这个数字没过半,它的比例已经很吓人了,要知道顾栩那边的铁票仓说白了也就岑商的7%,加上零星投票,能有百分之十五就差不多了。当时算的时候,顾鑫哪怕把赵老师算到顾栩这边,也不过是31%对24%,还是悬殊的很,不过比一开始要好看太多,希望也稍微没有那么渺茫一点了。
但……现在的票差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鑫怎么想怎么想不出来,而那边突然爆发了喧哗,顾鑫回过头,赶快跑了过去:“爸!”顾鑫愤怒地冲过去把他爸拉开,“你干什么!”
被拉开的顾怀雍喘着粗气,他刚才突然暴起揪住赵老师的衣领。尽管已经上了年龄,他却还是轻松地将赵老师提了起来:“赵老师,你竟敢背叛我!你在欺骗我!”
赵老师整着衣领,头发有点乱,大病初愈的脸上也有些惊魂未定,但她仍然不示弱地冷笑道:“背叛你?我答应过你什么?顾怀雍你在说什么,我是盘古集团的董事,我有资格作出一切我想做出的选择!”
“演戏……哈哈,演戏。”顾怀雍怒极反笑,“你这段时间果然都在演戏……你们是一伙的!”
“顾怀雍,你不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全家人都不和你一条心吗?”
“你会后悔的,赵老师,我告诉你……哈,你果然是为了他?你演了这么久的母子反目、让我相信你对顾栩的恨超过了一切于是找你合作,就是为了在最后背叛我?”顾怀雍瞥了一眼顾鑫,“我告诉你,你这样做,顾鑫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毛钱……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我就是给慈善机构、把钱裸捐掉、扔到地上喂狗、我也一毛钱都不会给他!你现在满意了吗!”
“老总裁真是疯了。”萧敬之走到人群外面的顾栩身边,“这些话是可以在这里直接说的吗?”
“听说他许出去了不少东西。”岑商走过来,淡淡道,他们都没有到那边凑热闹,“给很多人。要是赢不了,他就血本无归了。”
“多年期望落空,不让他发泄一下,他是真会疯的。”顾栩道。
那边,赵老师在听到顾怀雍的话之后,嘲讽地笑了:“哈哈,这就是一个父亲,一个好父亲,而我居然现在才下定决心……”她大笑了好长时间,几乎要喘不过气,几乎眼泪要夺眶而出——她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突然,赵老师一伸手,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也挥开了那些上来要安慰她的假惺惺的手,“不劳您费心了,顾怀雍,”赵老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随便你吧,我只要保证我那份能全部给顾鑫就行了,顾鑫不会怪我的——鑫鑫,你会怪我吗?”她看向顾鑫,眼神忽然有点恐惧,“当年的事情,妈妈永远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妈妈吗?妈妈不能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你,可能你会少一半,但妈妈实在是忍不了了——你能原谅我吗?”
“妈,”顾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安慰道,“多年前的事,我们都不说了——我不在乎那些钱。你要去医院吗?我陪你去医院吧,你看上去不太好。”
赵老师摆摆手:“那就好,那就好。”她欣慰地重复了好几遍,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顾鑫,然后看向了顾怀雍:“如你所愿,顾怀雍,你想干什么都行,那都与我无关了——因为我要和你离婚了。”
“赵老师你疯了!”顾怀雍的瞳孔惊恐地放大了,这是他第一次展露恐惧的反应,“你怎么敢……怎么敢……”
“我已经将离婚协议书递交给了你的律师,从今天开始,我将离开顾家,直到我们办完离婚手续,那个时候我将回到家,然后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带走。”
“你这样,顾鑫将永远失去我的那一半财产!”
“那我也要离开你!一分钟、一秒钟、甚至是一次呼吸,我都不想再忍受了!我已经受够了顾怀雍,你自己和你的那堆野心、那群野女人、还有那些恶毒的、下流的想法过日子吧!”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大家,她疯了!疯了!”
“疯”字一下子刺激了赵老师,让刚才还算是冷静的赵老师猛地尖叫了起来:“顾怀雍!你告诉我,我的速效救心丸,为什么会在冰箱上面!”
“你这个贱女人,给我闭嘴!”
顾怀雍猛然爆发了一阵大力,这使得他挣脱开了顾鑫的控制,铁掌高高举起来,一巴掌就要抡赵老师的脸上。
一只手伸了出来,重重地卡住了顾怀雍向来落的手腕:“父亲,别这样,过分了。”顾栩冷冷地喝道。
顾怀雍恶狠狠地看向顾栩,顾栩平静地望着他。赵老师忽而嚎啕大哭。她冲出了会场,顾鑫迟疑了一下,瞪了一眼脸上忽红忽白的顾怀雍,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赵老师一起跑出了会场。
顾栩抽出顾怀雍的手腕,顾怀雍像是回光返照结束了一样地滑到了椅子上。顾栩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朝着人群外走去,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怀雍这下算是完蛋咯。”萧敬之幸灾乐祸地说,“他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萧董,我发现您对别人的家事很感兴趣啊。”岑商嘲讽道。
萧敬之举起双手:“我投降,我不说话了——我去看看文国勇在干什么,他怎么还不公布详细的票数情况?这后面还有好几轮投票呢……”萧敬之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岑商冷哼一声:“他这人这么大把年龄了还是不稳重。”
话虽这么说,但岑商也知道,萧敬之说的是对的——要不然顾怀雍也不会当众这么失态了。对于顾怀雍这个级别的人来说,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那是可以让他脱层皮的,尤其是他一直也没有和赵老师做过任何财产分割,两个人又是太早之前结的婚。这么一离婚,顾怀雍势力大损,东山再起的希望自然无限渺茫了——对于野心家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岑商是真的好奇,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可以一直控制赵老师?因为哪怕是在她自己的家族,这些事情都是会被算得很清楚的。先明算账,再过日子,大家族的悲哀就是这样。顾怀雍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他太自信了,以为只要拿捏住顾鑫的遗产继承权,他就可以永远控制住赵老师,让她成为自己的打手,”像是读懂了岑商的疑问,顾栩淡淡道,“他不知道,没有人会永远甘心被侮辱与被损害,人总会爆发的。”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履行诺言。”岑商认真地说。
“这就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绕圈圈不肯离开的原因?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杜秘的呢,不过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他刚出去了,看到你之后出去的。”
“闭嘴。”
顾栩耸耸肩:“好吧,那我们言归正传——我为什么不履行诺言呢?我是商人,商人信誉很重要。何况你确实很适合接班——你有渠道,你在前期也参与了不少公司事务,你的资本足以震慑一切野心家,我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下一任了。”
“那是你亲手培养的,顾栩,”岑商的声音很低沉,“是你放任我参与公司事务的,你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甚至于,很多年之前,你就在等着这一天了。我最初为什么会想到来盘古集团证明自己呢?不是你诱导我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杜秘吗?”
“不要跟我绕圈圈了,开诚布公一点吧,”岑商摇摇头,“你甚至在临走之前彻底改造了公司架构。乾刚独断的时代过去了,我只能好好工作,而不能中饱私囊,或者利益输送。你是把我套到这儿了啊。这是阴谋。”
“这是阳谋。”顾栩纠正她,“所以,你后悔了?又不愿意了?”
“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既然如此算无遗策,为何又甘愿就这样下场?以你的天资,那些渠道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给你一些时间,你也能做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下场呢?这个世界上难道有人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力,主动放逐吗?我实在不能理解。”
“我能做好,但做不到最好。”
“你可以,要不了两年。”
“但那有什么意思呢,”顾栩轻笑,语气就像是在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轻松,“那么多人本可以立刻过上好日子,因为我个人的野心,他们得延迟两年,何必呢?我想要利益最大化,而现在我的下场,就是能让利益最大化的时刻。相信我,如果我现在不离开的话,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顾栩半真半假地说。
岑商沉默了。
的确,如果顾栩现在不下场,而是再干两年的话,那他的威望毫无疑问会高到一个任何人都难以撼动的地步,一个是顾栩亲手创建的限制制度也无法限制的地步,那她所有的努力也就都为人作嫁衣了。
“我不需要那样的未来,那样的未来让我害怕。我怕总有一天,我也会沉迷在这样的漩涡里不能自拔,然后再一次回归今天的场面,变成一个和权力意志嫁接的赛博格,毁灭自己也连累他人,”顾栩望向前方,那里顾怀雍正和文国勇急切地说着什么,而文国勇也很慌乱,且不耐烦,“权力让人疯狂,其实,绝对的威望也会让人疯狂。我想我还是更想冷静一点,让自己的生命始终带有着人性。”
“你又开始给我讲哲学了,我最讨厌听的就是这些。不过,看在我得益的份上,我还可以忍受这些——那么,握个手吧?让我对你表示一下由衷的谢意?”
顾栩大笑,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岑商的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岑商松开了手,而恰在此时,前方的PPT上,也投影出了这轮投票的详细结果:“老实交代,你这么老奸巨猾,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到了你会大获全胜?”岑商看向顾栩。
“没想到大获全胜,但想到了会赢,”顾栩说,“因为没想到赵老师也会支持我——倒不是说完全没有预感,只是没想到她真能下定决心。不过,赢是确实想到了的,特别是在我父亲发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全都稳了,你看——”顾栩指向大屏幕,笑道,“这就是劳动者的力量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我已经把名字和封面都换了,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有那味了
咱们是正经暗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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