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人的眼里,漫展向来都和“群魔乱舞”可以画上等号，“乌烟瘴气”、“神经兮兮”、“五毒俱全”……简直就是一提起就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还不够，得从隔壁老奶奶那再借个手机、外加一个黑人问号,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情感。
不过！不要慌！
都是技术性调整！
四九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帝都的漫展就像是一个五讲四德的好孩子，不说脏话不搞颜色。什么卖本子？不存在的,我们这里都是淘宝小商品展。暴露cos？你看看我们穿的有多严实,真就人均守法良民。
路美南出生在西南，那里的漫展向来都大胆奔放,走在全国前列。刚到帝都的时候她也好奇来过一次，起了个大早，排了个长队,然后一个小时就回去了。这就像是一个吃惯了重油水煮鱼的人面对着一盘阳春鱼,想了想，她觉得她其实也不是很饿一样，实在是不是很得劲。
不过这种情况似乎在现在变成了一件好事。
这使得路美南过分朴素的打扮并不是太打眼,最多也就是……泯然众人矣？
路美南：挺好的，真的。
人来疯谁会当家里蹲？在家里能坐得住的,读书能读得下去的，一般多多少少都有点社恐的。
路美南的签售比较宽松，她毕竟是新红起来的作者，读者盘不是很稳。小编辑也怕场面难看,于是放松了条件，不管是买新书还是带了旧书过来，只要你带的是路美南的书，就都给你签。签字的时候，你还可以跟路美南聊聊天，问她一些问题。
汤渝同学因为工作实在走不开没来；不过群里活跃的小姐妹还是来了好几个。有读者问路美南：“太太太太，事小姐姐说你今天会穿汉服，你为什么没穿呀？你是不是起晚了来不及？”
“汉服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文化，是一种传承。心有汉服，立地成圣，我是新教派的，因信称义，你懂了吧？没懂？没事，我也不懂我在说什么，因为我在睁眼说瞎话，其实我就是起晚了来不及。来，您的签名——还要写点啥吗？我看这纸挺空的，给你满个花？”
“太太，小说的男主角有原型吗？”
“有啊，原型就是我男朋友，他是永恒不变的原型，是他就是他——啥？你说《让我养你》两版你的男主角不一样？取原型当然是取性格的某一侧面然后发衍，取的侧面不同效果也就不同，这就好像对着一个杯子画三视图，正视图是长方形的，俯视图是圆形的，你能说我画的不是杯子吗？啊？哦……时间不够了，回聊啊小可爱。”
“太太，为什么你的小说前后两版差距那么大？我很喜欢前面一版，可是我看到后面一版又觉得喜欢前面一版的我是个傻逼，这让我有点尴尬。”
“你不用尴尬，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喜欢前面一版的是过去的你，喜欢后面一版的是现在的你，你发展进化了！祝贺你！……哦你说你现在还喜欢前面一版？那很好啊，你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在历史洪流中永不退色，你很有主见！”
“合着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在旁边的小编辑忍不住小声吐槽，“你咋这么能说呢？”
“别打扰我，我这跟粉丝沟通呢。”
“沟通？你这是扯淡吧！”
然而粉丝们居然还真吃这一套。
路美南慢悠悠地签着字，也不管是自带的旧书还是旁边书堆买的新书，全都一视同仁地吹水。吹水可以降低她抛头露面的羞耻度，于是她越吹越高兴，越吹越骚话越多，越吹越神采飞扬。吹到后面，很多原本没打算买书的人也围了过来，想要听听占据这个糊逼摊位的女生还能说些什么骚话，听得开心了，下场买一本的也不少——听个相声也得买门票呢，书才几个钱，这个妹子说话又好听，吹水又温柔，还双手递书，大家超爱的；旁边卖手工发饰的小摊主一边手机临时补《让我养你》一边听吹牛，半小时后自己也来了一本。还有一高兴就买了两本，就为了多吹一次的……
“不用买两本！看不完，真的看不完！”路美南赶快说，“你排两次队就行了，买两本干什么，多浪费啊……嗷！谁在打我！”
小编辑收回桌子底下的手：“有钱挣你还往外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老实说，当初小编辑虽然提出了要“艳惊四座”的□□路线，并且也和天一影视说好了联动卖书，但其实不论是她，还是天一影视的临时负责人小周，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路美南就是个小作者，她的队伍就没几个人排，摊位还挺偏，基本上就是个草头班子的水平。
路美南不知道的是，其实她能来都是因为原定要来的另一个作者临时有事，她来就是顶班的。不过就算是知道，路美南应该也是不在乎的。她这个人在穷开心上面很有天赋，既自己开心，也很愿意逗别人开心。
场面逐渐奇怪地火爆化，而俗话说的好，糊是最好的保护色，火爆的同时，一些不太好的声音也出现了。
路美南签着签着，忽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说着风凉话：“……就是她吗？”
“就是她。真是什么人喜欢看什么样的书，这个作者看上去和王菁菁一个德行。”
“听说她自己就是营销起家的，有大佬给她刷地雷，刷到第一。真当大家是傻子啊，这一看就是刷的啊！”
“哟，大佬帮她刷地雷，花这么多钱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你说呢？”
路美南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她算是被殃及池鱼了。
王菁菁作为一个收割了顶尖男神莫子谦的小花旦，本身是有很多黑子的。这些黑子游走在各个地方，用尽一切办法狙击着王菁菁。晚上《让我养你》就要播了，路美南的书不火，但不代表电视剧不火啊！之前的好几支预告片的点击率都破记录了，各种广告不要命地砸，路美南在来的地铁站都看到三个广告牌了。明眼人从这泼天的宣传中都看得出来，王菁菁搞不好又要红一波了。
于是这些黑子也心态爆炸了。
正好路美南这个被王菁菁点名夸奖（）过的作者出现了，闲着也是闲着，那些陈年黑料（？）也被顺势翻了出来。
小编辑听得火大，想要去收拾那些人，被路美南桌子下的手拦住了：“您好，谢谢你喜欢我的书。”路美南笑眯眯地继续签售，“这里签吗？”
“喂，”小编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那边在骂你呢。”
“骂就骂呗，关我啥事。”
“骂的是你你说关你什么事！骂的越来越难听了！”
说着呢，那边又有新玩家加入了：“他们说那个作者是英伦博士……”
“英国的学校，就是含金量低！就算是真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野鸡大学出来的，要不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嘿，人家不说是因为人家低调，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路美南直到双手将书还给读者之后才回答无能狂怒的小编辑：“他们会买书吗？不会，他们本来一毛钱都不会给我付。那理他们浪费精神干什么？我多签一本我们就多挣一笔钱，这么大好的买卖不做，你去跟他们扯皮？让他们吵吵吧。”
“可是他们抹黑你了……”
“那就是免费给我带流量。你啊，就是toosimple，跟咱学着点——您好~啊，书保存得很好呢~谢谢你的喜欢~”
路美南签了一本又一本，被摁在座位上的小编辑一边帮路美南递书，一边不服气地想，你还真的不生气？那波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你都不生气？你一点都不爆炸？真的吗？我不信。
是真的。
如果说当年和小编辑一起去找顾鑫签约的路美南还是个一点就着的小□□，那么在跟顾栩相处久了之后，她也已经耳濡目染出了养气大法，轻易不发火，所有的精力只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情。
顾栩从来就不反对报复。他谈不上圣父，当时莫子谦惹到他了之后，他两招直接把对方带去禁足，连带着莫子姗也一起打包回家。他一般不报复的根本原因是他更像专注于自己的目标。报复是需要花精力的，情绪是会伤身体的，这样不好，不好。
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别人的评价活的。
***
“做完了。”
顾栩揉了揉胳膊，站了起来：“总算是把它们处理完了。”
“您是稍后有什么事吗？”杜秘问道，“昨天开始您就一直在赶进度，我看很多文件的修改时间都是昨天半夜。”
“是有点事。”顾栩笑道，“下午帮我看一下吧，我得提前下班了。”
“咦？”
“哦对，差点忘了，”顾栩走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他一拍脑袋，“杜秘，你出去一下。”
“我？可是我在整理文件啊……”
“我要换衣服了。”
“啊？”
顾栩关上了办公室大门。他的办公室侧间有一个小休息室，他进去之后，久久没有出来，以至于一开始在门口翘首以待的杜秘都失去了耐心，回秘书室继续工作了。
“杜哥！！哥！！！”杜秘正工作到兴头上，被人打断，有点不高兴，“小陈，我们现在在工作，你鬼叫什么？”
“工作什么，”小陈居然都不怕他了，声音里只有兴奋，“都来看顾总！”
“顾总？怎么了？他不是回家了吗？”
“nonono，你看，”小陈把手机递给他，“这是保安在内网传的照片，还有些别人拍的，但我觉得这张最经典。你看！你快看！现在咱们公司的女同事们都疯了！”
杜秘看了一眼，惊呆了。他夺过手机，反反复复地擦了三遍眼镜，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是……顾总？”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我想他当总裁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他应该躺着当花瓶。
这是杜秘在坠入无边的“为什么没在门口再等等”的循环痛悔之前，脑海中蹦出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