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南小姐的反复催促下,顾栩终于打算抽一个整天,正视淋漓的人生了——啊不,是收拾淋漓的房间。
在开了个玩笑后,路美南翻下沙发,帮着顾栩继续收拾着。其实她之前就干了一会儿,只是中途临时接到了电话,就赶快如获至宝地躺会儿——她躺得可艰难了!甚至于只能抱着腿躺!因为周围全部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路美南,密集恐惧症重度患者,看到这个乱麻一样的家头皮就虎起来了。要是搁到她身上,她真的是会直接全都不要的——别给她说什么这个东西重要那个东西有价值,东西都是死的,它有价值只是因为它附着的那些记忆罢了——那你牢牢守住那些记忆不就行了吗?
人才是有价值的嘛,人在脑在,实在不行日记本在,怕啥?
“我真的觉得我们要不请个阿姨,或者至少改个策略,”路美南第十次抱怨,“你这样要收到什么时候去啊!!!”
“你就是想偷懒!”顾栩唾弃道。
“你还不是想偷懒!要不是我催你你都不会来收!真就我没看到就不存在!”
“诋毁!这是诋毁!”
“我……算了,我跟你收,你说我收。你要是十分钟内不改变主意,我敬你是条汉子!我路美南跟你□□了!”
十分钟后。
“……算了,我还是找个纸箱子扔东西吧——你帮我扔。”
真香。
其实顾栩已经算是很有收拾能力的了,他的家务能力路美南都已经夸倦了。但这次情况有变:一是顾栩的家实在是太乱了,乱到简直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头绪,二是东西全都是他自己的,他当时砸的时候又是什么宝贝砸什么,什么显眼扔什么,什么心疼甩什么,以至于他捡起一个东西就能回忆半天,碰到一张纸片就能泪流满面……
“我的俄文本《资本论》……我的《诗人之死》原声唱片……我的阿玛尼领带……”顾栩一边看着路美南哐哐往纸箱子里扔东西一边心如刀绞,“你轻点!——我觉得这个不用扔!不行,不能扔!魔鬼!……好吧你扔吧,没事了。”
路美南收回眼刀,继续往里面扔东西,还让顾栩帮她递东西。顾老先生唉声叹气,脸拉得老长,不停地嘟囔着“崽卖爷田真就不心疼”之类的话,弄得路美南都觉得好笑:“顾栩先生,你现在知道心疼了,你当初砸得什么怎么就不能留点理智呢?”
要怪就怪顾栩砸的太干脆了。如果说别人砸东西最多就是个骨折级别,那他就是粉碎性骨折的高度,骨头全成了沫儿,风不吹都散了那种。
“我当时想的是这些都没意义了啊。”顾栩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垃圾堆里,看上去很是孤苦无依,“没有你,这些都没意义了。”
路美南老脸一红。
尼玛猝不及防被塞了口自己的狗粮可还行。
路美南正在那里乱感动,就看到顾栩偷偷用手往纸箱子里掏东西,登时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干什么呢!”
“我就看一眼!”
“看什么看,刚才都给你看三遍了!不许看!”
顾栩暗度陈仓的幻梦破灭。美南小姐是很严格的。
在路美南的严刑峻法之下,之前迟迟没有动静的收拾很快就有了一些进展。顾栩不得不承认,对于收拾残局来说,有的时候整理的能力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否狠得下心来下手才是更重要的==
而且在这个时候,顾栩才发现,美南小姐收拾东西还是挺有天赋的,她的家之所以会那样,纯粹就是懒的结果。真到关键时候,那抓大放小的能力绝对杠杠的。扔了这么久,那些对他真正有用的她一页都没弄掉,好好地给他搜集着呢。
比如这本《正义论》。当时为了发泄,顾栩完全是对这本书进行了肢解——他一页页地撕下来,碎纸洒满了全屋子每一个角落,像是骨灰飘扬。
不过路美南也想办法和他一起慢慢集出了八成,剩下的二成要么是纯粹的小碎片,要么就是真的已经不能辨认了。
他家美南小姐就是厉害,顾栩在心里骄傲地想。这么想着,东西被扔掉也没那么心疼了。
是啊,有什么呢,俄文版的《资本论》扔了就扔了吧,他根本就不会俄语。
反正只要美南小姐在,一切就不会糟。
“咦,这是什么?”路美南收拾到一半,从地上捡起一张纸,“这都是什么啊……这画了个啥?我怎么看不懂?你看看,不重要我就扔了。”
“等等!”顾栩猛地回过神,跳起来,从路美南手中接过那张纸,“对,就是这个,我一直在找它——还好没掉啊,要是掉了我就白画了。花不少精力呢。”
“画?你画了什么呢?”路美南凑过去,看了半天没看出那堆密密麻麻东西的名堂。
“项链。”顾栩推给她看,“你不是说想要我给你亲手设计一条项链吗,这是我的终版设计图。我不想请阿姨来收拾,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你先找到了就算了。你看看,喜欢吗?”
“这是项链?”
“当然。”
“呃……”路美南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决定还是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张用剩下的数学函数草稿纸。”
“……”
顾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起扔垃圾的时候,顾栩一直没有跟路美南说话!路美南一路用话逗他,他都坚决不吭声!
路美南:“总裁说句话听听。”
顾栩:“……”
路美南:“总裁你衣领上有灰。”
顾栩:“……”拍拍衣领,继续冷傲。
路美南:“总裁中午你想吃什么。”
顾栩转过身:“……”
路美南:“总裁我爱你。”
顾栩:“……骗子!”
“我哪儿骗你了。”路美南失笑,“别生气了,我不就是没看出来那张图是项链吗?”
“这是‘不就是’的问题吗?”顾栩转过身,开始跟她掰扯,“你知道我设计了多久吗?你知道我翻了多少书吗?你知道我打听了多少工程师吗?我头发都要熬白了!——我画得不好吗!”
在说了一大堆铺垫之后,顾栩同学终于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这货恼羞成怒了。
就跟上次的做饭一样,像这种太过于全面的、习惯了样样通的小天才,总是有点傲娇的。虽然他们表面上不说,但一旦翻车,他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翻车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把车倒过来定义为了翻车!我只是把车开倒过来了而已!”等到气头过了,第二第□□应才是“算了我赶快问问怎么拿驾照”。
无关于是否谦虚,纯粹是人性罢了。
不过路美南还是不明白。要说做饭做得差是因为这货从来没做过没有自知之明,那画设计图呢?不应该啊,之前他给王菁菁画的那张很好看啊。
当时她拿着那张图去找伦敦有名的工匠手工制作,工匠老爷爷看到了都直夸,说很少见过画得这么干净、笔触这么少、三视图做得这么精准的图纸,至于设计本身的天赋异禀旷世独绝,那只要不是个瞎子,基本都能看出来的。
短短一两年,一个人的能力就能从单词书最后一页直飞到abandon吗?真的吗?她不信。
除非……
路美南这厢正在想事情,那厢顾栩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炸毛了:“我给你说画得好不好不重要,设计本身才重要!等我拿着这张图去做出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什么,总裁……”路美南迟疑地说,“你是不是……不想给我设计项链啊?”
顾栩鼻子都气歪了:“不设计我天天熬夜从零开始学什么设计呢?”
“咦?从零开始?”
“不然呢?我根本就不会设计。我大学学的是经济,辅修的是法律。我整个人生就没和绘图有过哪怕一次的交汇。”
“不对啊,”路美南觉得更奇怪了,“你给王菁菁设计的那张就很好啊。那是天才之作,我羡慕死了。”
“那的确是天才之作,不过谁给你说那是我设计的?”
“……啊?”
“那是王菁菁的哥哥设计的。”
……
……
好吧,她总算是明白顾栩为什么这么委屈了。
你让一个从来没有画过画、没有任何绘画基础的繁忙上班族每天下班在那里研究设计,还得顺便从零开始学习与之相关的一切基础知识,这确实很强人所难。
了解到了具体情况之后,路美南很不好意思,主动请顾栩下楼吃火锅,席间不停地填饭布菜,鞍前马后,拍得顾栩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嗯,不错,那啥,去再要盘牛肉,要吊龙啊。”
“您都吃了这么多好牛肉了,还吃啊。”
“愣着干什么,快去,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就知道吃!
路美南一边腹诽,一边从前台又整了一盘吊龙,晚娘脸地砸在桌上:“小心晚上不消化!”
“我消化功能很好,谢谢关心。”顾栩假笑。
古语有言:不要乱立Flag。
很久之后,顾栩总会回想起那个抱着肚子反复跑卫生间的夜晚,那夜晚是那么的迷人,与那个大立特立flag的嘚瑟中午交织在一起,像夏日繁星一般,熠熠生辉。不可断绝。
作者有话要说:啊,伏笔渐渐解决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