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鑫！你给她道什么歉！是她的错！我给你说,我们告到法庭上都是占理的，是她先推我的！”
另一边的医院，顾鑫让所有的人都回去上班了。他也没执意要让顾母住院,在拿到药之后，就硬拽着顾母上车了。
于襄还没回来,顾母的司机倒是在路边等着了，见两人出来，便迎上来：“太太,少爷……”
“王叔,”顾鑫很客气地说，“我给您一千,您在这附近逛逛街成吗？”
“啊？”
顾鑫不由分说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堆百元钞票，也不细看，往司机手里一塞：“您拿着,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如果不想逛了，您就坐个地铁回家，我给您放半天假。”
司机有些担忧,拿着钱，一步三回头。
“顾鑫,你给他钱干什么！”顾母不满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升米恩斗米仇，发越多越招恨！这些穷鬼都是白眼狼！”
司机再也不回头了。他迈着欢快的步伐朝着前方的商圈走去——这么多钱，能给孩子他妈和孩子一人整一件早就念叨的名牌衣服了！
顾鑫赶走了司机,打开副驾驶座，将顾母推进去，砸上了车门。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驾着车朝前方开去，全程面沉如水，一句话也没说。
“你要开车去哪儿？”顾母本来以为他会回家，结果旁边倒退的风景却是顾母全然没见过的。
顾鑫没理她，将车开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那边早早就有人在候着，顾鑫下了车，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顾母听不清，只听到了“股份”“购入”几个词。那个人给了他一份文件，顾鑫便离开了。
“鑫鑫，你要炒股？”顾鑫上车后，顾母迫不及待地问，“你想要投资是好事，妈妈一直都觉得……”
顾鑫打断她：“明天去一趟公证处，我们把事情办了吧。”他很冷漠地说。
顾母一愣：“什么事？”
“我早就成年了。之前出于对您的尊重一直没说，但实际上，那些股份早就该是归属于我的了。我现在不想要您代管了，所以，您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顾母面色变了：“顾鑫，你什么意思？”
“文件我全拟好了，”顾鑫继续开着车，“您如果不想跑，在家签好也行，我无所谓的。”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您不想给？那我们就法院见吧。我不介意家丑外扬的，妈妈。”
这是这么多天来，顾鑫第一次喊她“妈妈”，但顾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停车！”顾母尖叫道。
顾鑫从善如流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了一个巷子的拐角处：“您别跟我撒泼。”顾鑫耐心地说，“那些股份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您的。您没资格霸占我的财产。”
“……你听我说，鑫鑫，”顾母忍了又忍，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撒泼的时候，闭了闭眼睛，她道，“那些股份本来就是你的。你愿意要回去，你想搞发展，我支持你。妈妈永远支持你，妈妈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妈妈的一切都是你的。”
“那就给我吧，”顾鑫勾起嘴唇，“那您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但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给你！”
“这有什么区别吗？”
“从那天开始你就阴阳怪气的，你就一直这样。这么多天，你从来没有回过家，妈妈跟你说话，你理都不理，妈妈要跟你解释，你直接删掉妈妈——”顾母越说越快，像是要抢在这么多天的压力将她压垮以前说完一般，“我问你，你为什么怨恨妈妈？你怎么可以怨恨妈妈？”
“为什么？”顾鑫摇摇头，“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自以为是、冷情寡意的人，有资格问我这句话？”
“路美南本来就配不上你！”
“这不是美南配不配得上我的问题！”顾鑫忽然大吼，“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顾母开始被吓得愣了一下，下一刻又大叫了起来，“我一门心思为了你，这有什么问题！”
“为了我？你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如果是为了我你为什么要放美南进生日会！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美南，我想要和她在一起，你为什么答应我得好好的，背过身又开始自行其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鑫鑫。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你就这么怕我会幸福吗！”
“我没有不希望你不幸福！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可是鑫鑫！她根本就不配！鑫鑫！你不了解她，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贫民，等这些所谓的爱情消散之后，你就会后悔了！你为什么会看上她呢！鑫鑫，这种人一抓一大把，妈妈也是为你好啊！”
“所以呢，”顾鑫都被气笑了，“所以你把你眼中上不了台面的人塞给我哥？你把我哥当什么呢？”
顾母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才咬牙道：“……他不是你哥。”
“他就是我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我哥！”顾鑫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真的会一巴掌打过去，“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忍了。您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在那撒泼，在那冷嘲热讽我哥，我都很想骂你！可是我不能骂你！我要疯了！”
“我从来没有冷嘲热讽你哥！你回来的时候……”
“是啊！我回来的时候！”顾鑫大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只有我回来的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都是假的吗！全是假的！你在撒谎、一直都在撒谎，而我假装那是真的！”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顾母忽然有了一丝的清明，“那天我带路美南去生日会的事，是谁告诉你的？是顾栩吗？不会……顾栩没理由这么做，他也不知道……是你爸吗？”
“是不是我爸重要吗！”顾鑫终于爆发了，“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在纠结你和爸的那些破事！你到底是有多恨我，你到底是有多恨哥哥，你到底是有多恨我们所有人啊！”
“鑫鑫……”顾鑫脸上的表情，让顾母的心都要碎了：“鑫鑫，你不要这么说，妈妈求你了……”
“你知道吗？”顾鑫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冷笑道，“我好早就想说了——您每天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我每次都想说一句话，我之前没说，但我现在一定要说——您配吗您配瞧得起谁？”
“您总是一口一个贫民的叫着别人，您呢！您以前就有多上得了台面吗！您以前不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里的、教书教的不好还找学生要礼物、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老师吗！”
“啪！”
在顾母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巴掌打在了顾鑫的脸上。
……
……
她从来没有打过这个孩子。
最开始的时候，她和顾怀雍没有孩子。她身体不好，坏了也会流产。如果不是迟迟没有孩子，顾怀雍也不会去收养顾栩。
她不喜欢顾栩，从来就不喜欢——那不是她的孩子，收养也不是她意愿的！那是顾怀雍自作主张带来的拖油瓶，从来就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凭什么要她给他好脸色呢？
顾怀雍说，反正你也没有孩子，你就把他当你的孩子吧——凭什么？她不要！她要的是她自己的孩子。从那个时候她就憋了一股劲，中药、按摩、新兴的试管……她都做。吃排卵药、培育胚胎、再将胚胎放进子宫、失败了再排卵……她就是不认命。
在艰难的努力之后，她终于有了顾鑫。
说来好笑，在生下顾鑫之前，她之所以心心念念要生个自己的孩子，除了不甘心之外，更大的原因是那时的顾怀雍已经很有钱了。他开始对她冷淡。她不甘心就这样出局，那是她深爱的人，可是如果她认命了，那他就随时可以甩开她了。说白了，她生顾鑫就是为了拴住顾怀雍，就这么简单。
但在她看到顾鑫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恍然大悟了：那个屡屡背叛自己的男人什么都不是，顾鑫才是一切。
顾鑫不是工具，顾鑫是她的命。
从生下来到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被她捧在手心上，像是宝贝一样地养着，连碰一碰都舍不得。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拼尽全力想要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为此她不惜和那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开战。她早就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了，可是为了顾鑫，她还是忍着没有离婚，因为离婚了顾鑫就不一定能领到那个人所有的遗产了……
她这样地爱着他，她为了他可以去死，只要是顾鑫愿意，她什么都可以去做。她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嫁给顾怀雍之后，她荒废了本职工作，失去了所有旧友；顾怀雍表面宽厚，却给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们说她的坏话，他说她当时没了工作是因为她收了学生们红包，是因为她没有工作能力，是因为她好吃懒做又懒又谗……他当然没有直说。他也不需要直说。
他那个魔鬼，最擅长地就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地灌输了。
他们早就离开了故乡，而因为她的傲气，也不会有人帮她说话。后来的小辈们和新认识的那些瞧不起她的贵妇们，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为了照顾顾怀雍才主动辞的职，又怎会想到，她曾经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让一个之前升学率几乎为零的特困班全员考上大学的优秀教师呢？
她渐渐在生活的折磨中变得尖酸刻薄，她已经面目全非，她已经无法回头，她所有的一切就是顾鑫，但她……
打了他？
顾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怎么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这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小小@TAEYONG_DOYOUNG@虾仁猪心@半个世纪的营养液~
感谢读者@崔斐悦@欧敏锐@小小@半个世纪@十日白雨的地雷
感谢大家们的支持！
另：大家不要完全相信赵老师的叙述。准确的说，这里面所有的人，哪怕是完全无辜的顾栩，因为自我保护的机制，所有人的叙述和思维都有一定程度的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