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美南看上去郁郁寡欢的,又不吃饭又不喝酒,只是端着一杯喝完了的奶茶吸里面的珍珠。虽然这样的她在顾鑫眼里萌化了,但她不开心,顾鑫也不开心:“美南,你这段时间吃苦了。”
“还好……”
“你放心,明天我就带你走人!你不用再在这里受罪了!”顾鑫拍胸脯打包票,深情地说,“顾……别人不保护你,我顾鑫来保护你!”
路美南赶快摆手:“顾鑫总裁,就像我之前给你说的那样,我还是想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加班对于别人来说肯定是不好的,但对于我这种短期体验生活的来说,一切都是经验,都是文字的准备。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好事。我很开心的。”
怕顾鑫不相信,她还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了顾鑫。顾鑫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手记,从工作的流程到加班的体验,连被钱精忠骂了之后的心理体验都记得一清二楚——钱静忠或许万万没想到,他不光会被过河拆桥,还被吃干抹净,成为了无良老板的典型模型,给作者提供了生动翔实的细节与灵感,阿门。
顾鑫合上本子,悲愤地说:“你们真是心有灵犀!他说你虽然干得多但肯定很开心,这居然是真的!”
“他?”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是顾栩吗?”
“不是不是!”顾鑫赶快否认,“那什么,美南,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再给你点一杯奶茶吧!这次咱们喝喜茶!乐乐茶!喝不下不要紧,咱们就舔奶盖就行!”
路美南赶快拦住他要掏手机的手:“不用了!今天已经很谢谢顾鑫总裁了!”
“其实美南,”顾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可以不用叫我总裁的。你叫我顾鑫就好。”老叫总裁算怎么回事?顾栩说过了,称呼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传唤就是主体性的确定!虽然他也听不懂,但反正他不想被叫顾鑫总裁!
“……顾鑫总裁,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路美南放下了奶茶。顾鑫看着严肃的路美南,有点结巴地说:“你、你说……”
“我……”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是路美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如果可以,她是不想说这句话的。一方面,她不是一个很善于拒绝别人的人,于襄甚至一度说她有一点讨好型人格,只是一个人在英国待久了加上做生意,才渐渐在这方面变得好了一点;另一方面,她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令人难过。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因为顾鑫是喜欢她的,这件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尽早拒绝对方,不要给幻想,不要留希望,甚至也不要给彼此留余地。这是对顾鑫的负责任,也是对她自己的。
路美南深吸一口气,接续了刚才没有勇气说出的话:“我……”
顾鑫接触到路美南忧郁却坚决的眼神,一瞬间,一种恐惧感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他像是听到了薛定谔在他耳边低语:当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一切就将无可挽回。
话语就是力量。
顾鑫忽然站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喂,你等一下!顾鑫!顾……”
顾鑫已经跑得影都不见了,连公文包都忘了带。
路美南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下次见面再说了。
路美南将桌上的备忘录给他放回公文包,拉好拉链,准备先回公司再说——经过上午那么一顿,估计是没人敢再让她干活了,至少钱所长肯定不敢。她估计她是得滚蛋了。
正在思考自己未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什么?”路美南有点懵。
服务员小姐姐笑靥如花:“您好,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一块五毛,给您抹零,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一块,您是现金还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啊?可是我什么都没吃啊。”
“可是那位先生吃了啊。”服务员声音软软,人却像金刚芭比一样强硬。而她旁边,正有几个形似保安的大块头蠢蠢欲动。
“……”
路美南翻了半天落跑顾鑫走之前的公文包,最终确定,这人是真的无现金一族,包里一毛钱现金都没有。
路美南绝望了。
最终,那天的路美南不光大出血了一把,还附带了吃撑不消化的buff——因为钱已经花了也无法可想,所以路美南又要了一碗饭,把顾鑫那剩的一桌子菜统统吃完了,吃完之后走路带飘,形似怀孕三个月,当天下午就请假回家了——实在是撑的太难受了。
***
路美南那天去找顾鑫,其实本来是有别的事情想问的。
她想问他那个莫三小姐的生日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再问问订婚又是个什么鬼。顾鑫是顾栩的弟弟,对此应该是门儿清的。
结果在看到顾鑫的眼睛时,她知道问题已经严重到必须要立刻解决了。
现在好家伙,问题没有解决不说,她就算再见到顾鑫,肯定也不能问顾栩的事情了——她和顾栩的八卦满天飞,顾鑫不可能不知道。她还没没心没肺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找顾鑫问顾栩,这也太残忍了。
不过还好,路美南安慰自己,等一会儿于襄表哥就要来了,到时候问他应该也行……吧。
路美南躺在家里,揉了揉肚子,觉得还是涨。现在又是冬天,路美南一直适应不了北方的生活,于是她给自己烧了一个小热水袋,在外面裹上自己特制的厚绒布,将它绑在自己肚子上,这样就不用一直摁着了。
路美南缩在沙发里,拿着一个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大纲。
门铃响了。
路美南套上棉袄,翻身起来,打开了门:“表哥好……好?”
“您好,我是顾鑫的妈妈,”门口处,一名珠光宝气、脸上充满了医美痕迹的贵妇戴着小洋帽,见状皱了皱眉:“怀了?”
“您是……?”
“谁的孩子?”
“不是……”
“是鑫鑫的孩子?”贵妇勃然变色,指着路美南的鼻子就是厉喝,“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母凭子贵!没用的!我们家不会接受你这样的贱种的!”
“这是热……”
“你说!你要多少钱才肯把孩子打掉!你说啊!说啊!”
贵妇说道兴头处,一个箭步冲上来,揪着路美南的脖子就是来回摇,弄得路美南都要晕了:“大姐……听人话啊……”
“把孩子打掉!听到没有!”
啪嗒一声。
一个重物应声坠地。毫无疑问,那是热水袋。
路美南挣脱开贵妇的魔爪,委屈道:“我说了这是热水袋,您不听啊。”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贵妇就是贵妇,见此场面岿然不动,一点也没有尴尬的自觉,反而自觉登堂入室坐上了沙发,还让路美南给她倒水,要碧螺春。顺便说一句,她没换鞋,也没戴鞋套。
路美南把旧茶缸洗了洗,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家里没茶。”
贵妇皱了皱眉,没有接那杯水。
路美南也不管她,拉过一个软墩坐下来。她渴了,她要喝。
贵妇开始搔首弄姿,一会儿拨弄她的耳环,一会儿摸摸她的24K项链,一会儿拨弄拨弄头发,顺便让手指处的大钻戒闪闪发光。
路美南只管仰脖喝水,不敢言而敢怒。
贵妇终于开口了。她矜持地交叠着双腿,很是优雅地说:“说吧,给你多少钱,你才肯跟顾栩在一起?”
“噗——”
路美南一口水喷出来,水柱很是强劲,正好浇了正对面的贵妇一脸。
其实本来还不一定那么准确,只是贵妇为了让路美南更好地看清她的钻石边夹,往正对着路美南的这边又坐了坐,刚好兜了一头,一滴都没剩。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美南赶快去找纸巾,贵妇却暴跳如雷地不肯接受:“把你的脏手拿远点!啊!恶心死了!啊!!!口水!都是口水!”
“对不起对不起!”
“贱种就是贱种!就是贱种!”
……
顾母要被气晕过去了。
从上次答谢宴风波中知道了路美南这个人之后,她就想办法弄到了路美南的个人信息,包括对方的住址。但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总觉得还可以再观望一下。尤其是当钱精忠那边传来顾栩疏远路美南的消息后,她就觉得更没必要了。一个和顾栩没有了关系的路美南,也不过就是中国的十四亿分之一,不值得她为此投入任何精力。
结果丫居然转头就勾搭上了顾鑫。
钱精忠临终之前传来的消息,让之前还老怀大慰的顾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儿子并不是突然上进了,而是要去泡妞了!他是要去给自己的妞捧场呢!
本来以为那边有房子烧了可以看看热闹,结果仔细一看,这烧的是自家的房子啊!
顾母登时失去理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找了司机开车出门,直奔六环外城乡结合部。在穿越了鸡鸭鹅、熊孩子、散步大妈与片警的虎视眈眈之后,顾母终于艰难地抵达了目的地——她还是爬的楼梯,因为路美南住的地方,没有电梯!
顺便说一句,路美南住十二楼。
“您擦擦吧。”路美南把纸递过来,“我给您找洗手液?”
“你拿……”
顾母本来身体就一般,又连爬了十二楼,好容易缓下来,又被路美南一顿好气。几番折腾下来,顾母忽然捂起了胸口,歪歪地就朝后要倒下——她高血压犯了。
这下是真被气晕了。
“快,我胸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