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缓缓升起,艳丽的光芒劈开了薄薄的晨雾,原本寂静的大地,霎时变得喧闹起来。
多尔衮尽出精锐骑兵,满洲正白旗、镶白旗,所有的汉军旗,大营内只剩下数百蒙古旗骑兵留守。
昨日洪承畴回来之后,他将宁完我痛骂了一顿,谁让他在背后污蔑忠贞的洪将军?
洪承畴与宁远城内的天命军约战,对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
城内的天命军如果怯战,说明大清骑兵的威风尚在,即便撤军回盛京,天命军的步兵也不敢向北方的义州渗透,更不敢衔尾追击;
如果天命军敢出城决战,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是给他翻本的机会!
多尔衮没想过战败,如果连野战都不能获胜,大清的骑兵将来还怎的南下,甚至虎视山海关内的河北之地?
虽然天命军的人数稍多,但大清的骑兵,在战场,谁不是以一当十?面对汉人步兵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如果汉人龟缩在城墙的后面,大清的骑兵或许没什么好办法,一旦出了城,那是送死,无论来多少,都是大清勇士的军功。
宁远城的东门和北门,也是缓缓打开,第三营第一师、第二师四万步兵分别从春和门、威远门出城,他们出城门之后,并非直接赶往约定的战场,而是在横亘城外的三道壕沟,搭建了许多木桥,万一战事不利,城外的士兵可以沿着木桥返回城内,如果鞑子的骑兵追击过来,只要将木桥毁了,骑兵便无法越过壕沟。
第一师的第三团刘廷杰部、第四团毛显部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东、北城外的壕沟,预备接应城外决战的士兵回城。
其余的三万士兵,第一营两万骑兵的护卫下,迈着坚实的步伐,精神抖擞地来到东北角的战场。
三万步兵当,第一师的第一团、第二团装备了步枪,做为军的前部,他们分作三排,很快便摆出战斗阵型。
第二师两万步兵,则跟在第一师枪手的身后,万一第一师的枪手们抵挡不住骑兵的冲击,他们将以生命为代价,全力掩护第一师枪手们撤退,等枪手撤退完毕,他们才能相时而动。
第一营四个团两万余骑兵,分列军左右,护卫着步兵的左右两翼。
李自成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洪承畴约定的目标能够实现,这些步兵都是摆设,并不需要参加战斗,最多是战斗结束之后,帮着骑兵打扫战场;
万一洪承畴的目标没有达到,或者洪承畴根本是诈降,步兵才会排用场,便是撤退回城,也是留了后路,有壕沟的枪手们接应。
李自成唯一担心的,便是战场一万枪手不够,鞑子有三万五千骑兵,如果全部出营攻击,便是齐射,也未必能挡住“快如风”的骑兵。
万一路的枪手被鞑子骑兵攻破,即便第二师的步兵顶去,加两翼第一营的骑兵,很可能还是混战的局面,结果无法预料……
李自成默默在心祷告:天主保佑,洪承畴幡然醒悟,为天命军建功,从此洗去“han'j-ia:n”的名声!
辰时,宁远城的西北方向,天命军与大清的骑兵都是严阵以待,双方都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只等着最后的军令。
多尔衮朝着对面看了眼,果然像洪承畴说的那样,参加决战的天命军,只有区区五万,两翼各有一万骑兵,军则是三万步兵。
或许城内的守军只有五六万!
他的嘴角显出冷凛的笑意,只有五万士兵,想与大清的三万五千骑兵决战?难道天命军也是缺粮,希望早日结束战斗?
多尔衮的心充满期待,只要击溃对面的天命军,再拿下宁远城,即便被山海关所阻,最终要撤军回盛京,这次南下,也是值得的,宁远城攻打了好几年,一直未能取得进展,它像天堑一样,阻挡着大清骑兵南下……
洪承畴一直微缩眉心,心十分忐忑,他不敢与多尔衮靠得太近,而是稍稍靠左,与汉军旗在一起。
多铎催马来到多尔衮的身边,脸露出兴奋的光芒,大声道:“摄政王,勇士们都准备好了,让臣下的镶白旗打先锋吧!”
“不,”多尔衮的目光霎时变得阴厉起来,“今日的先锋,由汉军旗出任。”
“为何?”多铎不解,“镶白旗从来战无不胜,他们汉军旗刚刚吃了败仗,士兵折损过半,摄政王为何信任他们?”
“正因为他们吃了败仗,本王才让他们做为先锋,从战场将信心找回来,”多尔衮心没底,不愿拿镶白旗冒险,隧道:“十五弟,你且退下,随时等候军令!”
“十四哥……”多铎以为多尔衮更加重视汉军旗,连兄弟的情分都使用了。
“十五弟不用多言,快快退下,否则军法从事!”
多铎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下,瞄了眼对面的天命军,耷拉着脑袋缓缓退往镶白旗的骑兵。
多尔衮招过汉军旗的固山额真们,心有一丝愧疚,汉军旗原本和满洲旗、蒙古旗一样,也是八旗,但昨日的战斗,士兵们伤亡过半,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三旗的固山额真战死,现在连五旗都凑不够。
他不希望多铎的镶白旗阵冒险,只能委屈汉军旗了。
汉军旗残余的五位固山额真,此时已经整军完毕,士兵们列着竖队,在战场的最前方。
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看了眼身边的镶蓝旗固山额真李国翰,又和正红旗、镶红旗的两位固山额真对了眼色,四人都是默默点头。
洪承畴在侧后方看得清清楚楚,便大声喝道:“汉军旗的兄弟们,你们还等什么?”
刘之源得到讯息,立即拔出腰刀,大声喝到:“汉军旗的兄弟们,鞑子又要拿我们当炮灰,我们反了!”
李国翰也是拔出腰刀,跟着大喝道:“对面的天命军,都是汉人兄弟,他们是来接应我们的,兄弟们,杀鞑子立功!”
镶红旗固山额真石廷柱也是道:“你们已经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蒙古八旗打光了,鞑子自己不敢阵,便逼着我们去送死,兄弟们,跟着我,杀鞑子立功!”
“杀鞑子立功!”
每个旗的固山额真,都会有自己的亲信,这些士兵事先是知道的,这时候他们率先拔出腰刀,掉转马头,呼应着固山额真们。
“杀鞑子立功!”
汉军旗虽然属于大清的士兵,但他们都是各自满洲旗将领的奴才,平日除了出战,都要为主子们从事农业生产,没有时间休息不说,地里生产出的粮食,必须全部交给主子,主子再返还最低限度的粮食,勉强不会挨饿。
如果遇白灾、黑灾,大清国粮食不够了,自然是他们这些奴才挨饿。
更让他们气氛的是,他们的家人根本得不到保障,如果谁有幸娶了漂亮的女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主子们随时可能调用,运气好的,玩腻了再还回来,运气不好的,再也见不着面了。
谁让他们是主子呢?大清国的律法,主子拥有奴才的一切,包括家的女人,也包括女才的生命……
汉军旗的士兵,平日被欺负惯了,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今日终于得了机会,终于有不少胆大的士兵跟着反了,他们挥舞着弯刀,转过身纷纷向身后的鞑子扑去。
打仗像是打群架,只要有领头的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会有人跟从,汉军旗毕竟是单独成军的,相互之间较亲密,固山额真们都反了,便是胆小的士兵,也只能挥舞着弯刀扑向鞑子了,到了这种时刻,士兵们都明白,即便自己没有参与造反,将来鞑子秋后算账时,也绝对不会放过今日战场的汉军旗士兵!
多尔衮和多铎实在没想到汉军旗的士兵突然反水,被打了措手不及,一时非常狼狈,等到他们组织士兵反击时,阵型已经被汉军旗的士兵冲散。
双方的士兵陷入混战。
论起马背功夫,鞑子自小与战马为伍,又凶残成性,战斗力自然远远强过汉军旗的这些骑兵,但汉军旗的首脑们知道,前方数万天命军的士兵,都是自己的援手,士气占据风,在他们的带动下,汉军旗的士兵罕见地不畏鞑子,竟然与鞑子拼了命。
多尔衮原本迟疑不定,担心天命军有什么后手,所以才让汉军旗充当炮灰,没想到汉军旗反水突袭,他的内心十分震惊,即便能杀尽汉军旗的士兵,己方的实力也是大损,最多只剩下满洲正白旗、镶白旗的两万骑兵……
双方首脑在思想的差别,大大影响了士气,也影响着战场的走向,汉军旗的人数虽然偏少,但战斗却是非常胶着,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正黄旗固山额真祖泽润是最郁闷的一个人,因为祖家在大清朝堂势力相当大,武官员都有,洪承畴安全起见,事先并没有知会他,直到士兵们已经在战场反水,祖泽润才得知反水的事实。
但战场已经乱了套,汉军旗正黄旗的士兵,无论是否情愿,这个时候也只能随大流反水了,如果你不跟着反水,将来鞑子也不会放过你。
生死存亡时刻,都是以族群为单位,谁会在乎错杀?
洪承畴早在主意祖泽润,见他尚犹豫不绝,一面挥刀将身前的鞑子砍倒,口大喝道:“祖泽润,你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