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遭到城头的炮击,赵烈将第一团的二十门,全部架设在城外两千步的地方,既可以攻击城头,又在虎蹲炮的射程之外。
赵烈亲率第一团五个千户的士兵,保持着战斗阵型,一步步向城下推进,大都督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交给自己,一定不能放跑了丁启睿!
枪手分做三排,呈扇形向丁启睿的大营包抄过去,距离越近,包围圈越结实,只要能推进道明军大营之前二百步的地方,枪手们能依托护城河,形成一个完整的半圆,完全将丁启睿包裹起来。
明军哨兵发现天明军靠近,慌忙报告丁启睿。
丁启睿来到营门处一看,顿时眉头紧锁,天命军这么快靠近过来,还让不让人过日子?难道双方之间的默契,早已不存在了?
他似乎忘记了,当初在陕西的时候,与天命军的互不进犯,并不是双商谈的结果,既没有口头的约定,更没有纸面的约定。
天命军不愿进入饿殍遍地的陕西,明军不敢攻击固关!
既然天命军已经做出攻击的态势,丁启睿不能坐以待毙,他立即组织所有的士兵,从北面出营迎敌。
丁启睿知道,战斗发生在城头下,城头一定有不少在盯着这次战斗,无论胜负如何,他必须带兵出战。
他的心有一丝后悔,早知如此,当时不该在城下立营,如果远离城头与天命军战斗,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当时是想依靠城头虎蹲炮的护卫……想到此处,他立即先让士兵向城头呼喊:“天命军来了,督师大人请求火炮增援!”
城头有不少士兵在观战,间或许有将官,但他们选择集体石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天命军的火炮在城下,如果招惹了它们,谁能抵挡开花弹?
守军不仅在观看着城外的战斗,更是在观看天命军的山地炮,如果炮手开始装填炮弹,他们要离开城头躲避。
天命军的炮手已经到位,但并没有开炮的意思。
丁启睿缓缓出了大营,知道虎蹲炮没有指望了,心将城头的守将骂个狗血喷头。
骂归骂,天命军已经来了,他必须应战!
四百步,天命军已经在四百步外,明军的弓箭兵已经将箭矢搭弓弦,只要天命军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立即会放箭。
赵烈看在眼,不觉冷冷一笑,步枪的天敌,不是弓箭,而是盾牌,明军不是将刀盾兵放在最前面,而是让弓箭兵排头,简直是找死。
丁启睿背河结营,已经自绝后路,现在又是让弓箭兵打头,难道他从未过战场?
赵烈暗暗向士兵们传令:第一波射击,只要一半的士兵齐射,不用全歼最前面的明军!士兵们并不理解赵烈的用意,但谁也没有发问,服从是他们的天职!
明军在大营外结阵,正以逸待劳,天命军缓缓向前推进,李自成率领亲兵,在千步之外观战。
“将军,只有二百步了!”
如果不想全歼前部的明军,二百步的距离,或许是最佳射程,但赵烈已经向士兵们下达了命令,为了减少子弹消耗,每排士兵,只有一半齐射,另外一半相时而动,如果明军无法突破天命军的火力,或许今日的战斗,便有一半士兵只是陪客。
赵烈没有说话,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明军弓箭兵。
天命军的士兵继续前进,步伐一致,军装整齐,像是在大都督面前阅兵,丁启睿看了,眼不觉发寒,天命军如此威武雄壮,幸好当日在陕西的时候,没有选择主动攻击固关!
“将军,一百步了!”
赵烈已经看到,明军的弓箭兵开始张弓了,弓背与弓弦之间,已经由半月逐渐拉成全日,再有数十步,明军该放箭了吧?
“射击!”赵烈终于吐出枪手们等待已久的那两个字。
“砰!”
“砰!”
“砰!”
……
第一排的枪手,虽然有一半的士兵齐射,射出的子弹也会超过五百颗,对面的明军士兵都是站立不动,枪手们几乎是对着人形木靶练习,命率几乎达到极致。
瞄准的时候,会出现数名枪手瞄准同一个明军士兵的情形,这些士兵身数弹,一般都是当场毙命,也有特别幸运的士兵,被他人的身形所阻挡,或者恰好出现在天命军抢手的盲区。
这一波射击,至少有两百明军士兵倒地,前排乱做一团,哭喊声、惨叫声,声声撞击着丁启睿的心房!
第二排枪手预备射击,被赵烈阻止了,“延迟三十秒!”
这三十秒的时间,是留给明军的反应时间,赵烈并不担心他们跑了,后面是护城河,难道跳入河的士兵还想逃命?
明军士兵果然反应过来了,对面的天命军,火器太过犀利,射程竟然远远超过弓箭。
这仗还怎么打?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赵烈站在队伍的后面,但百步的距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从明军士兵的脸,明军看到了恐惧。
有恐惧够了,赵烈等待的是这一刻,沉声道:“射击!”
又是一阵“砰砰”乱响,这回后面的明军士兵终于明白了,天命军有大量的火器,留下来只有等死!
不等丁启睿下令,原先在队伍最前面的弓箭兵,慌忙扔下手的弓箭,撒丫子往回跑。
弓箭兵的身后,原先是刀盾兵,是预备近身肉搏的,但他们被弓箭兵一冲,阵型顿时乱了,也是随着往回跑!
“全体射击!”
看着溃败的明军,赵烈的脸没有丝毫同情,战斗结束之前,同情你的对手,那是对对手的侮辱,也是对本方士兵的犯罪。
只要战场还有一个对方的士兵,战斗不会停息!
丁启睿站在军营之外,原本在最后面督军,但他只听到两次“砰砰”声响,明军溃败而回,心不觉大惊,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兵败如山倒,何况天命军的枪手还在后面追杀!
丁启睿虽然竭力呼喊,但吓破胆的士兵,哪里还管得军令?在死亡面前,任何军令都失去制约作用。
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溃败的士兵很快接近了丁启睿,他长叹一声,早知道天命军战斗力,但实在没想到了,不过打个哈欠的时间,双方的士兵刚刚一接触,明军溃败了……
丁启睿掉转头,看着身前宽阔的护城河,忙让身边的士兵向城头呼喊,只有打开城门,放士兵们入城,他们才能逃得性命。
城下发生的一切,城头的士兵已经看到了,知道丁启睿大败,士兵们并不想放这些败兵入城,但守将王燮知道,丁启睿是平贼督师,如果任由丁启睿被俘被杀,将来必会遭到言官们的弹劾,不得已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丁启睿踏吊桥的时候,后面的溃兵已经跑过来了,都是争着桥逃命。
吊桥不过一丈宽,士兵们在桥一挤,不少人挤下吊桥,落到护城河,砸碎了薄薄的冰层……
天命军随后掩杀过来,他们要不断装填弹药,原本是追不明军的,但明军的前方是护城河,此时是冬季,根本无法泅水渡河,只能通过吊桥进入城门洞。
吊桥只有一座,明军却有两三千!
明军聚集在护城河边,都在抢着吊桥,有的士兵为了能占据一个位置,生生将别人挤下护城河,不时传来“噗嗵”、“噗嗵”的落水声。
在死亡面前,谁也顾不谁,自己能生存下去,才是正道。
那些体弱的士兵,知道逃跑无望,只得丢了兵器,跪在道路两旁,等着向天命军投降。
天命军的士兵很快赶到护城河边,他们一边用步枪扫射,一边想要杀出一条通道,抢占吊桥。
王燮一看情势不对,忙喝令士兵们关闭城门,收起吊桥,免得天命军趁机抢占城门。
此时丁启睿已经入了城,听说王燮要关闭城门,忙跑城头,远远呼喝道:“王知县,千万不能关闭城门,我的士兵不少还在护城河外!”
王燮心鄙视,还平贼督师,属下都是什么烂兵,一战而溃,还有什么脸面为自己的士兵说话?这样的士兵,进入城内,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丁启睿以为王燮没听到自己的话,喘了口粗气,又道:“王知县,城门和吊桥都不能关闭!”
王燮的视线,继续盯着已经抬到半空的吊桥,冷冷地道:“天命军的士兵已经杀到护城河,难道任由他们抢占城门?”
“可是,我的士兵还在城外……”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王燮道:“听说天命军优待战俘,他们或许能保住性命!”
“你……你一个小小的知县,”丁启睿用食指指着王燮的脑袋,“我要罢免你的指挥权!”
“请便,”王燮冷冷地道:“现在我是北门的守将,督师大人认为本将有不当之处,可以向周王弹劾本将!”
“你……”说到周王,丁启睿立即吃瘪,他虽然是平贼督师,可以统辖数省武,但却统辖不了周王朱恭枵,开封城内,有朱恭枵这个亲王,还是他说了算。
丁启睿走城头的时候,恰好听到“咔嗒”一声,吊桥被铁链栓死,护城河内外,已经完全隔绝。
护城河外,尚未渡河的明军,一个个跪拜于地,等着投降天命军,但天命军暂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继续射击。
落在护城河的士兵,好不容易有人爬岸,却成了天命军的射击目标,还有城门洞内,由于城门已经关闭,滞留在城门洞内地明军,天无入地无门,只能任由天命军射杀!
丁启睿痛苦地闭双目,转过身去,他实在不忍心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