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沈陵渊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可是已经确认了身份?”
陆骁点了点头,“这个人就是宫中的惠妃。你的祖母与祖父和离后,改嫁到了陆家一个旁支,孕有一女。所以你可以称呼她为姑母,也可以叫她姨母。”
沈陵渊有一瞬间的呆滞,“我祖母改嫁到了我母亲的氏族,竟然还有这种事?”
“侯爷他对母亲很排斥,所以没同你提起。”
“原来如此。”沈陵渊忽的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小声道:“我祖母不会是个伶人吧。”
陆骁的听力不在话下:“你知道?”
沈陵渊一愣,矢口否认:“不。不是。是我猜的。我之前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排斥伶人馆,明明是个很大个屋子,就算不养伶人也可以当个住所或者仓库,当时的我的确考虑不到这个……!”
沈陵渊说着说着忽然断了一截,而眉间的褶皱也骤然加深。
陆骁敏锐:“怎么了?”
“啊。没什么。”沈陵渊回过神,舒展开了眉头,“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说着,沈陵渊不自然地捻了两下挂在腰间的黑玉面具,转移话题,“对了骁哥,既如此她应当也算是陆家的人,那当初没有被秋猎之事牵连么?”
“没有。”陆骁摇摇头说,“她十一岁,母亲去世便被送进宫中侍奉,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因其与陆家联系不深,且母亲出身低微,又几乎没人知道她与侯爷的关系,所以才逃过一劫。”
“而且不是一劫而是两劫,不仅仅是陆家的身份,还有同父亲的关系,无论哪一条,都是幸帝一刀结果了她的理由,可她如今能活得好好的,足以见这位惠妃娘娘的聪慧。”
沈陵渊分析过后抬眸问陆骁,“骁哥。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呃,姨母。可有说过以后会如何联系你?”
看来沈陵渊还没想好怎么称呼这位女子,陆骁也不勉强,平静地解释道:“每过三日,会有一个太监在沐风阁一带变卖宫中女官的织品,我只要提前派人在卯时三刻提前蹲守,买走全部左下角绣着玉兰花的织品即可。”
“这么做会不会有风险?”
“几乎不会。她将信息分别绣在最少三中织品中,用的全是沾水就会消失的染色线条,就算织品被人买走也无妨,我们的人只要同那太监讲,想要预约一个相同的款式即可。”
“如此,暂可,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是幸帝同手下精锐都离开了新厦,皇后新丧,城中乱成一团,这才给了她联系我们的机会,若但是幸帝手下高手齐聚,难保她不会被发现。”
沈陵渊已经见过了夜麟中的女统领寒月,还有曾经那个曾在百米开外射出弩、箭的人也不容小觑,虽然未与宫中这位娘娘见过面,但到底算是个亲人,沈陵渊也不愿让她涉险。
“所以,等我们掌握了老吴的踪迹。便不要再让她与我们联系了。”
陆晓赞同的点了点头,“到时,我再想办法,告诉她。”
“如此就好。”
陆骁说着的时候已经打开了信封,他看过之后将信纸交到了沈陵渊的手上,沈陵渊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九个大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还有一个字,等。
...
接下来的时间沈陵渊就一边等待宫里那位未曾谋面的姑姑的消息,一边事无巨细的‘照顾’沈晏清,当然一般都是人端着糕点进去,糕点留下了,人出来了。
无形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再次找了身边的闷葫芦陆骁搭话,“世子是喜欢自虐么?”
“痛并快乐着吧。”
陆骁的回答永远那么干练,让无形忍不住嘴角抽搐。
当然沈陵渊现在也不是那么清闲,毕竟被稀里糊涂授予了巡城司的指挥使一职,他可不像沈晏清那般不务正业,而是相当敬业。
不过短短两日就将睿王埋在巡城司的几个钉子全部拔出,自然也包括曾经在城门口给来福等人递消息的老哥,成功将他送进了流放的队伍里。
而这两日里整个新厦城中也十分不太平,幸帝第二日就从拜修山庄传回消息,说是先祖再次显灵,要幸帝将这啖肉与先祖一同分享,言外之意就是:在秋猎之前,老子就不回来了。
一国之君如此任性,刚被压制下去的民愤再次被激起,以至于焦头烂额的太子不得不亲自率领禁军将睿王从府里转移到了天牢。
一是为了暂时平息百姓怒火,至于这里面有没有保护睿王的成分在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个三天很快过去,宫里却并未传来任何消息,沈陵渊也不急,继续在巡城司混着日子,回府就赖在沈晏清身边,直至又一个第三天来临。
这三日还算平静,唯一一个小插曲大概就是那位曾经在他面前意气风发的女统领——寒月,在第五日独自驾着一匹黑色骏马返回了新厦。
在寒月返回的第二日,沈陵渊终于收到了宫中传来的第二个讯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还有一个地点。
桃花坞。
沈陵渊合上信封,凤目一弯,露出了一抹笑容,“没想到最后竟然都赶到一起了。”
-
无眚十六年,十月中旬,史书记载,此日为北骊使者归国之日,东凛太子容琮相送。
然而,隐藏在短短十几个字下的暗流涌动,又是谁人能得知的?
沈陵渊今日比同卓佳雪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出发,刚到桃花坞,就见到冷清的酒摊前一个带着斗笠的窈窕身影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一壶清酒。
看来宫里传来的消息没错。
沈陵渊熟练地将马递给了店小二,店家则习惯性地上前问道,“客官想进屋里还是在外边?是要茶水还是酒水?”
沈陵渊指着那带着斗笠的女子答,“我与他拼桌。”
说罢便长腿一迈,衣摆一甩,直挺挺坐到了那身影对面,一点也不见外。
女子微微抬起头,语气十分不满:“这酒馆空座这么多,公子为何非要坐在我这头。”
沈陵渊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酒杯,用三指转了转,而后回过头望向那女子,“酒馆如此冷清,姑娘就没什么兴趣与我同饮?”
沈陵渊说着已经伸出了一只手去拿那酒壶,可指尖还没碰到壶把就被一个手刀拦下。
沈陵渊扯了扯嘴角,再次伸手去够,那人再砍。
两人你拿我挡之际,一推一拒不亦乐乎,倒是苦了一大清早开张的店家,眼瞅着自己那可怜的小方桌就要倒塌。
好在两人在这方桌坚持不住的前一秒停下了动作。
这番争斗那是相当之熟悉,女子已然认出了沈陵渊,先开了口,“陆指挥使不留在新厦看城门,一大清早的来这桃花坞做什么。”
沈陵渊不卑不亢:“送朋友。”
女子不屑的笑了一声:“送朋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沈陵渊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实言相告,信与不信,韩统领做主。”
寒月眯起一双眼仔细打量沈陵渊,可惜这人带着块面具,纯黑的面具之下看不出沈陵渊的真假,她只能接着试探道:“若是你真心相送北骊那位姑娘为何不大大方方的去城门相送,跑到这二十里开外的桃花坞作甚!”
沈陵渊胳膊肘拄在桌面,懒散的回敬道:“那我倒是想问问韩统领不在幸帝身边守护,跑到这距离拜修山庄百余十里的桃花坞,是要做什么?”
“油嘴滑舌!我看你绝对没按什么好心!看招!”
两人一言不合又干了起来,好在这回沈陵渊一个旋转跳跃,转到了外头一块空地,两人大开大合地打了几个来回,不分上下。
若是刚回来的沈陵渊绝对不敢同寒月如此过招,一是他不想这么早露出实力,二是寒月的实力未知,沈陵渊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得过她。
但自从昨日沈陵渊接到惠妃的消息后,主动同陆骁提到寒月这个人,也因此在陆骁那里得知了一个秘密。
原来幸帝手下夜麟与长兴候手下夜骑名字想像并不是巧合,而是两者同源,合并在一起便是曾经赫赫有名的骁骑营夜麒麟,而幸帝也是凭借这一大杀器最终登上了凛帝的宝座。
只不过后来因为君臣两人的分歧,夜麒麟便分裂成了如今的夜麟,夜骑两大组织。
其中跟随幸帝的六名统领在东凛与苏国的大战中或陨落或消失,几乎是全军覆没换来的最后胜利,而现在的夜麒麟其实只剩下陆骁一个老人,夜骑填了许多新人,而夜麟则已经全部大换血。
这位寒月就是曾经六名统领之一的后代,年纪应当大不了沈陵渊几岁,而且如果陆骁没有记错的话,她的父亲应当是曾经七大统领中率领斥候军的那一位。
用陆骁的话来说就是轻功不错武功报废,真要论起单打独斗,他敢断定,寒月打不过沈陵渊。
事实也是如此,不过片刻,沈陵渊就已经隐隐占了上风,但他不愿过多展示实力,摸清了寒月的底细后便开始频频卖出破绽,却总能起死回生似的躲过寒月的致命攻击。
沈陵渊这么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不过片刻,护送卓佳雪的车队就如他所愿现了身,寒月当即想脱身,却被沈陵渊一把抓住了手腕,拖到了地面。
沈陵渊笑得灿烂:“别着急走啊韩统领,好容易再次相遇,我怎么也得将我的朋友,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