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菱这个刚进宫的小丫头不知倒了几百辈子的邪霉,刚欢欢喜喜被教习姑姑安排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当差没两天,这好日子还没体验到,皇后就不明不白的被陛下禁足在冷泉宫。
身边姐妹要么在宫中有熟人,借故离开了,要么到了年龄准备离宫了,唯独她不得不被迫‘忠心’留在了冷泉宫做个洒扫宫女,本以为娘娘不过是禁足而已,早晚能获得重登大宝的机会。
没成想,这希冀没留下两天,娘娘竟当着自己的面一脖子吊死了。
双菱吓了个半死,终于是躲过了送葬这一苦差事能在冷泉宫缓上一日,谁知大早上起来就开始闹肚子,拉到现在才从茅厕中出来。
双菱揉着自个儿的小肚子,亦步亦趋的扶着墙往冷泉宫方向走,可谁知这霉运还没到头,她刚经过一个拐角处,迎面撞上一飞驰而过的轿子,双菱再次被迫行了跪拜大礼,‘咚’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谁啊这是!嘶!痛死我了!”
双菱左手托着自己被地面擦伤的右手手背,艰难的回过头,望着那一顶速度奇快的轿子。
这帮脚夫都不要命了吗?
双菱正在心里抱怨着,蓦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疑惑地眯起眼睛,“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飞奔的轿子旁跟随的一个小厮手里似乎还拎着一把木质的轮椅。
“姑姑说宫里谁需要做轮椅来着?”
人生地不熟的双菱一时之间记不起来宫中贵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好一边想着一边捋着墙继续往冷泉宫走,等到了宫门口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个贵人需要做轮椅。
但见到完完整整站在院里洒扫的女官,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双菱走到那女官身后,“朱玉姐。”
朱玉明显吓了一跳,扔下扫帚转过身,见到都快拉虚脱了的小丫头还这么有精气神,宠溺一笑,揪起双菱的耳朵,“你这丫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想吓死我啊!”
双菱赶忙捂着自己耳朵,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背,委屈巴巴道,“姐姐别扭了!疼,你看我都受伤了!”
朱玉见到小姑娘手上破了皮红肿的伤口,忙松开了手,捧起小丫头白嫩嫩的小爪,“这是怎么搞的,你不是去茅厕了吗?怎么还伤到了?”
“姐姐可别提了,我回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顶轿子,也不知道是哪宫的贵人这般蛮横,撞了我也不道歉就走。”双菱说着,撅起小嘴,“对了姐姐,那伺候的人手里还拎着一个轮椅,咱们宫中有谁需要坐轮椅吗?”
朱玉取过一瓢水,给双菱清洗伤口,“宫里头唯有睿王需要做轮椅。”
“睿王?他不是在外开府了,怎么会来这里?”
双菱震惊的瞪大了一双眼,她这才发现朱玉的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了一样,“天啊,朱玉姐你怎么哭了?难不成是那个睿王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没你别乱说。”朱玉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轻笑一声,眼珠半转,放下水瓢取过腰间手帕,给双菱包扎,“我是因为曾经受过娘娘恩惠,如今她死了有些伤感,所以才哭的。”
“哦。”双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可是听说这后宫里皇后娘娘和惠妃一直不对付,没想到身为惠妃身边大宫女的朱玉姐姐竟然还受过皇后的恩惠。
这就是宫女的生存之道么。
双菱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转而又问,“那睿王呢?”
朱玉给双菱的伤口系个了蝴蝶结,“睿王孝顺,听闻皇后娘娘身故,特来祭拜。”
双菱蓦然抬高音量,“可陛下不是下令封锁,唔!”
双菱的话还没说完,朱玉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进进则死做撒?”双菱的两只大眼睛轱辘轱辘的转,表达自己的疑问。
朱玉将小丫头拉到角落,确认没人了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睿王来此虽然是尽孝,但到底是违抗了陛下的命令,他这往小了说是孝顺,往大了说就是抗旨!而我可怜他一片孝心放他进来,就是欺君之罪!这若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你我的小命就都不保了,记得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可明白?”
双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为了她这条好不容易捡回的小命,脑袋如拨浪鼓似的上下摆动。
朱玉满意的笑了笑。
...
今夜无月,乌云满天,藏色的蓝堆积在空中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今儿个从宫里出来,睿王便调动在城中的全部势力打听消息,他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宫中,就连市井商铺所安插的眼线也几乎都被连根拔起,随人仍在新厦,却像个瞎子一样得不到任何的有效信息。
而做的一切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睿王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小厮缓缓推向地下水牢,他们的身后还跟随这两个虽有人样却明显不是人的怪物。
那两个怪物身长十一尺有余,身材健硕,头部与脖子连为一体,四肢粗大,身上还遍布着蓝色的花纹,密密麻麻从裸露的后背攀爬到五官。
他们似乎并没有人类的智慧,只能凭借本能用四肢在地上爬行。
一行四人进了地牢之后沿着楼梯一路下行,很快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小厮不知在墙上触摸了什么机关,整个水牢的烛火全部亮起,四肢被铁链子捆绑,双腿浸泡在水中的沈晏清缓缓睁开一双浅色的眼眸。
睿王忽而拍起了手:“长兴候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本王真是佩服啊。”
沈晏清顽强地扯了扯嘴角,却也掩盖不了他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到了这种时候睿王还能笑得出来,才让我,佩服!”
沈晏清的话还没说完,睿王脸色微变,他身后的怪物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骤然发出咆哮声,挥舞着四肢溅起了水花,尽数淋在沈晏清的身上。
沈晏终是没忍住刺骨的寒意,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流下一抹殷红。
睿王转动轮子,让自己缓缓凑近沈晏清,在见到他凄凉的惨状时,内心升起一股剧烈的快感,睿王的笑容愈发灿烂。
“冷吗?难受吗?你不是很能忍吗?连这么长的刀口都能忍得住,还能和我们聊天!”睿王伸出手比了一个两尺长的口子,一双眼紧盯着沈晏清的表情,却发现这人根本不为所动。
睿王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收敛,转而他又咧开了嘴角,而后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那跟随的小厮十分善解人意的将水牢角落里的烙、铁烧红,交到了睿王手中。
沈晏清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
“怎么,忍不住了?”睿王一直在观察沈晏清,见人有了反应,他慢慢举起烙、铁,“你清我眼线,坏我好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侯爷,你说说我将这东西贴在哪里比较好!”
沈晏清望着那滚烫的烙、铁,一口咬在嘴唇,别过了头,不至一言。
“果然是个骨头硬的!”睿王说,“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块烙、铁硬!”
话音刚落,睿王手中那鲜红的烙、铁已经嗖的一声钉在了沈晏清的额头。
‘滋滋’的声响随即传来。
沈晏清顷刻间从的嘴里喷出一大口血,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裂,痛苦的声音也不受控制的从喉咙里传来。
铁链子发出哐啷的声响,回荡在地牢中。
睿王的笑随着沈晏清的痛苦愈发狰狞,他恶狠狠地说道:“不单单是皇后厌恶你这张脸,我也厌恶!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看到你,都觉得让我恶心想吐!”
可睿王的话与笑却在下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一条清晰的蓝色纹路顺着沈晏清的脖颈爬上了额头那可怖发黑的皮肤,正一点一点蚕食着难以言表的血泡。
“这……”连那旁观小厮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双眼瞪得老大,没忍住发出了疑问声,却在下一秒,亲眼见证地看见那块烙、铁“刺啦”一声离开了沈晏清的额头,出现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噗的一声,那小厮还来不及叫喊便已经倒在了水中再无声息,而睿王身后的两个怪物却愈发兴奋,两者全部凑到了尸体旁边,发出进食的愉悦声。
睿王却全然不在意身后的动静,他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正在蚕食沈晏清额头上伤口的蓝色纹路,嘴里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安伯会私藏一个女人的画像,这世界上又有哪个女人是东凛太子得不到的!”
沈晏清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随着脸颊滴落,他听着睿王的疯言疯语却只能喘息,再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不仅仅是额头上的伤痛,今日也是体内毒素发作的时间,他已经虚弱到想要昏厥,却因为额头上撕裂的疼痛不得不保持清醒。
他艰难地抬了眼,却见睿王缓缓抬起了一只胳膊对着那满脸是血的两个怪物道,“你们是不是没吃尽兴?看看这个人,他就是你们今晚的晚餐,记得,连骨头渣子都不要给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