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一朝大?闹天宫,薛尔惜到?底长大?了?,微信通知王之涣到?楼下,抄手来回深呼吸,听见楼道的脚步声,一下没忍住,冲上?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口?,怒目圆瞪,力大?到?恨不?能勒死他,“你早就知道!”
王之涣体格健壮,薛尔惜再练十年?都打不?赢他。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反手束住,推了?她一把。
尔惜踉跄后退两步,方才站稳,倚靠墙壁,气得指尖直抠墙缝,“怎么,看我笑话吗?”
“有必要告诉你吗?”他掸了?掸袖子,“你自诩聪明,知道不?是早晚的事?”
她步步逼近,眼神威吓他,“王之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是有过身体关系的男女,是裸/身夜谈过人?生理想与隐秘乐趣的男女,她看着秦苒的窈窕背影,瞬间就明白了?王之涣这阵的不?对劲。
“我在想什么?我能想什么?”他阴森森地瞥她一眼,并不?想搭理,抬腿往上?走。
薛尔惜气得几乎挪不?动脚步,过去的崇拜与热恋此刻像冷血动物的肢体一样,冰冷地爬上?脊背,反噬出让人?恶心的胃液。
她颤抖地咽了?口?唾沫,“王之涣,我劝你不?要动歪脑筋!”
他脚步不?紧不?慢,打拐继续上?楼,“我劝你好?好?工作,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咬牙道,“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恶心的禁//忌//恋爱好?者。”
他压低声音,钝刀子语调,掷下两个冰块白眼,“薛尔惜!我劝你说话小心一点?!”
“我劝你不?该下手的人?别下手!”
面前的王之涣忽如怼脸吐信子的毒蛇,叫人?不?寒而栗。她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以前料是个美丽无能的温室花朵,本?不?喜赏花,没动心思也正?常,此番温柔娇花竟自己攀墙,呛出辣调,他这种畜生人?/妻早品没味了?,这才有意思。尤其,思及男性的较力意识,那种阴歹简直不?寒而栗。
王之涣为她的脑洞无语:“薛尔惜,你想多了?。”
薛尔惜冷笑地沉下呼吸:“最好?是!”
*
秦苒上?车便给温柏义发?消息,打字尤带抖意,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刚见到?尔惜了?,迎面相对,她好?高啊,应该不?止一七五吧。】又补了?一句,【我们还说话了?……】
估计温柏义应该听话地睡了?,没有回复。思及他进入梦乡,秦苒舒了?口?气,藏事儿的人?失眠太痛苦了?。
秦苒不?知道,温柏义身在异乡,触手难及,担心成一只惊弓之鸟,几乎在收到?消息的瞬间,便与尔惜进行了?一次异常剧烈的对话。
薛尔惜第一次在温柏义嘴下败北,握着手机立在楼道哑口?。
她从来不?知道温柏义也是能伶牙俐齿的,不?知道温柏义能豁出这么多脏话,不?知道自己在温柏义眼里这么糟糕,好?像经常龇牙咧嘴,洪水猛兽一般。
三句当机没来得及反驳,后面便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告诉你我凶她了??”才不?到?半小时,已经告状了??看着不?像这么没品的人?啊。
“什么?”
“我和她根本?没说起你,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她猜是温柏义紧张过度了?。
那姑娘走时,那好?奇的一抬眼,明媚娇俏,温柔冲她摆手,尔惜不?愿把她往搬弄是非的长舌方向联想。
“是么……”
“她说什么了??”薛尔惜问。
“哦……没什么,是我紧张过度了?。”
就知道。薛尔惜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下午陪当事人?说了?不?少话,走了?不?少路,两脚灌铅一样,烦死了?。她急性子上?头?,“温柏义,什么时候回来把手续办了??”
“六月回来吧,实验结果的数据还差一点?。”
“你会介绍我们认识吗?”她问。
“不?会。”他也没什么犹豫。
“哼哼。”男人?啊,无情得很,生怕她这种母老虎吓着他掌心的小白兔,“我有些当事人?和前夫的第二任太太关系很好?的,经常来往,有甚者打完官司还握手言和,人?和人?的关系实操时很复杂的,不?需如此泾渭分明地定义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柏义打断她的演讲,“我也不?知道还方不?方便和她在一起,与避开你无关。”
薛尔惜下巴无力地磕在膝盖骨,撞得她咬到?块壁肉,痛得龇牙咧嘴,呛出两星泪光,“对不?起。”
“算了?。”他清了?清喉咙。说实话,刚刚说了?很重的话,声音不?觉扯高,嗓子眼给喊疼了?。
“温柏义,她真的很漂亮。”薛尔惜点?开朋友圈,里面空无一物,她扯了?扯唇角,好?像是把她屏蔽了?,“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
温柏义知道她要说什么,“我知道,我很俗。”
“不?是的,”她非常不?识趣地提醒他,“以后你们在一起,你别……”她说到?一半像磁带卡带一样停住了?。
温柏义等了?会,问,别什么?
“……别让人?再给抢了?,白痴。”她不?给他留机会,挂断了?电话。
*
知子莫若母,温柏义人?在国外,所有信息都来自二手,通过自我情绪整合,化成钝刀子痛。他知道自己和秦苒应该保持距离,但这种信号不?强,真正?砸下来,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是温妈的好?奇。她和温爸大?清早“遛”十公?里的狗,去到?卫校门口?,为一睹秦苒为“何方妖孽”。
温柏义的划清界限,或许能瞒住丁小华,但瞒不?过母亲。从他认真要求她去解释开始,她就笃定,自己儿子也出轨了?,对方就是那个老师。
由于温柏义会给秦苒转发?周扒皮的照片,秦苒一眼就认出了?周扒皮。狗大?十八变,结实的身体,细长的四肢,典型的田园犬,偏傲娇地拴着铆钉皮狗圈,看着特别高贵。
彼时她与同事手挽手出来买奶茶,这么久了?,这只狗的记忆感人?,与秦苒擦身而过,显示出异常的兴奋,直往她身上?扑。
温妈和温爸就在大?学城门口?的这条街上?来回溜圈,没想到?断续游荡几日真遇见了?秦苒,本?来就想远远看着,没想狗露馅了?。好?在同事没在意,当是只示好?的狗,拉着秦苒直往后退,尴尬地说,“啊呀啊呀……这狗真热情。”
秦苒释出对宠物的友好?,伸手摸了?摸周扒皮,心虚地与温妈对视,“哈哈,好?像是的哎,估计很久没出来玩了?吧。”
“小周,别动!”温妈死拽着狗绳,紧张得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
秦苒摆手,没事没事。
一老一少汹涌对视,而后擦身。
行至奶茶店,还未站定,秦苒又回头?看了?一眼,周扒皮也在扭头?看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着实挠心,她嘴巴一扁,忽而心酸了?。就恨自己不?能蹲下来陪它玩会,既兴奋又低落,矛盾得很。
至于温柏义,他的焦虑已然?失控,膨胀开来。
他几乎把自己的压抑全?数投射到?了?对秦苒的保护上?,社会对女性的道德苛责更甚,他怕薛尔惜脑抽找她茬,怕她遭遇同样声誉危机,所以听秦苒说起今日见过周扒皮,温柏义唇角最后一丝温驯的笑容也消失了?。
隔着漫长的不?解,温柏义在过马路时,忽而与《男与女》里孔刘饰演的男人?共情。
或许没有结过婚的人?不?能明白他的境遇,但体会过具体的爱是什么,明白生活是什么,清楚婚男婚女之间的鸿沟是什么,他的无能怯缩又不?难理解了?。
温柏义挂断电话,站在红绿灯按钮旁,落寞地看车流穿行。一位热心的美国老太太看他愣着不?动,问他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使用红绿灯按钮,指了?指那里,示意按下。
他说了?声谢谢,抬指至按钮,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那老太太非常热心,又提醒一句,按下等几秒就可以过马路了?。
温柏义又说了?声谢谢。
老太太见没有跳灯,疑惑了?一下,手径直地摁了?上?去。
绿灯跳wait,车辆渐缓,声响忽止。
温柏义眼睁睁看着wait跳成了?红灯,迫于不?忍辜负对方的好?意,他再度说了?声谢谢。
车都停了?,不?过不?像话。他僵硬地行至马路对面,走了?两步,又摇摇头?,回过神来,超市不?在这边,一回头?手就按在了?红绿灯按钮上?。
那对面,老太太止住脚步,疑惑地盯着他。
是的,这片留学生多,外国人?总是这样热衷于帮忙,热衷公?共器材的使用情况。温柏义缩回手,可wait已经跳成了?红灯,车辆又停了?。
是经受眼神拷问,走回老太太身边?
还是就这样,将?错就错,绕路而行?
中国人?出国总爱玩笑,在国外如果做了?什么糗事,就装日韩人?,用日语或韩语说“对不?起”,不?能丢自己国家?人?脸。
温柏义想不?起来日韩的对不?起怎么说,硬着头?皮过了?马路,朝她鞠了?一躬,说了?句“sorry”。走到?超市掏卡时,发?现自己手上?文件袋上?黑体红字写着“中国。”
一步错,步步错。
温柏义与秦苒形容了?一下画面,问她换作是她,会怎么做?
“不?知道哎,”她听着也无奈,“我可能也很尴尬,捂着脸跑掉吧。”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并不?算什么大?错。但莫名想打地洞。
视频里,两边空气默契地静滞了?。他说,我们的这段“wait”期也要结束了?,等我回国……
她故作乐天,“那我们还可以硬着头?皮过马路啊。”这么想来,过马路的尴尬实在初阶,可是想想,又会如芒在背。
电影书籍有太多因为太过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故事,没有经历,感动多少牵强。温柏义与秦苒都是规训念书的好?孩子,按部就班,一路从幼儿园到?研究生。说得上?叛逆的事儿也不?过是婚姻,以致逾矩后的每一步都在刷新认知维度。
原来真的有手脚健全?、经济独立的男女即便脱离婚姻,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荒谬。又合理。好?一出21世纪的黑色幽默。
秦苒挂断视频,走出咖啡店。广场门口?摆起一排红色的商品塔,约莫两个成年?男子高度。走进两步,看清是可口?可乐的造型,周围人?拿起手机,不?停拍照。秦苒恰在塔侧,避无可避,顾盼后垂目,步入镜头?,与影像记忆擦身。
她无从得知自己是否被留在别人?手机里,尽管除了?她没有人?在乎,但作为系统规训过的人?类,秦苒下意识地抻开肩颈,走得更漂亮了?些。
*
温柏义回国那天,是高考第一天。明明复读,今天也考试。
前几天他们聊天,他问他今年?夏天有旅游计划吗?温柏义说没有,回医院可能要参加一个项目援助,估计没空,他问,【你还考浙大?吗?】
明明说当然?。温柏义奇怪,不?考虑其他学校吗,难不?成是有喜欢的女孩吗?
【有。】
【原来如此。】温柏义明白了?,难怪一定要去浙大?竺院,又赶着割XX。【那加油!祝你今年?谈上?恋爱!】
明明:【哦,谈不?上?了?。】
【?】
【就算我考上?了?,也只能轮到?出轨了?。】
【…….】
温柏义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三日,秦苒早就思念成疾,发?去10条消息要见面,温柏义分/身乏术,手机都没空捞起来看一眼。只得回复,在忙。
回国前的最后一次通话,他玩笑地试探,“我们要见面吗?我会影响到?秦老师吗?”
秦苒气恼挂断,把手边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塞进抽屉,暴躁地挣扎。她不?能说不?影响,也不?能说不?害怕,但她不?想和他分开。
温柏义一回国就被薛尔惜抓回家?,几乎是耳鸣程度的鸡飞狗跳,说来荒诞,尔惜的车钥匙、订婚戒指都被丢出了?窗外,遍寻无踪,只得一通手忙脚乱的补办。
温柏义与中介联系的三户人?家?相继谈房价,比对交易方式,薛尔惜嘲笑他,一套没住过的房子,认真得像是在给女儿找对象。他无语,我们住过2个月。他对住过的地方总是有感情的。
“是吗?”
“算了?。”
领证那天早上?,薛尔惜和他互换了?结婚戒指,她把他的男戒套在了?大?拇指,把自己的女戒套在他的小指,对着离婚证拍了?张照片。
温柏义从新房搬了?一个床头?柜给她,顺便看了?看她的住宿环境。尔惜干巴巴眨眼,想哭一下,却累得只剩形式,毫无情绪地问,“温柏义,我会是你最好?的一任太太吗?”
温柏义冷漠地帮她把离婚证塞进抽屉,指了?指垃圾桶,“薛尔惜,我建议你看看自己的房间。”
三个装满的垃圾袋胡乱敞着,歪在墙边,幸好?是单身公?寓,不?是合租,不?然?这没人?受得了?。
他两手插在口?袋里,才忍住没伸手打结。真是该死的职业病。
薛尔惜抄起手,复杂地看着他,“直男,这是你能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情话了?。”
从友情到?婚姻,破碎成相顾无言的一室怅然?。
*
秦苒出现在科室门口?的那天早上?,是他回科的第一天。
秦苒视频里问过他,害怕吗,紧张吗?
温柏义想了?想,摇头?说道,“人?足够虚伪,一定会粉饰。所以,他们应该比我还尴尬吧,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
“很不?错的思路。”秦苒夸他,又忍不?住问他,“要我给你撑腰吗?”
“秦老师。”
“嗯?”
“管好?你自己。”
“哈哈哈。”
好?像那些避之不?谈的东西?,仔细想想,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心中的魔鬼罢了?。可聊天终究是聊天,从温柏义借口?忙碌减少回消息开始,秦苒大?脑便开始脑补,人?对道德惩罚是没有想象边界的,那是漫长的心理受刑期。如此才是最恐怖的。
温柏义总说忙,能有多忙,一定是被为难了?。
她一夜未眠,紧张他上?班时可能遭受的异样眼光,感同身受一样鼻头?酸泛。起床站在镜子前,左右照照,戴了?口?罩。
经过医院布告栏,仔细扫了?一圈,其实只是好?奇,想知道他会否会被为难,所以想在科室门口?张望一眼。
玻璃门一开一关,上?班高峰时间段,白大?褂与病员服来回穿梭。
没有人?注意一个丸子头?的口?罩女,但从更衣室里找到?白大?褂的温柏义与同事并肩而出,顷刻便捕捉到?了?秦苒。
只一眼对视,秦苒反身就跑,人?流拥堵在电梯门口?互相招呼,闹哄哄一团人?。她趁乱头?一缩,窝入在角落,几乎在门合上?的那一秒,温柏义的一角白大?褂就飘了?进来。
他们都没说话。僵着脖子,直视梯门。
20楼。
21楼。
22楼。
……
22楼。
20楼。
……
8楼。
……
1楼。
梯缝一破口?子,嘈杂的人?声密密涌来。秦苒拎了?拎口?罩,低头?钻出拥挤的上?班人?潮。
温柏义站在电梯里,一动没动,微笑朝久未见面的同事招呼、问候,他们回以毫无嫌际的笑容与话题,亲厚与往日无异。
他手抄进兜里,捏了?捏薄薄的信封,忽然?无所畏惧。
————————信始————————
温柏义:
思来想去,一定要告诉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人?的躯壳和性格不?过是一层表象,我看着软弱,性格怯缩,但我有很强大?的灵魂。
你知道是什么灵魂吗?——就是我决定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只是生活顺遂,并没有那么多想要做的事。)
好?,我承认,这是我第一次创造出这么一个灵魂,并且决定丰满它。
看WD.XX时,应该还是少女,也许好?的作品就是这样的,当时看只觉得是情/欲,是荷尔蒙,等人?生的进度条朝前,遇见了?你,突然?明白,现代人?嘴上?道理(德)清明,义正?言辞,实际灵魂枯萎。
木心说过,要不?是听说过爱情,多少人?会知道爱情。温柏义,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人?是带着某种使命活着的,以前我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但现在,温柏义,我觉得是你。
早安,不?管今天顺利与否,我都在。
我爱你!
秦苒
20X(X+2)年?06月12日
————————信末————————
温柏义:【我也爱你。】
秦苒:【现在又不?忙了?吗?】
*
半年?后。
阳光明媚的新大?楼20层,早交班前夕,窗边站了?一排白大?褂。晨光抚上?护士妹妹的脸颊,照得颊畔绒毛柔柔泛光。
泌尿外科新护士捂嘴倒抽一口?冷气,“卧槽!搞这么大??”
另一个新护士拉着老护士问,“然?后呢然?后呢?”她只在墙上?看到?照片,一直想着科里应该有个白净的帅哥医生的,怎么一直没见到?本?人?,原是赴美进修后又去援疆了?。
“天哪,结局是什么!”
“他在新疆一定很辛苦。”
“好?可怜啊,那么温柔的温医生……”
“后来那个已婚女人?离婚了?吗?他们在一起了?吗?结婚了?吗?”
老护士摇头?,一边享受姑娘们的一惊一乍,一边佯作无语地摇头?白眼,“才三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又不?是要死了?,哪有什么结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收藏!!!
下一本《摩登悲剧》(讲一个喜剧故事)
一个女骗子和一个男骗子堕进彼此陷阱,
两个祸害互相套路互相伤害的轻松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