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尔惜噎住,苦笑道,“她就这么好?”
作为发妻,听见这样的话无疑是受伤的。
“闹成这样,也没法说好聚好散,但看在我除了这件事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的份上,尔惜……别搞她……”他难得凌厉,搬出?情分,字里行间全是对对方的维护。
温柏义知道尔惜看过信,秦苒的身份已经无可隐瞒。如果她想要曝光,秦苒将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她将从地下无辜的受害者变成风口?浪尖的“施害者”。
“我没想搞她,”她哭了一晚,兀自静坐,和?王之?涣这个死没良心的聊到凌晨,好歹缓过震惊,“我要是说,我对这个人?好奇,你会跟我好好说吗?”
自认稳定的婚姻,倾覆也就在一念之?间,可见婚姻这东西,自我感觉是多么虚无。很多因出?轨而?离婚的女性当事人?都会非常愤怒地将婚姻崩溃归因至“女小?三”身上,她也有过疑惑,不应该先责问男方吗?可临到自己头上,第一反应也不外乎如此。因为她们认为对自己、对丈夫、对婚姻十足了解,那么情绪风口?,只能直指不了解的那一方,继以?问责。
“不会。”温柏义并不想与她聊秦苒。
“那我问你,如果没有她,你会跟我离婚吗?”她苦涩地耸肩,“就算是我先行背叛。”她想问,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她是否有过挽回的机会。
出?轨和?离婚之?间,别说等号,约等号都没有,能让温柏义一意?孤行选择离婚,那个女人?一定很特别。
温柏义不作这种假设,避而?不答,“我把机票改签了,明天晚上走。”他的情绪与任何人?都无法多呆,不如回去做实验。
“男人?真是薄情,其实想想,你也不是初犯,”尔惜仰头饮尽水,怅然道,“我们最长一次不联系,就是你第二次恋爱。”失联长达两年,她当时当作没有认识过温柏义。那个女孩非常介意?他有红颜知己,温柏义冷掉与尔惜的联系,为此她一度很受伤,“你每次一恋爱,我就会很碍事。”没曾想到了婚姻里,也不例外。
“我去找过你,”他暑假找尔惜道歉,可她生?气到失智,经过垃圾回收车拿起塑料瓶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身上丢,“然后你骂我重?色轻友!”当然,她发完脾气就跑远了,根本不知道他在后面捡瓶子,向阿姨赔礼道歉。
果然,她根本不记得了,撑着?头皱眉,“有吗?我不记得了。”
“薛尔惜,泼皮走的时候,你呢?你和?王之?涣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过我?”这是他最不想提的事情。
她低下声去,“我道歉。”她也被?感情催昏神志,除了机械上班,恨不得分分秒秒与心动男嘉宾黏在一起,所有的责任、羞耻都被?稀释了。
她在和?温柏义相处中,习惯了做一个巨婴。也许离婚于她而?言,就像结婚一样,并非大事,但人?生?将彻底失去温柏义,有些?难以?接受。
“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温柏义说。
“沟通的过程就是意?义,不需要结果来辅以?意?义。”尔惜深吸一口?气,“每次话题一开头,你就懒得和?我说话,说不过三个来回就沉默。”
当然,从温柏义视角来看,薛尔惜说话必须占据上锋,久而?久之?,他渐渐放弃了聊天这个环节,关于婚姻的分崩,他确实并不无辜。
他道歉,“我的错。”
婚姻里,丈夫的沉默和?妻子的咄咄常被?追溯为离婚症结,薛尔惜曾以?为他们是合理?、有效沟通的夫妻,没想到也没能逃过这一劫。这巴掌扇得可真痛。
“她很漂亮吧。”薛尔惜又?问了一遍。好像这是她过不去的砍。卫校主页只有聘任信息,没有照片。93年,这么年轻就要二婚了,真不错。
尔惜上下扫视温柏义,描摹信中人?的形象,“讲话软绵绵?身体也软绵绵?性格是不是也是?”信里,女方的反馈明显比较保守,温柏义手持攻方,叫人?意?外。
“我不想说她。”
“你们会结婚吗?”她问出?口?,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情绪太复杂了,像是难过又?像是释然。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也许之?前有过想法,但经此一闹,怕是悬了。“只希望,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就像相爱时说的那样。
尔惜像泡在黄连水里,连咽几口?苦水,“哈,如果天下有情人?都好聚好散了,那我不得喝西北风了。”她横过手臂,一把摸净眼?泪,点?点?头,“当然,我们会好聚好散的。”
*
年三十非圆月,秦苒时不时关注室外动静,盯着?那轮上弦月失魂落魄。王娟问她,小?徐来电话了吗?
秦苒谎话张口?即来,“来过了,他正在看春晚。”
当然,也可能去哪个春节也不关门的洗浴中心过夜了。她自嘲地想。
王娟和?二姨张罗完床铺,王之?涣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说自己等会要走,话一出?口?,又?被?他妈是一通狗血淋头的抱怨。
秦苒磨磨蹭蹭送他到径巷,问他这个点?回去是有人?在等他吗?
他淡淡道,没啊,回去再看部电影吧。
秦苒扮作无知妇人?口?气,“早点?结婚吧,一个人?守岁多孤单啊。”
“一群人?守岁,也孤单。”
“如果人?总要孤单,那我选择有人?陪我孤单。”她找到了和?王之?涣作对的快感,一来一回甚是有趣。
这边远离市中心,有人?顶风作案,放起烟火。彩色明灭在天空,王之?涣不知回了句什么,秦苒没听清,想来是讽刺她的,不听也罢。
又?走了两步,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狂震,近前远光灯束射/来,照破夜晚。
秦苒的直觉亮起报警灯,不由慌了心神,下意?识将王之?涣往车那边推,“早点?回去吧。”
“谁来了吗?”王之?涣蹙起眉宇,往车辆驶来方向望去,年三十,不应该有谁会这时候径直往临园这栋开。
秦苒用力地推他两下,不耐烦道,“你快点?回去吧。”
“圆圆,别告诉我是那个医生?。”王之?涣语气不佳,厉声斥道,“你还没离婚呢!”如果让徐仑知道离婚的根本原因,指不定比薛尔惜闹得还大,而?社会女性更受不得这种伤害,谁都不能预估这种名誉性的损害。
“关你什么事啊。”她讨厌王之?涣这种一身道德病还以?道德标尺度量人?的傲慢。当然,她眼?下最慌的是两人?碰面,她确信那是温柏义的车。他就是这样一样言出?必行的人?,说这天来见她,就不会过零点?。
王之?涣停住脚步,冷哼一声,“那看看关不关我的事。”
温柏义驱车驶近,看清一男一女身影,方向盘一转,准备倒车,看清推搡发生?,又?生?了犹豫。他关了远光灯,于几十米处的一幢别墅前缓缓停靠,稍作停顿后下了车。
立于夜色,温柏义终于听清了男女拉扯的声音,拳头几乎在顷刻间捏紧。
人?是会产生?阴影的,即便清楚秦苒与王之?涣是表兄妹关系,但记忆里尔惜与他在宠物医院门口?拥抱缠绵的画面太过深刻,恐惧在这一刻疯狂汹涌。
温柏义几乎忘了今夕何年,雄性动物的本能占据上风,大步一迈,袖子一扯,力与力的较量瞬间展开。
两道黑影扭打成一处,秦苒心跳剧烈跳动,捂住嘴巴掩住惊呼,伸出?无力的手臂试图拉开,“你们别打了!”
她压低声音,可这两人?蛮力的闷哼在耳畔张力渐高。
两个高大的男子打架的声响与猛禽无异,是个人?没有任何遮挡站在旁边都会害怕。
“我草!”根本分不清这声骂是谁发出?的,老别墅区的灯火分布非常不均匀,秦苒适应黑暗后伸出?手,也不知扶上了谁的手臂,用力拉拽,不停重?复,“你们别打了!疯了吗!”是要把大人?招过来吗!
兽吼压在咽喉,但手臂的较力毫不遮掩,僵持时都能听见咬牙声。她一人?锤一记,“别打了!你们真是不怕死!”
“你别管!”王之?涣一把推开她。
他学过擒拿,动作间摸到空隙,五指毫不犹豫地擒上温柏义的咽喉,指尖力道逐渐加重?,黑暗中,几乎能看见温柏义额角与颈间暴凸的青筋。他厌恶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出?个轨老婆、“姘头”句句维护,这个医生?也算是做到男“绿茶”级别了。
温柏义十指最为灵活,紧咬牙关,克制住兽/喘,直接摁住他的大动脉搏动最强处,闭去血液通路,他憋住口?气,膝下关节于男性最脆弱的弹丸处,毫不敛力地蛮力一顶,几乎是瞬间,巨大的吃痛声响起,“卧槽——”
除夕的月光害了病似的,越发微弱,三人?匿于车身暗处,逐渐往草丛滚动。
秦苒听见声响,知道有人?受痛,两人?又?扭打得厉害,她看不清局势,只在一溜儿反光处扫见温柏义拧眉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毫不犹豫地用力往王之?涣身上下手,连拱带掐,嘴上还骂他,“混蛋,勾引人?家老婆还有理?,居然敢动手……”她气得冒汗,反扑到他身上,恨不能打死他。
温柏义在王之?涣缓过痛、反击前,一把将秦苒捞进怀里,冲她摇头,“算了圆圆。”
王之?涣痛得直冒冷汗,蜷起身体,骂了温柏义一句脏,秦苒这才知道是温柏义下了狠手。她下意?识认为,温柏义会是吃亏的那一个。
“别管他了。”温柏义将她护进怀里,往车边带。
“你受伤了吗?”她关心地拉过他的手,拿眼?细细扫视。
“没有。”
她抱住他,恳求道,“不要打了,我怕我妈他们听见。”她知道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老婆被?人?睡,也知道王之?涣活该,可他们真的不能再打了。她怕他失控,酿出?大错。他们之?间成受不了多余的风雨了。
“好,不打了。”温柏义将她揽进怀里,压低声音,“是我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