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7

记秒的暗度陈仓,被都市秩序按下暂停。

秦苒两日没出现,温柏义也有数。

他告诉过她自己的值班规律,也没有过度地期待,只是解手时,总会想到她淅淅沥沥的害羞。

周四手术日,温柏义一进?手术间就听人声喧哗,那交头接耳的复杂表情,一看便是有新闻。

一走进泌外所在的11号手术间,就听术间护士那叫一个遗憾,唉声叹气,主任也在聊,术前准备时,他一句话没问,已经听了个大概。

听闻近期市内医院出了两桩丑闻。

一桩在中心医院,主任丈夫出轨,护士长太太驱车驶入河内同归于尽,一车两命,听者无?比唏嘘。

医院往下压新闻,可压不住传闻。虽然扩不出去,但婚姻事故在医疗小圈也极为耸人。

另一桩出在自家医院,某科的小主任惊爆在外养了小老婆,儿子都八岁了,又是个护士长太太,直到他提出离婚才知此事,最?近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同一个医院的,男方竟然拒见女方,不给?任何解释,直接走法律程序,薄情程度可见一斑。

“我完全不敢想象,李主任多温和的一个人啊。”

“人不可貌相,儿子都八岁了,家里一点都不知道,离婚不留情面,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儿都12岁了。”

“我都心疼护士长,估计天都塌了。”

“是,我今天上电梯还?看到她了,在科室门口逮李主任。”

“铁了心,没办法,平时不露声色的人,做起事情来特别狠辣。”

温柏义今天一助,上完麻醉导师搞完前奏,后面收尾都是他来,脑子空白,手上机械地执行,忘了研究生说的,让他试试新到的缝合钉。咔咔一顿按,往垃圾桶里扔医用垃圾时才瞥见一旁等的研究生。

“不好意思,忘了,下一台。”

“今天就一台用缝合钉。”

“那下次。”

温柏义犯困,经过脑外手术间,恰扫见他们在带教新的实习生,术间门大开,“薄情”李主任坐在角落,垂首发消息。手术台围着一圈学生,正在认真观摩,医护比平时认真。这也大概是今天唯一一处不敢讨论此话题的安静地儿。

茶水间遇着?下月将调至后勤的周沫,打了声招呼。

她见他四下张望地找杯子,给?他指路,最?里面的柜子,钥匙还?插在门上。“护士长嫌你们医生杯子乱放,给?你们收到柜子里了。”

温柏义在垃圾堆一样堆放的杯子里找到了自己的黑色保温杯,简单冲洗后开始打咖啡,咖啡机是前列腺癌术后的药代送的,吃非那雄根还要打药,非常注意保养。最?新文献提出,喝咖啡利于前列腺,医师节当天买了台送过来,造福了一整个手术室。

豆子乱飞,机器震响,周沫皱眉,仿佛自己喝到了苦味,“这么苦的东西怎么喝得下去啊?”

他看她眉心轻蹙的“川”字,欲言又止,“哪有生活苦啊。”

周沫无?语,哈哈两声,又被他叫住,问了一声,“周沫你93的吗?”

“嗯,属鸡。”

“哦。”他抿了口滚烫的苦咖啡。

*

一天两面迎来的结果就是两天没声。

现代信息社会,人要消失不容易,比如?秦苒还?活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温柏义看着?对话框,最?终没有发出消息,中间一度眼花,看到对方在正在输入,很快没了,也没有消息提示,应该是他的幻觉,要么就是微信系统故障。

结束手术,温柏义接到黄穆童妈妈的电话,问他几点回来?

他说今天自己值班不回来,她哎哟了一声,说他房门口摆着?两个很漂亮的礼盒,应该是别人送的,她先帮他先拿进屋子里,明天他下班回家去她那里拿。

温柏义疑惑,低应了一声,挂断瞬间:“等等!阿姨你先别动,我要回来一趟的,你放那儿。对,还?放在门口。”

脱下白大褂,快步走出科室,电梯上自若地与友科同事打了个招呼,行至小南门,脚下顷刻生风。

南门出来的那条路上铺满夕阳,一夜间树木蹿绿,油绿的叶面不断往他眼里投入碎光,满得他兜不住,不由垂下眼帘。恍惚,是她与他相向而视,避开的暧昧眼风。

礼盒里装着?最?早的明前茶,一袋茶加一个瓷罐。茶叶尖尖,嫩绿的新芽,市面上还?没得售。老温喜茶,有时主任收到会给?他,他再给?老温,一来二去,知道点茶季。

瓷罐上的艺术水墨字是徐仑写?的,温柏义知道他,他查过,百度百科上有介绍和照片。

里里外外翻了遍茶叶,没有信,扭头,玻璃上贴着张便利贴。

他站着?没动,仿佛和时光某一刻重合,愣了一下才去揭下,五个字——

忙,

好好吃饭。

*

温柏义接到薛尔惜电话时,正在看日出,他妈不知道他夜班,去他家添菜,看见家里乱糟糟,正收拾着,发现只有薛尔惜一个人在主卧。

“我什么都没说,但老太太好像察觉了。”薛尔惜烦躁,见他不语,问他怎么办啊。

“我妈正往我这打电话呢。”

“你准备怎么说?”

“我先交班,等会说。”

交完班已经九点了,老太太从微信上问他,今晚值班吗,不值班回家一趟。尔惜有点着急,两对老人家住得近,今天中午突然约饭,不知道会不会说什么?

温柏义了解他妈,【估计就是想看看你爸妈知不知情。】

薛尔惜:【我爸不能知道!!!】

【她不会主动说的。】

温妈一个懦性子,确认亲家不知情,下午一言不发又去了趟温柏义的房子。

早上只当是自己误解,这回仔细一兜,她买的床上用品、温柏义日常的衣服都没了,甚至电动剃须刀也一并失踪。

一切明了。也是,他在家哪会让家乱成这样的。

温妈在桌上看到一沓文件,写?着?离婚协议书,当时就哭了,看清名字不是自己儿子儿媳,又默默洗了把脸,等到温柏义到家,她已经跟尔惜聊了会了。

尔惜难得没有加班,坐在懒人椅上喝咖啡,他伸手把她拽起来,严肃道:“这种软垫不能再坐了,你过几年颈椎就要废了。”

尔惜浑然不觉,好了颈椎忘了疼,把手上的咖啡杯递到他嘴边,“喝两口吧,醒醒脑。”

他鼻头一皱,刺鼻的味道呛进?鼻腔:“这是酒。”

“哎,我太害怕这种时刻了,”她朝厨房努努嘴,“你妈好几年没对我这么笑过了。”

“我妈对你够好了。”他瞪她一眼。

“我没有说不好,但这次是特别真心的那种好!”她哈哈大笑,浑不知耻,“就是无比希望我可以一辈子做她儿媳的那种真心!”之前有一种,因?为她是儿媳,不得不接受她任性妄为的无?奈。

尔惜有点嗨,情绪倒置,在该严肃的时候飘起来了。温柏义夺过她的酒杯,问她,“你准备怎么说?”

“我准备老实交代。”她耷拉下眼。

“什么?”

“我说我对不起你。”她说完看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锤他一记,“我以后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她委屈地扁嘴,“我想过了,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虽然不喜欢小孩,但你喜欢,而我又做错了事,应该弥补你。”

“你的生育自由呢?”

“生育自由,就是我想生就生,现在我想生!”

温柏义跟她斗惯了嘴,“我也有射j自由,我不想射。”

他没注意到尔惜一个人在外面发呆,进?厨房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帮了会厨,再见尔惜她的亢奋劲儿全没了。

他观察了会她,同时应付她妈的太极,“房子租好了,那边有给?进?修的宿舍,对……不贵……条件应该不差的,有人会拖家带口去。”

他往尔惜碗里夹了块肉,被她一筷子退了回来,他夹回去,被她恶狠狠地摁进?他饭碗的米粒里。

温妈倒是喜欢他们这样的互动,慈祥地笑道,“哎哟,闹什么呀,还?跟小孩子似的。”

吃完饭他被他妈拉到房间问话,讲到半程,尔惜进?来了,站在门边懒洋洋打哈欠,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不知情。

温妈笑笑,问她是不是累了,早点睡,“你五月过去,那边还?冷着,不知道宿舍条件怎么样。”

她想确认两人的关系,尔惜打趣,“什么环境我都扛得住。”

等温妈走了,尔惜叹气,“原来真的纸包不住火。”今天把她吓死了,事倍功半。她最怕的就是她爸的脑梗,现在四肢就不太协调,广场舞跳得比机器人还?机器人。医生说再中风,应该就要瘫了。

“所以要么我们就快刀斩乱麻吧,说不定能在我出去前事儿办了。”

“什么事儿?”尔惜一把脱掉T恤,挂着?件运动内衣剪起线头来。因?为焦躁,她把T恤下摆扯成了手撕风,剪完线头,开始剪领口商标,这玩意刺得她难受。

温柏义看她粗手粗脚,后领捣了个小洞,接过剪刀,绷直衣料,给?她展示刀锋垂直划过走线的手法,语气不咸不淡接道,“离婚。”

尔惜从他手里夺过剪刀,动作笨拙的模仿,“你听说最?近你同行死了吗?”

“中心医院那个?”

“嗯,”她好笑,眯起眼睛地威胁他,“你不知道女人疯狂起来多疯狂吧,我见过太多反复无?常的女人了。我现在手里拿着剪刀,又在听你说离婚。这个时候理智是不管用的,你激怒我,我可能会杀了你。”

她威胁地举起剪刀,又害怕自己失手一样,赶紧缩了回去。她对锋利物品的把握没有温柏义擅长。

“或许我们可以想个折中的办法告诉家里,拖着?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温柏义叹气,就算今天能敷衍过他妈,也瞒不过多久,老太太接下来肯定会时不时地来“促进?”他们感情。

“温柏义,你这么着?急离婚的样子,好像你才是那个有鬼的!”尔惜眉心的川字像二郎神的天眼,仿佛洞悉了他的所作所为。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微笑,坦然直视。

尔惜自觉没劲,把剪刀往床上一丢,开始找酒。

他妈整理过房间,把瓶瓶罐罐都收拾过了,本来她伸手就能够到的。

“我想过了,很多方案,其实生孩子是最好的,”薛尔惜苦笑,还?调皮地吐舌头,掩饰自己的复杂,“想到的时候我都无奈了。”

温柏义拿起剪刀,平静地放回抽屉,语气疏离,“但是薛尔惜,我已经不期待和你有一个小孩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大家留言积极踊跃,积分时代,作者都要攒分分,又害怕大家吵架,就不敢求留言,要不给我撒两朵花吧,春天花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