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叔,要是晚几天就好了,那样我们就画完了。”杨陶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他跟陈叔叔忙活好几天呢,也不知道半成品能不能让爸爸消气。
陈秋肃想去摸杨陶的脑袋,但手上都是涂料,安慰道:“没事啊,爸爸今天来,万一他还陪我们一起画呢?”
这话是安慰杨陶,也是安慰自己,陈秋肃其实没什么自信,他不确定杨邵会不会领情,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嫌他做了多余的事情。
店铺位处闹市,汽车引擎声被淹没在了城市的喧嚣中,他俩没注意到杨邵已经到了。
“你俩干嘛呢?”杨邵手揣着兜站在门口,他没有着急进门,先是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招牌,又低头看向面对墙坐在地上的父子俩。
杨陶将手里的画笔一扔,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奔向杨邵,迫不及待跟杨邵邀功。
“爸爸!你快来看,我跟陈叔叔画的,是不是画得很好看?”
这一面墙都是手绘图,不是什么特别精细的画作,但是胜在可爱。
杨陶怕杨邵看不懂,要跟杨邵好好介绍一下,“这里是我们画的水果,这个是水果摊,这是爸爸的货车,还有这个,三个人是我跟爸爸还有陈叔叔。”
其实不用杨陶介绍,画得很明白了,没想到对音乐一窍不通的陈秋肃,在画画上还挺有造诣的。
“你喜欢这个彩虹吗?”杨陶指着墙角的彩虹,那个位置,以杨陶的身高肯定是够不着的,“那个是陈叔叔画的。”
陈秋肃,你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
那我想要彩虹。
不怕杨邵不喜欢,反正自己跟陈叔叔准备了好多彩虹,总有一个会是爸爸喜欢的。
杨陶拽着杨邵往门外走,指着招牌上的彩虹图案,“还有这个彩虹。”
他又朝他爸爸伸手,示意他爸爸抱他,杨邵没说话,把杨陶抱了起来,杨陶扭动着身子,要他往开关旁边走。
杨陶手放在开关上,一脸兴奋,“爸爸你看地上。”
开关打开后,摘牌上的彩虹图案会发亮,投射到地上也刚好是彩虹的形状和颜色,杨陶上下推动开关,彩虹的光斑还会旋转。
“这个我选的!你喜欢吗?厕所还有!”
杨陶越说越兴奋,伸手想要去捧杨邵的脸,他手上的涂料吓得杨邵缩了缩脖子。
“喜欢喜欢,厕所就不去看了,你手上涂料要弄我脸上了。”
杨陶笑了笑,握着拳头用胳膊杨邵的脖子,脑袋也靠了过去,“你别生气了,我们不是故意不带你一起的,我跟陈叔叔打算弄好了再叫你来看的。”
谈不上生气,但是确实有一点点郁闷,背着自己跟陈秋肃有小秘密,杨陶撒娇在他这儿是管用的。
现在倒是不郁闷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种无法言状的心情。
杨邵抱着杨陶掂了掂,一回头,陈秋肃还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店里。
听到爸爸说喜欢,杨陶悬着的心总算归位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声音特别小:“我想拉粑粑。”
可把杨陶累坏了,他爸把他放地上,他自己就跑进了厕所,以他的自理能力,不需要任何人陪。
店里只剩陈秋肃和杨邵,他俩该说点什么的。
杨邵的目光停在了陈秋肃的手掌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除了有明显的青筋,还染上了不少涂料,连他的袖口都蹭上了。
“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杨邵觉得,自己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要是现在不够狠心,以后伤心的可能就是自己,如果上一次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杨邵深吸了一口,他打算再说一次。
“陈秋肃,我们俩不太合适。”杨邵嘴角带着干瘪的笑容,虽然自己会背地里骂陈秋肃是个禽兽,但是陈秋肃是个体面的禽兽,杨邵还是知道自己的档次,“你呢是个大老板,我是个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你做得够多了,不需要做那么多,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
补偿损失就够了,干嘛要补偿感情呢?
陈秋肃的身形晃了晃,幸好他快速收敛起情绪,没有太过狼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上次就拒绝得很清楚了,我不是想给你压力,只是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想食言。”
感情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有意思就是有意思,光是感动没用的。
“我喝多了,说了些小家子气的话,你不用记在心上。”
那晚被杨邵拒绝,陈秋肃就想清楚了,杨邵可能不太喜欢他,只要他保持距离,他的付出,不妨碍到杨邵就行了。
“但是我没有喝酒,我答应你的时候是认真的,都是认真的。”包括那晚和杨邵接吻也是认真的。
杨邵眼皮子在不停地颤动,从耳后有一股股的气流钻了出来,那种急躁的感觉让他有点慌不择路,他不敢去看陈秋肃的眼睛,这一刻他无比想要抽烟,可他全身僵硬,只能暗暗捏紧拳头强装镇定。
“我知道你是随便说说的,但是我没办法不当真。”
厕所门不合时宜地打开了,伴随着抽水马桶的声音,杨陶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又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舒服。
“你别对我好了。”杨邵低声说了一句,没等陈秋肃反应过来,拉着杨陶便往店外走。
杨陶不知所措,又回头去看陈秋肃,只看到了陈秋肃脸上的失落。
“爸爸到底怎么啦?”杨陶小跑着跟上他爸爸的步伐。
“我们为什么不等陈叔叔?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陈叔叔……”
杨邵突然停在了原地,斩钉截铁地回答杨陶,“我当然不喜欢他!”
杨陶吓一跳,小心打量爸爸的脸色,没从爸爸脸上看到怒意,只看到了慌张。
“我不是问你喜不喜欢陈叔叔,我是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陈叔叔给你准备的惊喜?”
杨邵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爸爸,是因为不喜欢陈叔叔,所以才不喜欢惊喜吗?”杨陶也不知道爸爸跟陈叔叔有什么矛盾,他只想他俩能好好的。
“墙上的画都是我跟陈叔叔画的,你要是不喜欢画,那小推车,那也是我跟陈叔叔设计的,我们跑了好多地方,买了好多材料,陈叔叔很怕你会不喜欢,每次买东西前都会问我。”
“爸爸,不要把陈叔叔一个人丢在这儿,一个人回家很可怜的。”
杨陶可怜兮兮地看着杨邵,他以前就是一个人回家,爸爸也是一个人回家,爸爸肯定能体会一个人的孤独。
陈秋肃,陈秋肃,上哪儿都是陈秋肃,杨邵这才发觉,陈秋肃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杨邵是一个看似粗犷,感情内敛木讷的人,可是再怎么含蓄麻木,还是会渴望温情,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那次被困在山里,他没想过陈秋肃会带着杨陶来找他,他一直觉得,有人帮他照顾杨陶,他能轻松一点,没想过也有人会照顾他,照顾他的感受,特别是在杨陶睡着后的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自己也总算是个世界有点其他的联系。
“爸爸,别生陈叔叔的气了。”杨陶扯了扯杨邵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冷风跟刀刮似的,不光刮到脸上会有刺痛感,还会肆无忌惮地往衣服里钻,陈秋肃在门口站了一阵,转身进了店里。
他默不作声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来,收拾好涂料画笔这些,陈秋肃又进厕所洗了个手,随后又走到门口去关灯。
大概还有两天的时间,墙上的画就能完成了,如果杨陶不能陪他一起,可能会多花一点时间。
刚想关灯,从远处传来杨陶的声音,“陈叔叔!”
陈秋肃一回头,见杨邵牵着杨陶站在那儿,陈秋肃愣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确认杨邵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被陈秋肃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杨邵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找了个相当蹩脚的理由,“那厕所我还没看呢。”
一个人回家确实挺可怜的。
杨陶怕两个大人磨不开面子,拽着他爸爸往陈秋肃跟前走,“爸爸不生陈叔叔的气了。”
这可是杨陶说的,但是倒回来找陈秋肃,杨邵就是心软了。
“杨邵。”
杨邵看了一圈,“我要是没有带着杨陶回来……”
“那我也会把这儿装潢完。”陈秋肃的世界里,就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做事得有始有终。
就像杨邵拒绝了他,他自己起了头,一点点的挫折,还不足以让他退缩。
杨邵挺唾弃自己的,听三十来岁的弟弟表白,耳根子有点热,真没出息。
这么真诚,自己以后还怎么在背地里骂陈秋肃禽兽?
“爸爸,你不是要看厕所吗?”只有杨陶把杨邵的话当了真。
杨邵瞥了他一眼,“我不看了,还没开张你就在里面拉了一泡。”
杨陶搓了搓鼻子,“你说的嘛,屎来财。”
自己什么时候跟杨陶说过这么低俗的东西,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杨邵手上一紧,杨陶牵住了他,低头一看,杨陶另一只手牵着陈秋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