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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文晚间侍候雪儿喝完药,雪儿从脖子处拉出一条线,扯出一个红色玉佩,少文怔了,那是师妹当年送她离开书院时给她的,后来她给雪儿挂着了,如今物是人非,倒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雪儿把玉佩取下来给少文挂上:“我和你一样思念周姑娘,她是个好女孩,这玉佩我一直贴心藏着,一为思念你,二为纪念她,如今还是给你挂着好。”少文摸摸玉佩,笑了:“这玉佩是师妹从小贴身带着的,她当初和我说,从见我的第一眼就想送我了,师妹自小体质就弱,这玉佩是来护她平安了,我不应该占为己有,或许当初……”

雪儿知她内疚,宽慰她:“周姑娘把这玉佩赠与你,自然有她的用意,你何必胡思乱想呢,一块玉佩罢了,人的一生自有命数,岂是旁人能左右的了的,你自小和她青梅竹马,伤心她的离去,原是应该,只是不应把她的死揽在你的身上。”

少文摇摇头:“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带她去祯城,更不应该接受她的护身玉佩,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我不去书院读书,或许,她根本就不会认识我,她这一生都会在书院快快乐乐的渡过。”

雪儿见不得她这般自怨,心疼道:“别这样妄自菲薄了,周姑娘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也不会安心的。”少文抹抹眼泪,两人又闲聊几句,如前一夜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少文侍候雪儿梳妆打扮,用完早点汤药,少文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个孩子,如今离开洗衣坊两天了,不知那孩子可有哭闹,向雪儿说明:“我想请半日假,回洗衣坊半日。”雪儿一听她要走,神色紧张起来:“还回去做什么,那洗衣坊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少文道:“有个孩子这几年一直是我养着,她和我熟了,离不开我,我这次突然离去两日,也不知她如何哭闹,我很担心。”

雪儿不解:“洗衣坊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她是谁的孩子?”少文知雪儿一直对伊姑娘有点介意,虽这祯公主和伊姑娘的事有点复杂,告与雪儿知也无所谓,但如今祯公主已经去了,平白无故再惹一些俗世是非,少文不愿见此,只好说道:“是我一牢友的,她去年病死了,留下这孩子,才三岁多。”

雪儿道:“她的孩子怎么让你带着,好端端的,你和她什么关系。”少文道:“牢友啊,一起发配过来的,又一起干活,这些年互相帮助了一些,有点感情。”

雪儿就怕听这话,她最怕少文和其他人产生关系,变了脸色道:“什么感情,值得你这般帮人家照顾孩子,她是不是喜欢你,你和她这些年同甘共苦,我自然是比不上了。”少文知道瞒不过雪儿,她对这事敏感的很,少文也没法解释了,低着头不说话。

雪儿气愤的胸口都起伏着:“你和她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吃苦培养出得感情,是不是。我每天想你,你却在这里和人家培养感情。”少文虽然内心坦荡对祯公主没有半点那方面情愫,但那一次祯公主睡了她,这个真的没法解释了,在雪儿面前也没法辩白,只好挠挠额头,有些心虚。

雪儿见她这样,只觉自己所言全都是真的了,越发生气,不想看到她,径直出了帐篷,往雪地里来。冷风扑面,雪儿紧了紧披风。踏着白雪,脚底下发出枝呀的声音,雪儿气呼呼的往前走,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少文追出来,望向雪地里不远处的她,只好快跑跟上来,雪儿气呼呼道:“别说话,我不想听你声音。”少文也没打算说话,只是跟着她身后,望着她,凝视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雪儿时不时偷偷听身后踏雪的声音,看她是不是跟着后面。

两人这样走了半个时辰,少文也没劝她停下,雪儿倒是冷的有点走不动了停住,裹着披风发着抖,少文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搓搓,解开棉衣,把她的手揣到心窝处暖着。

雪儿眼睛里有了点笑意,但不想被她看见,侧头装作看雪的样子,观赏周围的雪景。良久,见少文也不哄她,只好道:“这雪真厚,以往都没看过。”少文见她主动说话了,知道她不生气了,回道:“你在这雪地里快走了半个时辰,也该看够了。”雪儿气呼呼的不说话,少文微笑道:“回帐篷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雪儿迈出步子,听从了少文的建议,二人一起往返回去。这次不是一前一后,是并肩而行。

回到帐篷,少文还是提起了那话,不管怎样,她还是需要回去看小孩一趟,雪儿道:“那你抱她过来,我照顾她。”少文有些惊讶:“这……你身子还病着,孩子可折腾了,我怕她吵到你休息。”

雪儿给她披上自己的披风,系好带子:“你抱她来就是了,不然三天两头的请假回去,谁知道你回去干嘛去了。”少文道:“回去还能干嘛,自然是看那孩子。”雪儿道:“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你把那孩子抱来,放我这,不是很好嘛。”

少文拗不过她,想到把孩子带在身边也好,于是点点头,告辞雪儿,回去了一趟。

西门伍长和美嫂见她回来,心下终于放心了,给她端来热茶:“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这一走就是两天,也没半个音信。可是有什么事?”

少文接过热茶捂捂手:“没啥事,孩子呢?”美嫂走去床边抱来给她,少文接过来,见那孩子正睡的熟,轻声问道:“这两天可有哭闹。”美嫂道:“一直嚷着要你,好不容易哄睡着了,这下你回来,正好了。”

少文道:“我还得去军营,这孩子我打算暂时带在身边。”西门伍长听了,惊讶道:“带娃娃去军营,这是哪里的规矩,少文妹子,你这可乱来不得,那军营可不是带娃娃去的地方,小心犯了军规,被人借机找麻烦了。”

少文微笑道:“无事,这是将军夫人让我带去的。西门伍长不用挂心。”西门一脸震惊:“将军夫人?可是我们将军千里回去寻嫂子的那位夫人。”少文苦笑道:“正是她。”

西门和美嫂惊讶的对望一眼,又瞧瞧少文,打量她一圈,西门摇摇头不敢置信:“少文妹子,你还和将军夫人有交情了,真是哥眼拙,以往哥的不是,你可别挂在心上。”少文道:“那都过去多少年了,西门大哥何必还说这话,这几年,一直麻烦着你照应,你对我还有祯……这孩子娘亲的关照,我们心里都记着呢,将军夫人要是问起,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哪有说其他话的理。”

西门伍长摆摆手:“感激的话倒不用说了,我看将军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少文妹子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吧。”少文好奇:“西门大哥为何这般说?”西门道:“前些年,我救过那将军一命,当时他还不是将军,是个小兵,和我们几个兄弟玩的好,一起在前面冲锋,他那下面中了一箭,是我背着他从战场回来的,后来他活过来了,大难不死,还当上了将军,我们几个兄弟也是唯一知道他那不行的人了,他没杀我们灭口,还封了我们兄弟几个伍长的头衔,也算饶了我们一命,我哪还敢往他面前凑,惹他想起什么不痛快的事。”

少文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沉默不语。

西门又闲聊了几句,让美嫂帮少文收拾好行李,装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又准备了一桌酒席,少文和他们一块吃了晚饭,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包袱,赶往军营。走了半路,少文找了个地方,用手挖了一个坑,从包袱里拿出祯公主的骨灰,埋了进去,做好标记,按着孩子的头:“给你娘磕三个头。”那孩子乖乖的跪着雪地上,磕了三下,少文摸摸她的脸,又抱起她继续往军营赶去。

回到雪儿营帐,见雪儿窝在床上做针线活,少文道:“怎么没休息,吃了药没。”那孩子在少文怀里挣扎几下,想下来走。雪儿见此,放下针线,从少文怀中抱过孩子,看了看:“这孩子还挺可爱的。”少文笑笑:“一小机灵鬼,只会闹腾人。”

雪儿问道:“这孩子的衣物你带够了没?”少文提起那带来的包袱放在塌上,解开看看:“这是美嫂给我打包的,我看看,应该带够了。”雪儿问道:“谁是美嫂,她对你很好吗?”少文道:“是啊,她对我好的很,超级超级好。”雪儿不高兴了:“怎么个超级好法。”

少文笑道:“她给我做饭,给我洗衣,还给我叠被子呢。”雪儿生气的注视她:“她喜欢你?”

少文摸上她的脸,笑道:“她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人家今年都五十了。”雪儿开心一笑:“你故意逗我。”少文道:“谁让你总是瞎吃醋。”雪儿不以为意:“那这孩子的娘亲你又有何话说?”

少文一时间不想瞒她了,握住她的手:“这孩子的娘亲不是别人,是伊姑娘,这孩子是我的妹妹。”雪儿道:“所以,你和伊姑娘这几年一直待在一块,你们在这儿,远离南方,躲在北疆耳鬓厮磨,还一起养孩子。”

少文见雪儿又翻脸了,心里觉得有些累,不想再过多解释,叹口气:“雪儿,伊姑娘死了,她死了。”雪儿回过神,也觉得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心里还是觉得憋闷,但又不想说什么了。只是抱紧怀里的孩子:“那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少文摸摸孩子的头发:”我打算送她去书院,山泉书院。”雪儿问道:“可是周姑娘已经去了,我看周院长那,恐怕不会很待见我们马家,这孩子以你的名义送过去恐怕周院长那不好过。”少文听她自称是马家人,心里很高兴,附上她的手:“你说的是,我之前写的信大概周院长都看了,不过懒得理我。”

雪儿道:“无事,我现在的身份虽然我不喜欢,但在有些事上还是有点用的,我想以将军夫人的名义送这孩子去书院,你觉得怎样?”少文笑道:“这个想法不错,就这么办。”雪儿喜欢看少文的笑脸,见她笑,就主动窝到她怀里:“能让你开心就好。”少文轻轻的环抱住她,那孩子窝在二人中间有点挤压的难受,哭了。

少文和雪儿相视一笑,都哄起她来。

晚间,大壮从前线归来,径直过来看雪儿,远远就听见小孩子的声音,步入营帐,见那两个女人和小孩子玩的高兴着,不禁气上心头,喝道:“干什么,吵吵闹闹的,这是军营,小孩子来这做什么,谁的?”

雪儿笑道:“这孩子娘亲去世了,我抱过来带两天,很快就送走了。”

大壮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几下,笑了:“你们的睦昭没了,也用不着这么惦记人家的孩子。雪儿,你若是想要孩子,就该和我多恩爱恩爱。”少文看了眼他下身,想到西门伍长说过的话,不禁心里有点想笑。

大壮在桌边坐下:“马少文,给我倒杯茶。”雪儿闻言,忙下床来给他倒,大壮移开杯子:“你是何等尊贵身份,我还用得着你倒茶,让那马少文来。”

少文对雪儿摇摇头,示意无事,给大壮倒了杯茶,那大壮拿起喝了,抬眼打量雪儿,见她脸上多了血气,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妩媚,不禁笑道:“这两天休养的不错,这马少文还是有点用处的,让她当仆人侍候你,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少文道:“谢将军抬爱,小人能服侍夫人是小人的福气。”大壮笑道:“这话我爱听,你记住你的本分就好,今晚我要在这休息,你在一旁守夜吧。那孩子别吵到我,不然,我就丢她出去吃雪。”雪儿听了,急道:“我身子还没多好,你能不能改天。”

大壮打量她身子几眼:“我看你身子好多了,这不还能下床了,我今天听说你还出去雪地里散步去了,是不是?”雪儿道:“是有这么回事,觉得营帐有点闷,就出去走了走,不过吹了点冷风,受凉了,现在还不太舒服,头晕晕的,感觉不太好。”大壮心疼道:“那正好,我留下来给你按摩按摩,除除身子里的寒气。”雪儿有些生气:“我都说了,今天不舒服,你就不能改天吗?”大壮环住她的双肩:“既然不舒服,我更要看看了,哪能改天,你是我夫人,难道我还不能看啊,是不是怕这马少文妨碍了我们,没事,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让她今晚去侍候其他人,这里的各位营长啊,夫长啊,都需要女人侍候。等她侍候完,明天再来服侍你,可好?”

雪儿咬咬牙:“你不要威胁我。”大壮凑到她耳边,舔舔她的耳根:“我威胁你什么了,自古夫人得和相公睡觉,仆人便是用来侍候人的,我说错了什么吗?”一把搂紧她,抱到床上去,雪儿见孩子还在床上,叫道:“少文,把这孩子抱走,别被他伤到了。”

大壮道:“马少文,这孩子今晚就和你睡了,你那地铺打好了没,今晚好好守夜,别让外面的风雪吹进来了。”

少文上前抱起孩子,掠过桌子把孩子放到地上,又拿来棉被铺好,抱着孩子睡了。

这一桌之隔,大壮正在一点一点的和雪儿亲热。

少文抱着孩子,亲亲她的额头,柔声的哄着她:“睡吧,睡吧。”那孩子听话的窝在少文怀里,含、着大拇指睡了。

雪儿目光瞧向少文,见她背着身侧躺着,一动不动,雪儿泪水模糊望向烛光,只觉那烛光在抖动……

良久,大壮喊着要喝水,少文起身给他倒茶,大壮一边喝一边笑意藏不住的打量她,又推推被子里的雪儿:“你要不要也喝一点。”雪儿目光看向少文,和少文对视着,雪儿舔舔唇:“也好。”

少文又去倒了一杯给她喝,雪儿接过时,手指触到少文的手指,两人又互看一眼,雪儿接过茶一饮而尽。

少文接过茶杯,在桌上放好,回去地铺躺下,摸摸睡着的孩子,睁着眼一宿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