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这两日里,小红用心调理着伊姑娘的饭食,伊姑娘倒是胃口好了许多,时至中午,伊姑娘正喝着粥,忽见马管家进来屋内:“姑娘快和老奴走一趟,老爷在书房等您呐。”
伊姑娘急忙放下碗:“可是有什么事,这大白天的,一定是有什么事吧。”说着,身子都有点发颤,似乎是害怕了。
马管家觉得有点好笑:“姑娘就随奴才去吧,老爷又不会吃了您。”小红扶着正起身的伊姑娘,马管家道:“小红便留着收拾屋子吧,姑娘随我去便可。”
来到老爷屋内,只见老爷坐在桌边喝茶,马管家瞬间把门从里阖上了,伊姑娘吓得心慌慌的,老爷看马管家一眼,管家便去屋内取了皮鞭出来,伊姑娘跪倒在地求饶,老爷侧身悠悠喝茶懒得看她,听着马管家打了伊姑娘二十鞭子。
伊姑娘挨鞭后,躺在地上喘着气,老爷放下茶杯,淡淡道:“送回去吧。”管家指挥两个下人抬了出去。
一路快跑至伊姑娘的院子,小红听到有人回来,便冲出来,见到伊姑娘这模样,白脸急道:“你们对姑娘怎么了?”
下人笑道:“这该问你家姑娘,老爷那么宽厚的人,动此刑法,谁知你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待把伊姑娘放到床上后,下人离去了。
小红伏到床边,哭了起来。伊姑娘听见哭声,虚弱的抬头望向她:“你还是第一个为我流泪的人,第一个……”说着晕了过去。
小红吓得忙去请马大夫,马大夫诊治后,给伊姑娘敷了药,又说道:“你家姑娘有喜了,你好生照顾她,她身子本就虚弱,别再让她受凉了。”
小红一时呆住,这算哪位爷的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送走马大夫,小红去找了大爷来,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只有大爷肯认这孩子,大爷听说了这事,心里高兴的啊,忙跑来伊姑娘床边,一直守着不离开。
小红不知这大爷喜个什么,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了,大爷怎么这么肯定是他的呢。
晚间时分,伊姑娘才悠悠转醒,大爷笑着抓起她的手:“伊儿,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伊姑娘眼神往其他地方看,似乎在找寻什么人,没见到想见的人,便对大爷微笑:“大爷刚才说什么?”
大爷道:“你怀孕了,有孩子了。”伊姑娘怔了怔,一时无言语。大爷道:“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待大爷走后,小红来到床边,伊姑娘急切的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最近这么多人怀孕,我怎么也怀了一个。”
小红端着汤药喂她喝:“姑娘有孕,我也和姑娘心情一样复杂,姑娘先别管,好好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伊姑娘喝着苦药,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痛,气道:“今日那老头打了我,这账我会记着的,总有一天,我要还给他……”说着,唇被小红手指点住:“姑娘可别胡说,最近风大,墙角到处漏风。”眼神示意外边有人。
伊姑娘忙停了口,只是静静的喝着嘴边送过来的一勺勺汤药,小红给她擦了嘴,放置好药碗,过来给她重擦药膏,伊姑娘伤口被药膏刺激,疼的直发颤,小红心下不忍,用嘴给她吹了吹,见到这密密麻麻的鞭伤,不禁落下泪来,伊姑娘微笑:“就是看着吓人,早就不疼了,也值你为我落泪?”
小红沉默不语,一边流泪一边给伊姑娘上完药,给她盖好被子,侍候她休息。
伊姑娘道:“你也上来吧。”小红吹灭了蜡烛,上床和伊姑娘窝在一块,伊姑娘钻到她怀里,摸摸她的脸:“还有泪珠没干呢,小丫头片子。”小红叹口气,低声道:“奴婢只是心疼,姑娘身子本就不好,这老爷们一群爷的,不顺心总是往姑娘这柔弱女子身上撒,真不是个事。”
伊姑娘笑道:“有你心疼我,便不疼了。”钻进小红脖颈处睡了,小红轻轻的摸着伊姑娘的脸,一宿未眠。
次日,大爷送来安胎药,让小红熬了,喂给伊姑娘喝,大爷一直说着孩子的事,伊姑娘道:“这事老爷如何说?”
大爷道:“我正想谈这事了,等你伤好些了,我便带你一块去见二弟。”
伊姑娘不太高兴,一时不说话,大爷问道:“伊儿不开心么,你可是怀了我们的孩子,这孩子我都等了好多年。”伊姑娘道:“你咋便知这孩子是我们俩的。”大爷道:“又说胡话,只要是你的,便是我的,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嘛?”
伊姑娘听着有些感动:“也亏你不嫌弃?”大爷道:“总归是马家的根,从你肚子里出来,便是我们的孩子,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你以为都像二弟啊?”
伊姑娘好奇的哦了一声:“此话怎讲?”大爷道:“二弟打了你,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他本就是这小气性子,容不得半点沙子。”
伊姑娘笑道:“人家是老爷,我就算有气又能怎地,被他打死也是该。”大爷一把抱住她:“别说傻话了,二弟怎么也是我弟弟,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别和他计较。”伊姑娘推开他:“哼,那他可有看在你这大哥的面子上可怜可怜我,我不过是你们三兄弟的玩物罢了,高兴了玩玩,不高兴了便用鞭子抽我,我活的比这园子的猪猪狗狗都不如,你也用不着说好话诓我,我才不要这孩子,反正生出来也是遭人厌。”
大爷急道:“这可使不得,再怎么闹脾气,可别闹到孩子上,你为了怀这孩子,这些年都灌多少药了,怎么也得心疼心疼自己啊,这些年的心血可不能白费了。”伊姑娘坐到桌边:“我喝药只是想为你怀个孩子,可不是为了你二弟或是三弟,这个可不能乱。”
大爷蹲到她腿边笑道:“不乱不乱,只要是你肚子出来的,就是我的。”伊姑娘拍他的头:“你倒是实心,也不把你那两位弟弟当外人,才引我这些年受这般苦,如今好不容易怀个孩子,也是糊里糊涂的,以后孩子出来了,我可怎么和他说啊。”
大爷握住她的手:“孩子确实需要个名份,那过几日,我带你去和二弟谈谈,或许看在这孩子份上,二弟会允了我们婚事,你说成不?”
伊姑娘思量了一会,说道:“老爷会答应么,你也说了,老爷小气的很,我看啊,他如此对我就是朝你来的。”大爷道:“那事都那些年了,少文也这般大了,二弟再怎么小气,也不会记这般久的,毕竟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伊姑娘道:“什么事啊,害你我受这么多年苦,许不成那老爷还生着气呢。”大爷起身给自己倒杯茶喝了,慢慢说道:“都是一些混账事,不提也罢。”伊姑娘附上他的手:“你说说嘛,现在为了孩子,可不能含糊,你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对策,可别到时候去老爷那碰了钉子。”
大爷觉得有理,便道:“其实那事都快二十一年了,那一年,二弟和爹出门走货足有一年未归,次年春天回来时,二弟身边牵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相貌是比不过你的了,但是那气质真是一副贤妻良母样,我这大男人看了也是爱怜的很,也难怪二弟在她面前一副小孩子模样,真真是爱惨了她。”
伊姑娘问道:“这女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大爷道:“听商队人说,好像是半路碰到的,想找活干讨份生活,又勤劳又能干,什么活都抢着干,二弟和爹都喜欢的很,许是那时候二弟便情根深重了。”
伊姑娘点点头,认真听着:“那后来呢,你不会也喜欢上她了吧?”大爷笑道:“她是还行,但我那时候,整天各个楼子跑的,什么姑娘没见过,除了你,我就没定过心。”
伊姑娘笑着打他:“你少没正经的,好好说话。”
大爷继续道:“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她虽然还行,但在我眼里,太过正经,完全没有骚、味,反而提不上我兴致。她来到农庄后,过了两月余,便成婚了,成婚当天,三弟还特地从书院大老远的赶回来,三弟可是在祯城读书,赶了十多天的路才终于在婚礼当天赶上了,我们三兄弟那天别提多高兴,喝了好多好多酒。次日家宴,我从楼子里被叫回来,慢吞吞的来到饭桌,却见一旁的三弟整个人沉默寡言的,完全没有昨日的兴奋劲,偶尔注意到他在偷看弟妹。我便心知他和二弟一样,怕是钟情上这女子了,不过我也不放在心上,男人嘛,谁没有点花花、肠子,三弟就是见的女人太少了,读书读傻了,见个女人就瞎想。”
伊姑娘道:“三爷可是和二夫人整上了?”
大爷喝了口茶,点点头:“这弟妹来了我们园子后,把园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园子里一百多人口,个个对她都服服帖帖的,我这大男人见了,都是心下佩服。三弟那年秋试又没考上,在家被爹训斥了,整天在家酗酒买醉,爹骂他不成器,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试都中不了,索性不让他读书了,吩咐十里八县的媒婆给他说媒呢,让他在农庄做个账房先生,为农庄干点事。爹和二弟秋收后又去压货去了,我看三弟烦心,天天被媒婆呼来唤去的不成样,便拉着他去楼子取乐去了,我劝他:有啥可烦心的呢,反正看见好看的便娶回家,就当娶个免费暖床的不是挺好的嘛,时不时还可以当做丫鬟使唤,这考不上就考不上嘛,当那个屁官做什么,爹挣钱,我们花就行了,这人生也就几十年,费那么多心做什么。”
伊姑娘笑道:“你倒是心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你是楼子里泡大的,人家三爷可是书香里长大的,人家心性不在于此。”
大爷道:“所以说他命苦嘛,有颗读书的心,却偏没仕途的命,投个三少爷的身,却没有花钱的心,你说他投胎来干嘛,不是找难受吗,我这做大哥看着也难受,给他花钱找了几个楼子的花魁来陪他,他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还发酒疯把人家姑娘都赶走了,不争气的家伙,读不成书,连做个男人的本事都不会,别说爹看不起他,我这做大哥的也是恨铁不成钢,气着呢。”
伊姑娘道:“那后来呢?”
大爷道:“我搀扶着他从楼子回去,那夜已经很深了,刚进入三弟的院子,你猜我见到了谁,是弟妹,她一脸怒气的站在庭院里。”
伊姑娘道:“这二夫人这般关心三爷,或许对三爷有意。”大爷道:“可不是,她还很生气训斥我这做大哥的不该带三弟去那种地方,但她看三弟时,却一副关心急切的模样,我都看在眼里呢。我便猜想他们二人关系好的很,可是后来好几次和三弟在园子里碰到弟妹,那弟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女主人模样,像极了我二弟的做派,对我三弟也一副不多瞧的样子,这女人心真如海底针,问三弟是不是没侍候好弟妹,三弟却一副有气发不出的窝火模样。”
伊姑娘问道:“你可知他们是怎么回事?”
大爷道:“我管他们呢,我当时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我每日在楼子里的开支,按手印都超支了,还是找三弟拿了他的私房钱,他还卖了收藏的字画给我贴钱,这么好的三弟,他爱干嘛干嘛去,我又不是老娘们,干嘛要管闲事惹他心烦,我又不像二弟,什么都爱管。”
伊姑娘给他倒杯茶:“你就算想管也管不了,男女之间的事,动了这颗心,旁人又能如何呢。”
大爷喝了茶:“还是你贴心,最懂我心,这辈子我最有幸的就是遇到你了,当初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下定决心,我卖、肉卖血也要把你买回去。”伊姑娘笑道:“这不如你愿了吗,跟着你受这些年委屈,这怀个孩子也是这般畏缩。”
大爷拍拍他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姑娘道:“那后来又怎样了?”
大爷叹口气:“后来我贴身奴仆偷偷和我说,这园子里都传开了,这三爷每天晚上往夫人房间钻,都闹了好一段日子了。我这才有些心慌,没成想,他们弄得如此明显,本以为只是眉来眼去的暧昧罢了,可是到如今好像有点太过了,我去找了三弟,明确的告诫他不许再这样,否则二弟回来不会放过我们的,三弟似乎也有悔意,答应了我。我让人整治了园子下人一番,不准透露半个字出去。那年冬天,爹和二弟高高兴兴的回家来,爹有点不舒服,好像是路途受累着凉了,染了风寒。”
伊姑娘问道:“那你二弟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大爷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二弟自小心思缜密,我又猜不透,那段日子,二弟一直像以往般和和气气的,倒是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许是他根本没发现吧,毕竟我把下人的嘴都堵住了,三弟也是闭门不出,好像和弟妹断了来往。”
伊姑娘道:“那少文呢,少文这年纪,估摸着就是那个冬天来的吧。”
大爷点点头:“那年过年,爹的风寒好些了,我们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园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除了弟妹脸色不太好之外,三弟也是没多说话,二弟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爹也很开心。可是次日新年初一,一大早,仆人便来告诉我,三弟和弟妹大年夜私奔了。爹本来没多好的风寒气的直接倒下了,二弟发了疯一般派人去找,我也跟着去了。”
伊姑娘道:“你不会又心善了一次吧?”
大爷望向她,说道:“我带着人搜了一天一夜,在离城门不远的草地里终于找到了他们,弟妹紧紧的搂着三弟,一副死也不放开他的模样,下人们想把他们拉开,我制止了,驱散了下人,我把身上的厚棉衣脱给三弟,手里带的一些碎银子也全部留给了他,事已至此,我希望他能快活一些。我放走了他们,回到家,被爹打了一顿。”
伊姑娘问:“那少文呢?”
大爷又叹口气:“过去大半年多,又是秋收的季节,三弟带着大肚子弟妹,两人很狼狈的模样回来了,爹又被气了一顿,直接卧床不起了。二弟见了,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牵她妻子回房去,自此一家人又恢复平静,只是各自的心像是隔着一层坚冰一般,再也没有以往家人般的感觉。那年冬天,弟妹生下少文,难产死了,爹知道后,直接气死在床上。二弟抱着小少文从产房出来,直接交给了管家,便把自己锁在屋内三天三夜没出来,这两件丧事便由我办了。从此以后,我们三兄弟再也没聊过此事,好像这段记忆都被大家封存了一般。直到五年后,遇见你,你来到我们农庄,连系了我们三兄弟的关系,我们每次的家宴,好像多了丝生气,恢复了一些家人般的感觉。”
两人聊完,都静默不语,各自想着什么。
过来好一会,伊姑娘摇摇头:“老爷那关恐怕难过,以你二弟的性子,绝不会这么轻易算了,大爷,你还是要有所警惕。”
大爷笑笑:“警惕什么,农庄这所有人都是他一个人养活着,这些年,他若想害我们,便是给我和三弟吃穿,给我们分红,还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你来我身边,若这算害,那我倒心甘情愿了。”
伊姑娘道:“那老爷真有你说的这般好,那为何明知你对我有意,他还不准你娶了我,不准我为你开枝散叶,这又是安得何心?”
大爷捏捏他的小嘴:“你啊,你瞧瞧你这张脸,我二弟也是男人,他能不对你有想法,再说,虽说这马家不让娼、妓入门,但我知二弟在教什么劲,他那小气性子,就是认为他心爱的女人死了,看不惯我这做大哥的能得所爱,把他比下去了,他不让你怀孕,也是怕我以后生个孩子抢了他这地里的一切,二弟这些小气性,我也能理解,我不会怪他,他怎么说也是我二弟,一家人计较这些做什么。反正,你在我身边就好,如今少文成家了,这赵雪儿接管了地里的一切,我也没啥外心的,你这肚里的孩子,保证没问题,二弟不会为难的。”
伊姑娘还是觉得怪怪的,感觉没这么简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说少文自从知道雪儿怀孕后,便每日每时每刻都待在她身边,帮她看账本,给她做吃食。又过了几日,大爷突然从外面急忙跑了回来,不一会小憨便来通报:“不好啦,少爷,北疆发来征兵通告,这一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男丁都要被强制性上战场……”
雪儿闻言差点晕倒,少文抱住她:“无事无事,我去找爹商量去。”命小憨好生照顾雪儿,便快步来到爹的书房,推门进去,只见三叔,大爷都在里面。
三叔起身,走到她面前:“不用慌,这事我和你爹,大伯会想办法的。”老爷道:“少文,你这事不用担心,征兵之事,不过是一个程序,我让你三叔送点银钱去县衙就好了。至于其他人,哎,这农庄劳动力至少要短少近一千人了,索性秋收刚忙活过去了,余下的一千多人还算够,大哥,你明日去镇上再招些工来。”又吩咐管家:“你待会把适龄农工的身契拿出来统计下,一齐拿去县衙备案。”
管家和大爷都应了。
三叔拍拍少文肩膀:“我马上去县衙走一趟,让县衙内销了你名字。”少文道:“谢三叔费心,我和你一同前去。”老爷道:“三弟,你去雪儿那支一百万俩,务必让县令多多费心。”
从雪儿这拿了银票,二人准备去县衙,雪儿抱着少文不撒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少文抹抹她的眼泪,柔声道:“放心吧,有三叔在,还有这些钱,一定没事的,你和睦昭在家安心等我,晚饭前我便赶回来。”
两人上了马车便往县衙而去。
来到县衙,县令一看是马三爷,笑道:“三爷可是来备案那些农工户籍的。”马三爷笑道:“这次真是需要县令爷费心了,我家少文今年正满十九岁。”
县令点点头:“明白明白,马三爷的忙我能不帮吗,这事三爷无需忧心,我一定帮您办好。”
三爷感激的掏出一沓银票塞给县令:“这您拿着喝酒。”
县令明白的收下了,又和马三爷闲聊几句,送走了二人。
从县衙出来,三叔摸摸少文的头:“都这般大了,十九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少文道:“谢谢三叔,少文到现在心里都还有些后怕。”三爷笑道:“不怕不怕,有三叔在,绝不会让你上战场,肚子饿了吧,三叔请你去酒楼喝酒压压惊。”
少文道:“三叔若是饿了,我们就去吃点东西。”两人一起去酒楼吃了便饭,便驾车赶回庄园,少文快步回到院子,雪儿都急死了,一见到她便冲上来抱住她:“你真的吓死我了,怎么样,可办好了。”
少文抱紧了她:“都办好了,让你担心了,三叔肚子饿了,我便陪他吃饭多消磨了一会,错过了晚饭。”
雪儿道:“无事,你回来就好。”又抱了她一会。
晚间,两人窝在被窝里,十指紧扣,少文亲亲雪儿的额角:“我会永远陪着你的,绝不离开你身边半步,我会看着我们睦昭出生,和你一起守着她长大,咱们一起经营农庄,一起活到老,等到头发白了,我还这样牵着你的手。”
雪儿含着泪,亲亲她的唇:“你说了便要做到。”少文回吻她,两人又抱在一块。
次日,雪儿和管家清理出近千农工身契,登记在册后,去地里数好人,一齐送往县衙备案。
大归时年二十,也坐上了去县衙的车。
临别时,对雪儿道:“少夫人,我走了,以后没机会保护你了,还请少夫人多珍重。”
雪儿点点头:“在战场上多保重。”
这地里劳动力一下子缺失了将近一半人数,雪儿和少文近三天忙着重新调整地里人员分配。
这日正吃晚饭,只见有几个当差的官爷来找三爷,三爷急着来到院子,把少文叫了去,说要上马车去一趟县衙,问差爷怎么回事,都不说话,只是要带少文走,三爷无法,只好带少文一起走一趟县衙,雪儿急着要跟上车,少文拦住她:“你还怀着孩子,不能做马车颠簸,回去等我,我会无事的。”
雪儿道:“怎么又找你了,难道是钱送的不够。”少文抱抱她:“别怕,不要多想,我去看一下,和县令说说话便回来了,三叔还在呢,无事的。”
两人来到县衙,县令忙把三爷拉到一旁:“这北疆军爷来了,亲自查户籍对人口,查出了你家马少文的名字,我分他五十万两银子都不要,硬是要带人来瞧瞧,看来是铁了心,你得想个法子,恐怕不是钱的事。”
三爷道:“这军爷是谁,县令爷可知道。”县令爷道:“听说是个副将属下的亲兵,这次是专程负责南城征兵的,可能随机抽查到我们县了。”
三爷奇怪道:“他就真的不认银子?”县令道:“人家在战场混过来的,天天刀光血影,没这么俗气,你若是娇生惯养舍不得孩子上战场,可能正逆了人家的气。”三爷急道:“我这马家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年生意,还不是为了后辈人,这一个征兵就把我家的独苗弄去送死,我哪舍得啊。”
县令也是愁眉:“这不是和你商量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看你怎么选择了。”三爷道:“难不成为了躲这征兵,把我孩儿好好的腿打断?”
县令道:“你说呢,都这时候了,你以为那军爷闹着玩呢,你还是快下决定吧,自古没有伤残人士送往战场的,若是想保住你孩儿的命,你就要狠下这心,你们家大业大的,难道还养不活一个瘸腿的少爷嘛?”
三爷气道:“荒唐荒唐。”转瞬灵机一动,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县令道:“你可是急疯了,笑什么?”三爷一把抓住县令的手:“爷,收了钱,可还是要为我儿多多费心啊。”又贴住县令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县令一脸吃惊:“你所言当真?”三爷道:“我还能拿这事骗你不成。”
县令道:“这个好办,你家孩儿随我进去,我看那军爷非眼见不能当真。”三爷一把拉住他:“你是要我孩儿脱衣裳给你们两个大男人看嘛?”
县令爷道:“够啦,我待会闭上眼不看,此刻可是保命的时候,你可别添乱了。”
少文随着县令爷进去见了军爷,军爷听了县令的情况说明,又打量少文几眼:“你真的是女子?”少文道:“我是女子。”
军爷道:“脱衣。”少文深吸一口气不太情愿,县令一直暗示她快点,不要逆了军爷脾气,少文只好闭上眼,几下子扒了一个干净。
军爷喝口茶:“你好好的女子为何要假扮男子?”
少文怕给爹惹麻烦,便回道:“少文自小喜爱读书,只有男孩子才能读书,少文便扮成了男子。”
军爷笑道:“梁山伯与祝英台么,这出戏我喜欢。”又打量了少文几眼,让她穿好衣服出去了。
少文心里闷闷的出来院子,三爷一把搂住她,拍拍她的头:“无事无事,别往心里去,就当给狗看了几眼,不要太介意,你平安就好,雪儿和二哥大哥都在等你回去呢,我们回家去,快快活活的过我们小日子。”
少文点点头,三叔微笑:“我和县令再说几句,你先去马车等我。”
县令应酬完军爷,便来到三爷面前:“怎样,孩子心里不好受吧,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往心里去。”
三爷笑道:“孩子大了会害羞,无事,都是小事。这伪造性别之事,还请县令爷多宽容一些,不要责怪了才好。”
县令爷笑道:“若是旁人,一定免不了二十大板再关押收监,但马三爷家的孩子,我自然要多照顾些,公簿上的文字会按实记载,等过几日,这事过去,我便登记一份新的户籍,弄张新的身契给三爷送去。”
三爷握住他的手:“多费心了,爷,改天我请你喝酒。”县令道:“无事无事,这孩子受了委屈,你快送她回家多多安抚。”
离开了县衙,三爷送少文回到农庄,和雪儿说了这个事,嘱咐她好生照顾少文,便去向二哥备案了。
雪儿给少文洗了澡,两人窝在床上,事毕后,雪儿紧紧抱着她:“你回来我便放心了,好庆幸你是女子,不然我可要失去你了。”说着亲亲少文的鼻尖,少文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
雪儿和她十指紧扣:“不管世事如何变,你有我,我有你,我们总有彼此,这一生一世,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少文轻吻她的唇,一夜漫长。
一个月后,北疆战场这边,大壮兴奋的查看下属带回来的征兵人员记录册,查到马家庄户籍所在地,看了好几遍,都没马少文名字,怒气冲冲叫来那亲兵:“这上面怎么没有马少文那人,你是怎么办事的,征个兵还有漏的,让我一个将军来教你。”
那亲兵吓得慌了,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马少文这名字有点熟悉,回道:“将军莫生气,小兵查验过马少文身份,发现她是女儿身。”
大壮手中册子直接甩他脸上:“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收了人家银钱了,人家给了你二十万两是不是,让你在我面前胡扯,你这脑袋这般愚不可及,男女都分不清,想来留着也没用,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
小兵爬过去抱住大壮的脚:“将军饶命,我看过她身子,她确实是女儿身,我亲眼要她脱衣给我看的,还请将军明鉴,求将军明鉴。”
大壮怔了,挥手散退进来压人的两士兵,亲手扶起脚边的小兵:“她脱衣后是女子?”小兵急着点头:“是女子,马少文真的是女子,完完全全的女儿身。”
大壮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那雪儿是不是正饥渴、难耐,夜不能寐的,等着念着自己回去找她呢,那马家老爷真可恶,竟然让自己的雪儿和她女儿假凤虚凰的过一辈子,是了,马老爷就是为了牢牢抓住这土地,才让这马少文假扮男子,真是用心之深啊,可雪儿何其无辜,竟然要为了这群老马的野心,而牺牲掉一生的幸福。
雪儿肯定很是寂寞吧。
她若是知道自己当了将军,知道自己如今功成名就,是不是会立马扑到自己怀里,求自己的宽恕。
雪儿,你等我回去接你。
马家让你受这般委屈,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马大壮心里觉得无限欢快,恨不得策马扬鞭赶回去接雪儿,可是身为将军,不可擅离职守,所以便立马手写一封奏折,希望大皇爷能招自己回京,助他早承霸业。
且说农庄这边,马老爷喝了药后把碗递给马管家,马管家道:“老爷多保重身子才是,可放宽了心才好。”
老爷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一到冬天,就各种浑身不利索。”管家道:“老爷这是心病,只要心里放下了,病才能好,不然这每年冬天闹一次,迟早亏了身子。”
老爷望着窗外的雨点:“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总是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我一直都想不通,怎么好好的,兴高采烈的赶回家过个年,咋就一切都变了呢,这是为什么呢?”
马管家给老爷捶捶背:“老爷,人都是会变的,您要接受这个事,放下吧,对您身子也好,每年一到冬天,晚上您都发梦魇,老奴看着难受,若是太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看您如此痛苦,也会跟着难过的。”
老爷凄然的笑道:“我不懂,我一直想不通,我满怀期待的赶回家,我自己的妻子却不让我碰,我便不碰她,她和三弟偷、情,我也随她,我怕她难过,便对她保证,我不介意,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就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不满意,她却选择在大年夜和三弟私奔,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她,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宁愿去和三弟过乞丐生活,也不愿做马家庄园的女主人,你说这女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管家叹道:“老爷爱夫人心切,才说出如此恨话,老爷还是别为难自己了,都过去了。”
老爷冷笑:“那女人就是有病,她生个女儿也是有病,你瞧瞧,一个女孩家却爱那赵雪儿爱的死去活来,好好一个小姐天天像个奴才一样侍候着人家,当真可笑极了,你不觉得好笑吗,我都替她们觉得膈应,哈哈哈。”
管家一脸不忍:“老爷心里是爱着少爷的,只是有多爱便有多恨罢了,老爷虽说这般话,但也是怜惜少爷的,不然前些日子征兵,也不会花一百万俩去做人情了。”
老爷冷笑:“一百万算什么,我只是还没玩够罢了,他们伤害我的,我统统都会让他们加倍体验,哼,一想到我玩够了,他们这些人心里还对我心存着感激,哈哈哈。”笑着咳嗽起来。
管家心疼道:“老爷,您这些年何曾轻松过,一直困在仇恨里面,要多注意身子才好,这马家的基业还需要您撑下去,才不负太老爷的一番心血啊。”
老爷摆摆手,起身去窗边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