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一张白嫩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张小婴儿的脸,脸蛋的主人正在淡淡的暗色中酣睡着。他分不清小婴儿的性别,但这婴孩并未穿着时下流行的婴儿套装,而是裹着古风尚存的小小和服。
自己似乎正站在昏暗的房间里,从上方俯视着婴儿的睡颜。自己的身体似乎小了很多,但他心头却不觉奇怪,只是如痴如醉地凝视着眼前的小婴儿。
真可爱啊,小宝宝。
志郎感叹着。不对,是他接收到了这一声感叹。
什么?刚才那是……
志郎惊慌失措。
的确,他认为眼前的小生命非常可爱,但刚才那个念头……这里应该还有什么人,并且同样对婴儿产生了爱怜。到底是谁?对方的想法怎么会传至自己脑海?
真可爱啊……小宝宝,真好。
志郎已经无法分辨这到底是自己的想法,抑或其他人的念头。
“做什么,你这妖怪!”突然,一旁的隔扇被用力拉开,一位身着浴衣的女子飞奔而入,“不许碰这孩子!”
志郎见那女子气急败坏地向自己冲来,本以为她会抱起婴儿护在怀里,哪知女子竟将志郎一把抱起。
不,那不是志郎。在这幅光景中,志郎已化作一只白猫。
“你这妖物,去死吧!”
直到这一刻,猫还信着女人。在第无数次转生后,它便一直同那女人住在一起,受了诸多照顾,相信就算她怒不可遏,也不会对自己做出过分之举。
但就在下一秒,女人将猫投进了暗不见底的冰冷水井。猫在刺骨的水中不断下沉,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接着又像倒带般一气浮上水面。
很难受……大量井水灌进它的耳朵和口腔,神志渐渐离它远去。但即便身陷险境,小婴儿可爱的睡颜仍然浮现在它脑海。
小宝宝,真的很可爱……
如果自己能够逃过此劫,也想有个可爱的小宝宝啊……抱着最后的念头,它沉入了黑暗。
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月。
当他再一次恢复神志时,头顶上正响着絮絮的摩擦声,周围满是泥土的芬芳。
身体的感官尚游离在遥远之外,他尝试着活动四肢,但身体似乎被困在类似箱盒的物体内,周围一片黑暗。
来源不明的摩擦声响个不停。
相当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那多半是掘土的声响,或许困着自己的箱盒正被掩埋在地下吧。
志郎索性耐心等待起来。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头顶的摩擦声一定能将自己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又等上一会儿,忽有几丝微光透入,还捎带了清新的空气。囚禁着自己的盒子似乎有一角已经暴露在空中,这样一来就算不假人手他也能最终脱困。
志郎在盒子里用力舒展开来,当他抬头顶上盒壁时,小小的囚笼轻易地裂了缝。他兴奋地探出头,立刻认出了眼前的熟悉面孔。
甚五郎!
志郎脱口而出,眼前的甚五郎则一脸讶异地盯着他。
这时候,志郎终于明白了。
这是梦。自己在梦中化身国王,分享着它一生的记忆。
被房东投入深井之后,国王化而为蛹。好容易被人从井里捞起,又让男主人收回到藏品库中,后来桥本京三郎发狂烧了大宅,它本以为自己难逃火海,不知怎的竟潜入地下保住了性命。然后,当它再次睁开眼,所见即是将它掘起的甚五郎。
该怎么做?梦中的志郎手足无措,但梦中的国王知道该为自己做些什么。
国王的半截身子还埋在蛹中,它就这么静静地震动咽喉深处。终于,震颤发出的声响温暖了眉间和喉头外部,就像小虫来回爬动般满是酥麻。
恐怕这种震颤再往高处提升,就能形成使特定空间炸裂的能力吧。不过国王将震动维持在极弱阶段,朝甚五郎发射而去。
不同波长的两股声波从甚五郎的眉间和鼻头侵入,在耳朵深处静静地聚为一束。微弱炸裂发生的瞬间,甚五郎露出了少许胆怯。
似乎传来啪啦一声响,甚五郎像要跌倒般一屁股坐下,然后又慢吞吞地重新站起来,它此时的表情似乎较方才有些许不同。
“哎呀呀,天空还真漂亮呢。”
甚五郎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志郎已经忍不住想笑。眼前的场景就像在看一部配了音的动物电影,充满怪异的喜感。
“我说,你似乎和咱们不太一样呢。”
志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梦里的甚五郎正操着相当女性化的口吻,而且充满强势大姐头的风情,这真叫他乐开了花。
“请问……你是我的……母亲?”梦中的国王如此问道。
“母亲?真遗憾,回答错误。你刚刚才从那只蛋里头孵出来呢。”
“蛋……是什么?”
国王完全弄不明白。
自那以后,越来越多的家猫野猫从各处聚集至草原,国王则用弱化的声波为它们实施“洗礼”。
洗礼的意义何在?就连国王自己也弄不明白。但它有一种感觉,自己正是为了继承这一力量才会降生于世的,而将这种力量赐予同伴正是它此生的职责所在。
这种力量让猫群重获新生。
国王的声波似乎能以某种方式作用于大脑,使猫脑在瞬间完成爆发性的进化。经过洗礼的同伴突然就能使用语言,它们迅速吸收各种新知,甚至能像人类一样进行辩论商讨。在这群非凡的猫中,有带着红项圈的路易,也有约阿希姆。
继甚五郎之后接受洗礼的路易是猫群中的佼佼者。也不知它是出于何种心思,竟召集来其他同类,提出组建一个以国王为首脑的集团。恐怕这就是猫之国度的原点。
令人意外的是,那时的甚五郎一直和国王同住在空地中心的小岛内。国王也说不上来甚五郎好在哪里,但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某天,国王这么问甚五郎——
“母亲……怎样……才能有小宝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老妈!那啥,你想要小宝宝?”甚五郎似乎有些为难。
“小宝宝……很可爱……想要。”
“这事儿估计办不到。”
“办不到……为什么?”
“因为啊,你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呢。”
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国王。它突然感到一种愤慨,就像被谁强加了蛮不讲理的过分要求。
“比起这事啊,你最好多留意路易那家伙。它的脑袋瓜怕是转过头了,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路易它……很温柔……胡思乱想……是指什么?”
“你也知道吧,它想组建一个猫的国度,你就是它的国王。”
“猫的……国度……那是……不好的东西?”
“当然不是,路易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但那孩子才刚有点儿头脑就尽想着大得没边儿的东西,我看它往后总得惹出乱子。”
“母亲的话……不太明白。”
“慢慢就会懂了。还有,我不是你老妈!”
随着国王的追随者逐渐增多,甚五郎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统领着猫之国的并非懵懂的国王,而是行使着实权的路易。它始终全力塑造着国王的神圣形象,却又带着自己的考量聚集部下。
国王很难理解路易的心思。
一言蔽之,路易极度不满猫屈从于人的现状。“这里”的大地并不独属于人类,既然如此,猫族也理应享有在此自由生活的权利。虽不知路易心目中的“这里”单指神音镇,抑或整个世界,但总之这就是它获得的“思想”。
时间再次推移,国王的身体突然出了异样,从它胸口附近开始传出近似钝痛的不适。
就连国王自己也早就记不清楚,它究竟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多长多久,但它从来不曾经历过这般奇怪的疼痛。让它形容,这就像是自己的心脏即将一分为二的撕裂之痛。
国王全然不解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也就在这一时间,一直伴在国王左右的甚五郎也突然失去了踪迹。
“母亲……去哪儿了……”
路易答道:“属下也不清楚,只听说它似乎已经出了镇子。
“不过属下认为,这也并非坏事。那只猫不珍惜从您那里得到的能力,成为新种之后仍然放不下曾经的老日子。它不适应与我们为伍,或许离开之后反而过得更加幸福。”
国王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其实甚五郎是被路易逐出了群体,它被流放了。
路易骨子里是个强硬派,它醉心于打造新种猫的国度,只要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它会毫不手软地从同伴中剔除异己。
路易第一个放逐的对象正是甚五郎。成为新种猫之后,甚五郎依旧不曾舍弃旧时自由随意的性子,它的懒散随性和路易理想中的猫国成员格格不入,这种碍眼的家伙务必需要趁早剔除。
趁甚五郎在镇里散步之际,路易领着数十只同伙对它发动了袭击。甚五郎身宽力强,凭一己之力放倒了好些袭击者,但对方猫多势众,靠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耗尽了甚五郎的气力。最终甚五郎屈于集团之力,以不再接近小岛为条件,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它同志郎的相遇多半正是那段时日,甚五郎遵照约定不再接近小岛,退而选择留在最近的场所继续守护国王。
母亲……到底……去哪儿了?
国王很怕。它害怕正在自己体内发生的异变,最为依赖的甚五郎又不辞而别,它完全没了主意。
于是国王选择再次将自己埋入地下。为了排除造成异痛的部分,它化而为蛹,在獯蛹中重新构筑自己的身体。
前后大约有两周时间,国王一直沉睡在地底,当它再次破蛹而出时,身边竟跟了一只小猫。
从现象而言,这无异于单细胞生物的自我分裂,但国王并不在意,它此时的喜悦已经无法以言尽书。本以为永生永世也无法拥有的小宝宝竟然凭空而现,一想到这里它就快乐得无法自持。
国王第一次以一国之王的身份向猫群下令:找到甚五郎,把它带回自己身边。
哪里用找,甚五郎就住在它的眼皮底下,志郎的家里。任是路易心头有千百个不乐意,最终也还是奉命将甚五郎领到国王跟前。
“快看啊,母亲!来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宝宝!”
小猫的白毛才刚长全,甚五郎见了自然也是一脸喜悦,还乐呵呵地为那孩子梳理皮毛。自然,这小猫正是王子。
“可我……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竟然有了小宝宝……不是很奇怪?”
听了这话,甚五郎改而轻舔国王的脸颊。
“你说,小宝宝可爱不?”
“非常……可爱。”
“为了这孩子,你什么都愿意做?”
“愿意……我是这孩子的……家长。”
“那你就得好好当个称职的家长。”甚五郎的声音无比温柔,“有得你忙咯。因为你啊,既是这孩子的老爸,同时又是它的老妈呢。”
有了甚五郎这句话,国王终于感觉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能够化蛹而眠的国王已经跨越了太过漫长的岁月,它早已寻不出哪里才是记忆的起点,但它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世上停留太久太久,古老的记忆无处寻觅,它找不出自己降生于世的理由,为何而生,为何而活,它全然不知。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它有了小宝宝。
小宝宝的降临终于让它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真是招人羡慕,不如我也去找个对象好了。”甚五郎看着小宝宝如此说道。
不久后,甚五郎就在志郎家里邂逅了年轻的约阿希姆。其实约阿希姆本就是路易派出的探子,为的正是监视甚五郎的一举一动。
王子保持着小猫的模样,不再随时间的流逝成长。
王子恐怕正是“愿望”的产物,国王心念着可爱的小宝宝,它的愿望促成了意料之外的细胞分裂,进而生成了符合这一希望的生命体。照此看来,维持着幼猫姿态的小王子其实算是国王的特殊克隆体。
王子从何而来并不重要,有它做伴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幸福。
国王无论何时何地都和王子形影不离。小王子总想独自探险,国王则寸步不离地护着它。
某一天,国王领着王子在空地里散步,小家伙照例淘气地在密草间东跑西窜,国王在它身后追追赶赶,一不留神就出了森林。
就在不远处,它遇见了一位人类的老媪。国王当然不知这年迈人类姓谁名啥,对方却认出了国王。
“小松!”
老媪瞪着它,一声惊呼。
国王恍惚记起,在数不清的年月之前,的确有人这么叫过自己。它也记起,视线那头的老媪正是将自己投入深井的女人。
它的心中没有怨恨,只是充满对故人的怀念。它一声鸣叫,向老去的女人问好,老媪却发出一阵悲鸣,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往远处奔去。自己好端端地问候,对方却像活见了鬼,国王心下自是不快,不过它也没兴趣同人类多加计较。
对待森林的闯入者也是一样,虽然理应立刻排除潜在威胁,不过只要对方不打算加害它们,国王也都随他们去。
很快,森林里就来了侵略者。那是一名年轻的人类男子,他在森林边缘的一块区域又挖又掘,把草石全扔到一边儿,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泥土地。猫群怒不可遏,国王则只是对他发出一次警告,之后就不再多言。它知道,这名人类男子正照顾着甚五郎。
谁又能料到,正是这一小小的纵容招来了悲剧。当它赶去救助被残虐人类捉走的同伴时,王子被那名男子的汽车轧死了。
“万分抱歉……它突然就往外跑,自己朝那汽车扑去。属下猜想,它一定是想凭一己之力保护大家的森林吧。”
负责留守的路易耷拉着耳朵,蜷缩着尾巴如此道来。
可惜它的话并未进入国王耳中。目睹王子凄惨尸骸的瞬间,国王的心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无论如何斟字酌句,也没有任何语言足以形容那块缺口之大之深。
胸口很痛。它在这世上徘徊得太长太久,长久得早已无法想象,但它却是头一回体会到这样的情感。
“您放心,此仇必报,我们定会将那男子肃清。”
路易怒形于色。
“已经,够了……不管那男人是死是活,孩子也回不来了……就此,作罢吧。”
说不恨那男子当然是谎话,可是啊,无论进行多么残酷的复仇,王子的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一方面也是为了整理心情,事发后不久国王也曾单独出现在男子跟前,然而他的模样没有丝毫反省,反而捡起石块向它砸来。国王只为这男子感到可悲。
“请允许我们进行复仇,这是我们的愿望。”
国王已经记不起来,当路易如此请命时,自己究竟答了什么。
自降生之日起,国王首次有了空虚之感。没有王子的世界,对它来说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它不知路易和同伴们究竟发动了怎样的复仇,但它们的行动无疑将男子逼入了难堪的境地。某天,男子带着恶犬进了森林。国王为了从犬牙下救出同伴挺身而战,就在那时,它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男子切破了。
伤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它必须再度返回土中进行治疗。
“忘了……那男人吧……复仇……没意义。”
进入地下之前,国王这么嘱咐路易。
“别担心,属下想出了绝妙的方法,一定能将那男人打倒。大家全赞成这么做。”
“别这样……比起复仇……还是考虑如何能让自己和同伴……活得更幸福吧……路易……你不是想组建……猫的国度吗?”
“正是为此,那男人必须死。”路易毅然答道,“大家都由衷地感谢您。如果没能遇到您,我们还将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每个成员都爱戴您,为了您,我们绝不畏惧死亡。”
“不能死……死是……悲伤的。”
“放心吧,等您再次苏醒时,一切都会圆满解决。”
路易斩钉截铁地做了保证。或许是错觉吧,国王能从它的表情中读到一丝危险。而后,它为了疗伤不得不化为蛹状待在泥土之下,在此期间,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赶快起来!”
黑暗中突然响起甚五郎的喊叫,沉眠的国王立刻被惊醒。
“大事不好了!你珍视的同伴们已经接连着死掉了!”
国王当然无法想象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它现在躺在蛹中,不仅没法出声说话,就连动一下尾巴也办不到,它唯能默默倾听甚五郎的慌张无措。
“就跟你说过吧!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半吊子的智慧乱来,危险得很……路易那家伙,它把人类的婴儿杀死了!”
国王的胸中传来强烈的悲鸣。
“那家伙弄错了,它把对你的爱弄错了。再这么下去,你的伙伴就一个不剩了!唔……”
甚五郎似乎有些不适。
“真伤脑筋,我这肚里怀了孩子,已经快生了……孩子的老爸已经不在了,等你出来之后,就由你来做它们的爸爸吧。这些小家伙一定很可爱呢!”
然后,甚五郎的声音不再传来。
“已经……该和你道别了。”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从地面上再次传来甚五郎的声音。对睡在蛹中的国王来说,时间不过只是一瞬,但对外面的世界而言,已经过去了不算短暂的日子。
“你也是个可怜虫啊……等你醒过来之后,谁也不在了,全是路易造的孽。说不准啊,那家伙其实是想独占你呢。”
甚五郎的话音听来十分寂寞,它就用这种装满寂寥的声音开始讲述,将国王沉睡后发生的一切为它一一道来。
国王颤抖了。果然,当初真该对路易多加注意……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的局面让它悔不当初。
“我也必须上路了……孩子们被路易捉去了,它说,想要孩子活命我就得去死……连这种命令都能接受,做父母的真是大笨蛋呢。唉,什么为人父母,真没意思。”
“母亲……”
国王在蛹中竭力挤出微弱的呼唤。
“我也就是耍耍嘴皮。好了,这下真得走了。你啊,要能早点儿出来就好了,真是个笨孩子。”
甚五郎虽似不满,但它的话音中没有丝毫怒意。
“母亲!别去……不能去!”
国王拼命挣扎着,竭力想从蛹中挣脱,可是它的爪子还软绵无力,只能在徒劳的尝试中越发焦躁。
终于,蛹壳剥开了,外部的冰冷空气鱼贯而入。
它用力挤出蛹壳的裂缝,它看到了——路易,还有那名男子。
男子手中的铁棒被它击飞之后便慌忙向外逃窜而去。国王留在被树木枝条层层包裹的房间里,它和路易相对而视。
“母亲它……怎么样了?”
国王此问让路易的面孔瞬间笼上乌云。
“那只猫漂亮地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为了向那男子复仇,它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撒谎。”
从路易的身体中飘来阵阵血腥,那是继承了甚五郎血脉的气息。一切昭然若揭——路易杀了甚五郎的小孩。
国王发出声波,炸破了路易的肚皮。
“为什么……我全是为了您……”
“我不需要,你的爱。你的爱,错了,把大家都,害死了。”
“不对!大家是为了您甘愿献身,大家都很高兴!”
“是你,命令它们去死。”至今未有的激烈情感越发高涨,在国王心中卷起巨大的漩涡,“而且你,把毫无关系的,人类的小宝宝,杀了。”
“这全是为了您!”
“照你所说,我到底,算是什么?我为大家,带来了什么?”
它忽然想到了王子。王子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还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国王穿过枝丫走出小岛,那男子恰好拎着一根木棒向它走来。
一切的一切都因这名男子而起。没有他,什么也不会发生,大家还会平静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就因为这男子的到来,一切都……
国王和男子四目相对,它有太多情感恨不得倾泻而出,但自己的所说所想终究也无法传达给对方吧。
国王心头的千言万语最终凝结为简短的嘶吼。
“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