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斐没能睡着,他在陪妈妈做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后天才能全出来,但听医生面诊还有一些血检的情况来看,好像是有重大变化发生,他睡不着,很想打电话给小棠,却又惦记着小棠现在或许正跟严笑在一起,自己打电话过去可能会惹小棠不高兴,便忍着。
沈妈妈把儿子这焦躁又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在心里,担忧的便说:“怎么了吗?是小棠出事了吗?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斐摇了摇头,强颜欢笑,他三十了,如今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喜欢个人就全世界都是都对方,那还干个屁的大事,他不该这样,却又还是这样:“没事,他说了跟他妈妈在一起,他妈妈跟他爸很早就离婚了,重组了家庭,昨天你看见的严笑就是他哥哥。”
“是吗,我就说怎么好像很关心我们小棠的样子。”沈妈妈提起儿媳妇就高兴,笑着幻想起以后来,是的,或许她能有以后,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不疼了,干啥都有劲,医生也鼓励她往好的一面去想,潜台词就是她很可能痊愈了,但具体情况还是得等检查报告出来再说。
沈斐等妈妈睡着,凌晨五点被医生叫去看最新出来的血检报告,说是做了三次,次次结果都一样,沈妈妈身体里的癌细胞全部清零,整个人健康极了,别说老年人常有的骨质疏松腰肌劳损了,健康的不得了,起码能活到九十岁去,细胞都年轻了十几岁,这可不得了!
沈斐闻言忽地心脏上重重压着的大石头都猛地被人搬开,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下意识想起小棠昨夜喊他带妈妈重新做检查时那一副有惊喜的小表情。
他连忙就想联系小棠,但一看时间才凌晨五六点,孕夫时需要休息的,便又只是矜持的发了条信息,然后发了很多开心的表情。
结果当然是得不到回应,他的小棠,还在睡觉吧。
另一头,整理编剧抄袭案子的助理律师小峰忙碌了一晚,凌晨正打算睡一觉的时候,一看时间,好家伙根本不用睡了,八点的时候还需要去老板弟弟那边一趟,老板弟弟说是有东西要给他。
是啥啊,神神秘秘的,还不要他跟老板说。
怎么可能不说呢,身为专业的律师助理,跟老板之间就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然怎么从实习转正?
老板则告诉他,顾小少爷不管有什么事情,喊他过去就过去一趟,没什么。
是啊,的确没什么,你现在很危险啊老板,人家跟你网恋到头来一副想要分手的样子,可不得喊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得加钱,帮追老婆,得给加班费,谢谢。
七点一到,助理小峰就开车去往老板弟弟居住的小区,小区环境不错,在楼下就看见了漂亮的弟弟,弟弟穿着睡衣就跑下来了,脚上是毛茸茸的小鸭子拖鞋,整个人包裹得跟粽子似的,圆溜溜的打着哈欠,白雾让弟弟像是冒着热气的汤圆,朝他走来。
“喏,这个麻烦你还给我哥。”顾汤圆把手里的小礼物盒子丢过去,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还没睡醒的软糯,“但是不必让他知道,直接拿去退了。”
“啊?这是……”
“没什么,就是太贵重的礼物,拿去退掉就可以了。”顾幼棠说完很潇洒的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又上楼去。
助理小峰回到车里立马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了自己拿到的东西和老板弟弟让自己做的事,电话那头则很平静,淡淡说:“知道了,但你把礼物给我拿回来,不要退。”
助理小峰‘哦’了一声,离开时远远看见两个熟人在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好像是周大少爷跟雷家的公子。
两人都是一幅宿醉的模样,眼下青黑,雷家的公子似乎还在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周大少爷冷冷淡淡的听着,一口一个大馄饨就吃下去,两个豪门贵公子就这么毫无形象不在意环境的吃着路边小店的早餐,醒目得一逼。
助理小峰下意识把这件事也跟老板说了一下,老板这回沉默了一会儿,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嗯?’了一声,道:“小棠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挂了。”
电话是八点四十打进来的,严大律师接通后就听见电话里的小恋人开门见山的跟他说:“分手。”
“什么?”严笑真是要气笑了,他都没有反问为什么的时间,那边就挂断了电话,等他再打过去,好得很,显示关机。
其实并非关机,而是把他拉黑了吧?
严笑穿戴整齐直接出门,驱车要去找那可恶的小朋友,但那种被分手的慌张却慢慢找上了他,他想,小棠或许不是在跟他生气才撒娇似的来分手,让自己去哄他,而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觉得应该分手才会在这样一个清晨打电话还了他的戒指,在打电话过来断了关系。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严笑不明白,他拿了另一个手机给小棠打电话,这回通了,那边一听是他的声音,立马想要挂断,但被他喝止:“宝宝别!哥哥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连个为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此话一出,严笑鼻子里酸得要命,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更别提开车了,他一个急刹车在大桥上进入急停车道,从驾驶室走出来,蹲在围栏旁边说:“宝贝,哥哥的小棠,我只有你,你却不是只有我,但先来的应该是我吧,哥哥哪里做的不好,做的不对,会改的,但不要跟我说分手,有矛盾就解决,有问题就沟通,好不好?”
电话那边的小朋友‘唔’了一会儿,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哥,我们算了,你别找我,好好上你的班,咱们还是好兄弟。”
“我不要当你的好兄弟!”严大律师从未感到心口都像是挖了一个洞那样冰凉,呼吸都呼吸不上来,快死了,从前他看那些离婚官司里的主人公,看他们歇斯底里的痛哭,或者憎恨彼此,只觉得荒谬,现在他几乎也要恨他的小棠了,但这怎么可以呢?他可以冷漠对待全世界的人,却不能恨他的小棠,他们曾经那么要好不是吗?
为什么现在变了?
根本不是怀了别人孩子的缘故,是移情别恋了吧?
是你的发小,还是那个不自量力的沈斐?
严大律师思维缜密,但再分析得细致正确,也不能挽回一个想要离开的人吧?
怎么才能挽回呢?
泪眼婆娑的国际精英大律师站起来,他看着桥下的黄浦江,神色一正,爬上桥梁,便望着天边的江水与朝阳,决绝又不容抗拒的逼道:“小棠,哥哥爱你,如果你不爱我,我就跳下黄浦江,这辈子兴许也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名字。”
电话那头,顾幼棠大惊,一句‘卧槽’绷不住的跳出来,紧张兮兮的劝道:“等等哥哥!你想想你妈,你爸,你的家人啊!你就这么死了不值得的!”
“值得,为你,值得。”
“不要!你让我想想……”
顾幼棠想不出来,现在是八点五十,他还有一个表格要填,上面是《解绑人物沈斐的恋人死遁方案》。
一大早,顾幼棠就收到了盲盒男友app发来的文件表格,说是以后解绑人物除了会抹消一切跟他在一起的记忆,周围人也都抹掉外,还添加了一层保护机制,避免盲盒从记忆漏洞找到蛛丝马迹,会创造一个不存在的死人补充他的角色。
他需要给这个人取名字,设定死因,但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还能取个什么牛马?
他慌慌张张在名字一栏填写:王牛马。
又在死因上随便写了一个:跳黄浦江。
递交给盲盒男友app后,就继续哄哥哥不要跳,只要哄到九点就可以了,现在,还有两分钟。
他真的超忙啊,救命,必须马上还要开始抽下个盲盒,不然他怕自己人在家中坐,飞机从天上来,把他压死。
他急急忙忙点开抽盒界面,随便点了一盒,舍不得用透视卡,就用了三次偷看卡,确定里面不是自己爸爸后,就心满意足的点击购买,开盒!
随着又一次开盒动画的播放,顾幼棠听见自家门铃声响起,电话里的哥哥还在哭着让他收回分手的话,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三个人,一个区开门,一个看手机抽出了什么鬼,还有一个不停的给哥哥画大饼,劝他别跳。
可惜他没超能力,独苗苗只能一个人去开门,在九点整的时候瞬间关掉电话,也在开门的同时看见了手机上弹出来的盲盒人偶形象,正是穿着绿色西装的发小人偶!是周祺苼!
门外站着的也是他的发小周祺苼捧着一束玫瑰,耳尖绯红,眸色坚定,在说:“小棠,我爱你,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你。”
此时刚到九点。
顾幼棠怪别扭的,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想笑,心虚的点了点头,说:“嗯,啊,这个,那就在一起吧。”
而黄浦江大桥上的严大律师站在桥梁上,看着桥下的记者和警察,也看站在桥上的自己,茫然。
桥下还有人在劝:“快下来啊!老婆跟人跑了算什么?我老婆跟人跑了我都没哭,快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老婆跑了就要死要活,还算什么男人!”
“就是啊!好像是个大律师,很有名的,可怜啊,大律师也会为情所困。”
“楼上的严律师你不要动!我们马上给你爱人打电话,你爱人是谁?他肯定马上就过来,你不要激动!”
“快看妈妈,那个叔叔在上面哭了十分钟了都不跳,是害怕了吗?”
“傻孩子,是本来就不想跳,想等老婆回来呀。”
冷漠无情的铁面国际大律师严笑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默默蹲下,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