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塔那拉打悠闲地散步,各色人种来来往往,十分热闹。看似美食街的某个角落飘来一股香味,把我们吸引过去。抵达吉隆坡的当晚,我和火村在饭店附近的路边摊吃晚饭,每道菜都好吃极了。因为实在太美味,吃的差点都是在日本也吃得到的炒饭、炒面、马来式沙嗲炒饭、炒面、烤肉等,我们努力点其他东西,像是炸鸡以及沙丁鱼和鲳鱼的鱼料理。火村吃得赞不绝口,路边摊的老板突然用日文说“龙虾”,火村在他端出以辣椒酱烹煮的虾时,用英文抗议“这不是龙虾!”,老板却坚称“是龙虾!”,火村激动地说“不!这是别的东西!这是那个……五色虾!东南亚人把所有的东西都说成龙虾,你们以为这么说日本人就会高兴!”,老板边笑边反复地说“龙虾”。我们这位副教授大口喝了口啤酒,接着宣称:“喂!有栖!这个长得一点也不像马哈迪总统的老板,所说的是片假名的龙虾,我回日本之后要吃的是用汉字写的龙虾!”
因为莲花屋将会提供英式的家庭料理作为晚餐,所以经过美食街时我们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走进纪念品店。橱窗里陈列着锡制品,和不知为何出现的鹦鹉贝,墙壁上并排挂着昆虫标本,蝴蝶祖母绿和深红色的翅膀十分美丽,还有全长十公分以上的独角仙、锹形甲虫和巨大如手掌般的蜘蛛等罕见昆虫,这里果真是昆虫天堂。看似德国来的观光客,正为了价値一万圆的独角仙在杀价。其他墙壁上装饰着原住民阿苏里人的木雕面具,下面的架子则放着大小不一的吹箭,我忍不住拿起来瞧瞧,因为是纪念品所以并不能使用。
“红茶也不错,不过你想不想喝咖啡?”热爱咖啡的火村问道,大概是因为看见隔壁有咖啡厅的招牌吧!我们一打开“远谷”咖啡厅的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因为他们的英文说得太快,我根本听不懂。眼前只见一个年轻人站着,对着另一个坐着的年轻人大喊“不要脸!”;站着的那个身穿花纹衬衫,看样子是马来人,坐着的那个身穿红色圆领衫,头戴黑色越南帽,用日文咒骂:
“你开什么玩笑!”
“你少啰嗦!”
或许是因为对方一脸不屑地说着外语而被激怒,花衬衫男抓住圆领衫男的胸口,火村挡在两人中间。
“你是日本人吧!你们究竟在吵什么?”
花衫男子停止动作,圆领衫男趁机挥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他的皮肤有如孩童般光滑,脸上的胡渣非常突兀,应该还是大学生吧!他肩膀下垂像个温柔汉,但眼神却有些狡猾。
“是他找碴!我什么也没作!真扫兴!”
“找什么碴?”
“不知道!我根本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再待下去恐怕会给店里的人添麻烦,我还是走好了。”
或许因为完全无法理解火村他们在说什么,花衬衫男有点意兴阑珊,他用食指指着和他吵架的人,冷静地警告对方: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不准你再接近夏芮华!你赶快给我从金马仑高原上消失!”
我不清楚夏芮华三个字的意思,肩膀下垂的男子默默地从隔壁的椅子上拿起背包,自火村身边擦身而过。
“算账!”
他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钱包,高大的印度人老板找钱给他的时候,还说:“别再到我店里来了!”圆领衫男压低帽檐,丢了句“谁要来!笨蛋!”就离开了。我和老闾四目相望,他搓了搓鼻下的胡渣,耸了耸肩。
环视店内只有两个中年白人女客,看样子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松了口气,其他没什么人,火村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开始抽起烟。花衫男搔着一头乱发,无所事事地站着。老板用马来文招呼他,大概是要他去抽根烟吧!他于是坐到柜台附近去。
火村和我点餐后,老板一边泡咖啡,一边和花衫男说话。我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只听懂老板名叫约翰,花衬衫男名叫旺夫,夏芮华这个名字在他们的对话中不断出现。
不久,端来咖啡的老板约翰,一边向我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一边在桌上放了饼干。因为邻桌的女客桌上并没有这么一盘,我想是他特别招待的吧!
“刚才那个日本人很生气说是对方找碴!”
火村说道。穿花衬衫的旺夫猛摇头说:“开什么玩笑!”之后便气呼呼地向我们说明事情的始末。
“开什么玩笑!那小子竟敢对我妹无礼!”
我只听得懂这些。原来夏芮华是他妹妹,因为我只听得懂旺夫所说的部分内容,所以便转而注意他的表情和态度。他长得还算称头,虽然刚才他说话的语气像个流氓,但似乎并不是那么粗鲁,如果好好打扮,或许摇身一变就是个帅哥。他全身散发着一股狼狈的气氛,似乎是自甘堕落荒唐度日。
“明天他如果还没有离开这里,我一定会给他好看!”
老板大概是劝道“算了!别理他!”,之后就用英文对我们说:“他妹妹是个美人,有人甚至在街上看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
“又不是蝴蝶!哪能让他们用网子把她抓了去!”旺夫也用英文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究竟做了什么无礼的事,但也没必要知道。
老板和旺夫再度用马来文开始交谈,大概是闲聊吧!偶尔还夹杂着笑声。
两名女客离开时,店外跑进一个年轻女孩,她对着正在和老板说笑的男子喊道“旺夫!”,原来如此!这个纤瘦的女孩就是美丽的夏芮华,果真是个黑发及肩的美少女,乌溜溜的大眼睛魅力十足,略翘的嘴唇也很可爱。
夏芮华忧愁满面地似乎在向哥哥抗议什么,也许是有人在店外听见店里吵架,前去通知她说她哥哥在和别人吵架。旺夫为了让妹妹安心,面带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
“真是的!有这样的哥哥妹妹还真辛苦,今天他又找谁麻烦了?”门口传来一串日文,有个男子上穿白色香港衫,下穿有折痕的长裤站在那儿,看样子是夏芮华的朋友,刚才的话应该是不想让夏芮华听见的自言自语吧!
“是个头戴黑色越南帽,身穿红色圆领衫的日本人。因为他来势汹汹,搞不好在那里遇上了还会生出是非。”火村说。
对方“唉!”的一声,往我们这边看。
“你们是日本人吗?不好意思让你们看见这种尴尬的场面,不过好像也轮不到我来道歉!”
他的态度颇为圆滑,看样子应该不是游客而是在地人。
“大井!”老板叫道,我以为他在叫什么,回头一看,只见身穿香港衫的男子出声应道。两人以马来语短暂交谈后,他又对我们说:
“搞不清楚吧!大井是我的名字,大小的大,水井的井,在金马仑高原经营餐厅和卡拉OK,有空欢迎过来赏光。”
大井递给我们名片,上面写着“MOMOSE & HIKI的秘书大井文亲0I Fumichika”,反面则印有各店相关的地图。
“百濑?他该不会就是在最近的火车车祸中失去合伙人的……?”
我低语道,大井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他大概很意外吧!
“哦!我只是偶然听说此事,我们今天早上还待在吉隆坡,百濑先生和我们住同一家饭店,我只是碰巧看见。”
“是Malayan Star Hotel吗?嗯!为了参加车祸罹难者的联合追悼会,百濑先生也住在那里,他才刚回来。原来如此!好惨的车祸!罹难的是我们公司的副董事长,留下女儿独自一人,实在……”
旺夫介入我们的对话,大井略感困扰地点头。
“真是的!他拜托我注意别让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接近他妹妹,那样的背包客马上就会离开,等他玩腻了就会走了。”
那名头戴越南帽的男子,听说大约在四天前就来到金马仑高原,留宿在不同的旅馆。
“虽然说要我帮忙留意,但我又不是她的保镖!”
“你们是什么关系?”火村问。
“夏芮华是百濑董事长家里的女佣,当地人叫Ama,我则是百濑先生的秘书兼司机,因为我经常进出董事长家,所以和她很熟,我今天是陪她出来买东西的,结果就听人家说旺夫闹事,所以才赶过来。”
“董事长前往吉隆坡不需要你开车吗?”我问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嗯!因为我同时身兼秘书工作,必须在公司留守。日置先生……哦!日置先生就是过世的副董事长,因为他过世,业务出了许多问题,我们简直忙翻了。”
旺夫慢吞呑地站起身来,之后不知跟大井说了什么,就拖着脚步走出店去。他虽然年轻,却有如老弱残兵。
“有这么勤劳又温柔的妹妹,却有这样的哥哥,他就不能再振作一点吗?大概是因为夏芮华像母亲,他像父亲吧!”大井突然闭嘴,“对不起!我太多嘴了,总之欢迎两位到店里来走走,喝杯茶。”
他催促夏芮华出发,年轻的女佣临走前轻轻地挥了挥手,大概是在道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