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落山,淡淡的晚霞将远处的群山染成深深的宝蓝色,巍峨的群山轮廓分明地浮现在黑天鹅绒色的天幕之下。
天空之上,快要满月的玉盘高悬天际,群星竞灿,星斗闪烁。
此时的月色还很淡,并不使人产生冬夜寒峭的冷意。
灯火摇曳的城堡外侧,地面上像是被剧烈的台风席卷过一样,土层和地面生生下沉了数十英尺,所见之处只有灰色的尘埃堆积在地面上,像是灰色的薄雪。
没有尸骸,除了一片灰色的尘埃中的女孩,别无他物。
月光正在涨潮,林间的树梢和女孩的身影都被淹没在发光的波澜之中。
戴着红帽的女孩呆呆地伫立在清冷的月色之间,眼神空洞,单薄的身影在地面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犹如一个人偶,没有一丝生气,精致却脆弱。
这就是莱恩来到城堡之外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法师轻轻地走过一地狼藉,来到了女孩的身旁,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抱住了莉莉安。
金发的少年用手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垂眸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莉莉安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回到熟悉的怀抱,女孩慢慢恢复了生气,莉莉安紧紧抱住了莱恩,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老师,我是个祸害,我害死了他们……”
泪水打湿了莱恩的衣襟,莱恩默默叹息,心中愧疚和痛惜交加,“莉莉安,这并不是你的错。”
等了一会儿,莱恩没有听见莉莉安的声音,低头一看,女孩已经靠在自己的胸口安然入睡了。
“唉,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一切就过去了。”莱恩怜惜地摸了摸莉莉安栗色的长发,叹了一口气。
……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
莉莉安迷蒙地睁开眼睛,轻轻举起自己的手,透过指缝的光看向熟悉的天花板。
复仇,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原来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反而令人无比厌恶。
女孩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凝视着这双白皙小巧的手掌,仿佛看见了猩红的血色。
“醒了?”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莉莉安的沉思。
“老师……”莉莉安低沉的说道。
“来,喝点热汤。”莱恩做到莉莉安的床边,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法师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莉莉安,一边用勺子盛着鸡汤轻轻吹起,一边说道,“先别说话,喝完再说。”
“嗯~”莉莉安坐了起来,靠在小床的框上,乖巧地享受着老师的投喂。
热气腾腾的暖汤入口,鲜香可口,喝下后一股暖流从胃中传达到全身,身上的寒意和战斗留下来的痛楚一扫而空,身体变得暖洋洋的。
“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莉莉安将勺子含在嘴里,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莱恩微微一愣,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老师对学生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莱恩停顿了半晌,继续说道,“我的老师,嗯,姑且算是你的老师的老师,当年虽然对我的教导很折腾人,但现在想来,那些教导帮助了我许多。”
莱恩的眼前闪过那个蓝发御姐的身影,他笑了笑,“那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虽然总是在骂我,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许多的魔法材料都是她暗地里找人卖给我的,不然一个学徒哪来的渠道去掺和魔法药剂这种事。”
“平日里也是这样的,明明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偏偏要装出一幅我才没有的表情,一个死傲娇。”
“老师的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莉莉安咬着勺子,轻声说道。
“是啊,是个很好的老师,我很庆幸自己遇上了她。”
“所以,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自己有了学生之后,我会怎么对待他们?”
“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老师啊,因为曾被温柔的人那样对待,深深了解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大概这就是原因了。”莱恩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笑着说道。
“莉莉安,跟老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莱恩看向女孩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氤氲的水雾,透过水雾,他看见了女孩掩盖不住的哀伤。
莉莉安神色悲怆,红着眼眶,慢慢向莱恩倾诉起来。
当莉莉安将威胁自己的守夜人连同玛丽大婶一同斩杀之后,少女飘零的杀意充盈在莉莉安的心中,她的胸膛中燃起了一团炽烈的火焰,血脉狂涌翻腾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尽管心底在流血,但是莉莉安下手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老师说过,如果有人用人质威胁你,决不能束手就擒,那样的话,敌人只会得寸进尺。
“我救不了所有人,我只能选择帮你们复仇,血债血偿,至死方休。”
少女彻底红了眼睛,杀戮的欲望冲击着心灵,在这个状态下,莉莉安对于生命淡漠到了极点,战斗的技巧也在心灵一片空明的状态下,逐渐攀升。
燃魂的火焰化为手中的玩具,天地间的重力变成随心所动的武器,偶尔的巫术更是神来之笔,战斗完全是一边的局势。
然而尽管在这种情况下,圣堂的守夜人队长仍旧没有出手,有守夜人跑到他的身边寻求庇护,却反而被他顺手斩杀,这下子连守夜人都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于是生死关头,他们开始撤离这个诡异的战场。
杀红了眼的莉莉安自然不允许,全都该死可不是戏言,女孩心里是真的一个都不想放过。
就在这时,欧米茄开口了,“废物,这都做不好,都去死好了。”
接下来,欧米茄拦住了守夜人,守夜人们直接傻眼,“队长我们可是自己人啊!”
然而,前有恐怖的队长拦路,后有可怕的魔女追杀,守夜人直接选择反了他丫的,一个个抱着必死的决心向队长抄起了武器。
守夜人鼓起了勇气,守夜人发动了攻击,守夜人打出了GG。
至此,场上就只有欧米茄和莉莉安两人,以及被圣堂抓到此地来的那些人们,他们此时正躲在角落中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双方,祈求着神的恩赐和救赎。
进过一番杀戮,莉莉安稍稍安定了下来,少女皱眉看向欧米茄,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你到底有何意图?”
“意图,不不不,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你没有让我失望,女孩。”欧米茄的眼神很狂热,准确来说,就仿佛看着绝世的珍宝,这让莉莉安十分反感。
“不过,你还需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才能变得完美。”欧米茄抬手指向挤在一起的人群,“比如说可笑的情感和软弱。”
神赐的光辉在指尖汇聚,莉莉安的瞳孔放大,惊呼出声:“不要!”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错动,直冲欧米茄而去。
当莉莉安冲到欧米茄的身前,欧米茄露出了微笑,“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的女孩。”
光,剧烈的光照亮了莉莉安的视野,千钧一发之际,莉莉安将所有的魔力投入【大地庇护】中,召唤出笼罩全身的护盾。
无形而致命的冲击从欧米茄所在的地方爆发,所到之处物质纷纷被瓦解还原,莉莉安在这浪潮一般的冲击中被抛飞出去。
等到冲击过后,莉莉安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所有的尸体,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庞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灰色的尘埃堆积在光滑的地层上。
莉莉安的浑身上下都在传达着疼痛的信号,欧米茄最后的爆发不知为什么在抵达女孩护盾之时威力骤减,这才让她能够从其中存活下来。
但身上的痛楚却远远比不上女孩心中的痛苦,莉莉安茫然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所有的敌人都死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也死了。
所以,这就是复仇吗?
莉莉安呆呆地伫立在尘埃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空了一块,复仇并没有让她感到快乐,尘埃落定后,留下的只有空虚。
向莱恩讲述完一切后,莉莉安低着头小声地自责道,“老师,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不是你的错,莉莉安。”
“可是老师,玛丽婶婶死在了我的手里,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的!”莉莉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她冲着莱恩喊道。
“对不起,老师,我,只是……”女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语气哽咽。
“没事的,莉莉安。”莱恩扶住女孩的肩膀,双目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听我说,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需要背负死去之人的期盼和愿望继续活着,你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对吧。”
法师的眼底藏着厚重的山峦,“所以你需要变得更强,强到从一开始就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强到将
一切罪恶抹杀在摇篮之中,强到将做出这种事情的圣堂改变。”法师如是说道。
“这就是因为我......没有力量,我太弱小了,太弱小了……”莉莉安喃喃自语,“对,我需要力量,需要更强的力量,我要改变圣堂,改变这个世界。”
“老师,只要我将所有的坏人都杀死了,是不是世界就会变好了?”莉莉安炙热的眼神看向莱恩,满是期盼。
“啊这,倒也没错。”莱恩一时语塞,他只是想用语术让莉莉安从迷茫和自责中先走出来,没想过将她改造成杀胚啊。
“完了完了,自家的小树苗似乎也长歪了。”莱恩在心底絮絮叨叨。
“那,老师,我应该怎么做?”少女的眼眸燃起火焰,走入死胡同的莉莉安死死地盯着莱恩,期待着老师的答案。
“额,等等,容我先理清一下思路……”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改变世界这一步来着的?
法师苦恼地抓下几根金色的头发,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