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话 唬人

陆霆一句话,便算是把这事落了定,那边厢,陆夫人虽是恼季樱藏着掖着,却也是个有胆识的,拉着她便道:“喏,把事情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难道我们还能不答应吗?你安心放手去做就是了,横竖有我们在后面给撑着呢。”

季樱心说,那是你没见季溶的行事作风,这事儿若是叫他晓得了,必定一口咬定“不许不准不可以”,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但无论如何,得了陆霆和陆夫人首肯,季樱心中总算是稳当了不少,也不慌着让人去打听她爹现下的境况了,以免乱了自个儿的心神,先厚着脸皮从陆星垂那儿要了几张大额银票,将要晚饭时正往前厅去,又遇上了打外边儿回来的阿偃。

这阿偃下晌得了吩咐去打探刘家人现下住在何处,此刻已有了消息,正好碰到季樱,便道:“姓刘的家中长媳不能挪动,唯有卧床静养,自然是回不得家的,如今仍旧住在与京兆府隔着两条大街的云来客栈,请的就是附近医馆的郎中前来诊治。明日早间郎中会去问诊,三姑娘若是要去,便趁着这时候最方便。”

“好。”

季樱感激地冲他一笑,转头与陆星垂商量一二,隔日上午,便果真往云来客栈去,陆星垂自然同往,随行又带了阿妙桑玉阿修阿偃。到了客栈楼下,桑玉他们三个男子就在马车旁候着,陆星垂去寻掌柜的问明是哪个房间后也没上楼,独独由季樱领着阿妙去了二层。

昨日阿偃便已是打听明白了,自打刘家出了这档子事,家中便是刘家次子携大房女眷来了京城,在这云来客栈中赁了三间房,现下已是住了大半个月。云来客栈在京城也算有些名头,粗略算来便知房费决计低不了,想必这刘家人,这些年同季家平安汤合作,委实挣下不少家底,才会如此不心疼钱。

可这家人,现下却闭着眼捂着耳朵,想要攀咬死这个令得他们生意壮大起来的人。

想到这些,站在房门外,季樱禁不住冷笑了一下,回身同立在楼梯下看着她的陆星垂对视了一眼,抬手叩了叩门。

里头传来的是个听上去有些年纪的女声,来开门的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瞧见站在外头的季樱,不免愣怔了一下:“姑娘找谁?”

“我姓季。”

季樱便冲那小丫头弯了弯嘴角。

哪里用得着道明来意,单单是报出个姓氏,一切不言自明。

小丫头反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现出几分惊恐,回头就嚷:“老太太,老太太!她……”

“嚷嚷什么?还嫌我这儿不够乱?”

先前那个上了年纪的女声应,唧唧哝哝骂了那小丫头两句,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却是个瞧着年逾六十的老妇人。

大抵这两日照顾家中病人,也没心思好生收拾自己,老妇人头发有些蓬乱,胡乱披了件半旧的家常衣裳,一抬头与季樱打上照面,也是一个怔忪。

好看的女孩子谁都喜欢,这刘家老太太兴许是见季樱生得美貌,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了:“小姑娘莫不是走错了?咱们可不认得呀!”

“没错,我就找您。”

季樱冲她略挑了一下嘴角,鼻间嗅到屋里清苦的药气,话没说完,旁侧的小丫头就扥了扥那老太太的袖子,一面觑着季樱,一面战战兢兢地压低喉咙:“她说她是姓季的。”

“嗯?”

刘家老太太很是反应了一下,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又变。

起先是不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却又立刻摆出副强硬的姿态来。

“姓季?”

她皱着眉,嗓门大了起来:“你是那平安汤的人?嚯,你竟还找到我这里来了!我们刘家,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快走快走,咱们公堂上见便罢,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

说着作势就要关门,只是无论动作还是神色,都带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阿妙见状二话不说,就把门给抵住了。

她本就一向表情欠奉,这会子上手推门,态度自然不会太好,瞧着便更像个黑面神,那刘老太太见状给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你要干啥?你们这是要硬闯啊!这客栈房间是我们赁下的,你们随便乱闯可犯法!老二、老二你赶紧来!”

嗓音越来越大,冲着旁侧那间房就尖声叫嚷起来。

这云来客栈南来北往的行商客人颇多,大白天的,便有许多人开了门往这边张望。

隔邻那间房的房门果然立时开了,从里头冲出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连跑带颠地来到门边,先往季樱这边一张,再看看屋里的老太太:“怎么,来闹事?”

伸手就要去拽阿妙。

“我是季二爷的闺女。”

季樱斜斜扫他一眼,依旧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刘家老太太:“你儿子的手若敢沾到我这丫鬟的袖子,哪怕一星半点,定然没好果子吃。”

一面说,一面就转头看了看楼下。

这当口,外边儿的桑玉等三人也进来了,站在陆星垂身后,个个儿身高腿长,瞧着便是有功夫的,十分不好惹。

中年男子同刘家老太太顺着季樱的目光看过去,当即吃了一吓,还得强自撑住:“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难道没了王法?”

季樱一声嗤笑,只管抬腿就往屋里去:“你们如今有病人,若还打定了主意要在门口吵闹,我也不是不能奉陪。只是你们想好了,我今日要说的话,倘使被旁人听了去,于你们可未必有好处,怎么选,你们自己斟酌。”

话毕人已是进了屋,径自在桌边坐下了,招招手,把堵着门的阿妙唤了进来。

这刘家人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再没料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往屋里闯,反而给唬住了,呆愣了半晌,考虑到屋里有女眷卧病,那中年男子不便进屋,只得在门口守着,回身粗声大气冲着围观众人喊:“看什么,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那刘家老太太咬着牙返回屋里,见季樱一派闲适地坐在桌边,心中更是敲鼓,又回头瞧瞧床榻上的长孙媳妇,一溜小跑着过去将帐子放下了,壮着胆走到季樱跟前:“你们要如何?”

“不是我们,是我。”

季樱也往床榻那边看了一眼,抬头展颜一笑:“至于要如何,老太太您心里还能没数?您这里有病人,不好过多打搅,废话休提,咱们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