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章:恩宠在身
别孤啊孤的啊,白魄翻白眼,总算捋顺那口气,努力张嘴为自己赢取生机,“我没想胡闹,我就是想见你。”
汪硕松手。
夺回自己脖领子,白魄赶忙后退一步,待想再退,就见权珠后的细眼又微眯,他讪笑一下,又重新上前。
“你什么都不说的把我扔在皇子府大半年,现如今到了这地方,你又准备扔我多久?”清脆的声音夹杂着些无助和迷茫。
汪硕视线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又下移到他右手腕,无双在日头下万分清澈,他细眼微睁,幽光散去。
白魄低下脑袋,捏紧双手,“我想见你,可他们不让,还说你要见我,那得是恩赐,为什么…...连见我一面也算恩赐,这算什么?”
“一个人都不认识,这不许,那不让,你又这么忙,有那么多人要见,谁知道你会不会忘了见我……这地方,我就算用尽轻功飞奔,耗尽内力也到不了尽头,这方天地,太压抑了,我不想再……”
“住嘴!”
两个字来的突然,白魄怔愣,抬头看他。
汪硕伸臂揽人入怀,不同于语句的严苛,神态柔和不少,轻却不可一世道:“后面的蠢话就不要说了。”
把人从地上横抱而起,迈步走向龙辇,低低道:“没考虑到你心情,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白魄眨眼,从权珠下看他眼睛,汪硕平视前方,看不见眸色,只能看见他的睫毛轻动,下巴尊贵抬着。
皇帝先是跟“刺客”私语片刻,而后抄手抱了人就走,一群原地候着的人傻了眼,但没人敢做声,待龙辇远去,仪仗跟着撤走后,才互相站起,傻眼,席空谌留在原地,神色莫名深浅数息,这才笑着去看身旁的紫袍文官,“符大人,您看?”
在本朝德高望重,辅佐三朝皇帝的紫袍老者也跟着一群侍卫傻眼,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人喊他,便见本朝传说级人物第一军师正笑意吟吟的看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才沉稳道:“事情未议完,想必陛下等会还会召见,这边本官会处置,还请席大人先去暗夜殿吧。”
“嗯。”席空谌点头,又躬身,“那就麻烦符大人了。”
汪硕抱着人上了龙辇,也没放下,把人圈在自己怀里,白魄不自在的在他大腿上动了动,汪硕低头,用一手撇开权珠,看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白魄还是不自在,扭头,“没有。”
“唉。”汪硕轻叹,一手轻抚上他的脸,万分无奈,“本就打算回去陪你用午膳的,哪知这才起了多少时间,你便能折腾出这动静。”
白魄头扭的更甚,露出雪白脖颈。
汪硕看的好笑,伸手托回他脑袋,“想把自己脖子扭断谢罪了?”
白魄瞪他,“哼”一声。
汪硕伸出一指弹他鼻尖,“这才一下就又不知怕我了?”
“怎的不说孤了!”白魄犟嘴。
“我若刚才晚去一会,你会怎样?”不理白魄挑衅,汪硕细眼眯起,好声好气问。
“我……”白魄张嘴,吭吭哧哧了半天,楞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再想做什么事情,也得分分场合,怎么做事情就这么没个轻重,本以为丹青是个性稳的,放你身边也好凡事拦着你些。”
说到这里,汪硕自己都觉的头疼,“他拦不住你,这倒是不需猜的。你这脾气,以前在玄宗怕也没少让人头疼?”
白魄抽嘴,抖眼,脑中不可避免的出现天宗某些时候的表情,暗自开始反思。
看白魄真若有所思起来,汪硕皱眉,再次叹气,摇摇脑袋,直喊:“头疼,头疼。”
“喂!”白魄推他,脸色难看。
“好了,好了。”汪硕双手毫不怜惜的揉搓上怀内人的头,一番折腾后总算再次雍容开口,“我还有些事情,你是要跟我去暗夜殿,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去?”
白魄本还在烦躁汪硕折腾的他一张脸乱发披散,听见这问话却果断反应过来,“不回!”
汪硕不再开口,坐着养神,白魄被圈在他怀里倒也安生,脑袋架在他肩膀上看龙辇后面跟着的仪仗,间或行走间有敲击铜器开道声。后边看看感觉新鲜,又在汪硕大腿上挪啊挪的,探出身子去看前边。坐着的男人淡定任由他弄褶皱龙袍,只双手圈着他的腰,由他前后反复折腾。
白魄身轻,等龙辇到了暗夜殿,汪硕照旧抱着他下来,白魄没了刚才的不自在和拘谨,大胆的从汪硕怀中探头探脑的看四周,太监侍女们下跪,他就居高临下的看他们头顶,黑眼倒映的都是稀奇事物,肉呼呼的脸也露出点笑意。
汪硕抱着他一步步踏上龙阶,他就低下脑袋去看地上盘刻的石龙,看的起劲就一个劲的往下沉身子,恨不得把脸贴上地面去看,汪硕实在被他弄的没辙,威喝他,“再没个稳妥,扔你下去。”
“嗤。”他不满,到底老实了些。
被抱着进殿,眼睛却依旧放肆的滴溜溜转。暗夜殿内本议事到一半,可那个小太监进殿后哭喊着救救白公子,皇帝一冷脸跟着就走了,第一军师兼着符大人也跟着去了,剩下一堆大小皇帝心腹傻了眼,等再一打探,就得知了所谓白公子大名。
这下见皇帝回来,全体迎到殿门口,却见难以揣测的皇帝怀中还抱着个人,能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匆匆对视一眼,又全部跪伏下去。
“皇上。”
“平身。”汪硕倒没多的表示,踏上如镜面般光滑的地面,缓走几步,到了大殿中央,才轻轻把怀中人放下。
白魄双脚刚踏上地面,就站直身子,抱着他的人越过他走向上面的龙椅,端坐下来。权珠遮掩下,神色再次晦暗,声音也恢复威严,却没了人气。
跪下的七八个人又再次整理下自己的衣袍,这才站起。上边汪硕垂目看着,又再次开口,“都落座吧。”
“谢皇上!”那几人再次行礼,这才一个个有序的坐回两侧的位置。
白魄瞅瞅上座的人,又把视线落到这些人身上,这些人都穿着大周官服,或紫或红的官服上绣着些他不认识的鸟兽,他正想再仔细看,殿门被向内推开,迎着日光又有人跨进殿来,却是落后一步的席空谌。
青年依旧持着折扇,到了殿内恭敬行礼,没了白魄初识时的肆意,神色严肃。
汪硕轻颔首,他就走到右边首座坐下。
白魄傻看着,视线一移转,发现右手尾座上的官员正在放肆看他,哟!他稀罕,跟着对看过去,“亦弦?”
那人看他一口喊出自己名字,轻抽嘴角,站起身作揖,“白公子。”
白魄蹭蹭跑过去,一把拉过他手,第一次用全然的喜悦看他,“你也在啊。”还真有点在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他身旁座位上还坐着个人,白魄也认识,屈一算,但白魄没兴趣打招呼,他跟屈一算的梗早便有了,也不打算解。
剩余的白魄不认识的官员都冷淡着脸注视这一切,没甚动容。
亦弦左右看看,上首皇帝的目光压的他难受,他尴尬抽出自己双手,朝白魄打个眼色,白魄翻翻眼皮,白眼回赠,看亦弦露出诧异神色,才好笑的后退,不再逗他。
“继续说吧。”上首的人沉沉开口。
白魄看他们又要开始谈论正事,脑袋左右转转,没空位置,汪硕又没叫座,蹭蹭的往上跑,到了龙案后,见龙椅宽大横躺都不成问题,干脆一屁股坐到汪硕身边,居高临下看向下边。
他这一动作,左右两侧数人变脸,左侧首位便有老者立马站起,指责他行为:“放肆!……这……陛下啊!”
看汪硕没反应,那老者忽的跪下,语气悲怆,“皇上,天家威严,容不得这般践踏啊!”
汪硕依旧没反应,微侧头看白魄,就看白魄老神在在的看老者片刻又歪头去看其他人,丝毫没被影响。
他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白魄转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里闪过好奇,看的他心中更柔软。
那老者看自己的话没引起皇帝的重视,而且身边其余坐着的大臣虽也有变色的,但除了自己便再无人站起,心中更气,只当这些人忌讳皇帝心头好,便“砰砰”磕起头来。
汪硕的目光终于从权珠后落到老者身上,“吴大人这是作何?”
“皇上,君得有君纲,才可约束臣下,白公子这......”
话未完,已径直被皇帝截断,汪硕的声音淡漠,无太多波动,“小魄不喜被规矩束着,殿内又都是孤近臣,孤不责则众卿多包容。”
“皇上......”老者抬起有血迹的额头,苦苦再劝:“便是因着都是近臣您才不可......”
“皇上,刚才议的费司之事,微臣认为还可......”
又是话未完便再次被截断,老头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但这次拦住他话头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屈一算。屈一算从位置上起来,便似没看到坐在龙椅上的白魄,径直继续刚才的话题,把紫衣老臣抛在一边。
那老头气的发抖,直瞪他。
屈一算无视,底下倒有几个目有所思的从屈一算和老臣身上扫过。
老头脾气看着很犟,一口气缓下去又想再开口,那边又站起个人参与了话题,却是亦弦。
几个人一连续插话,老头一时没找着机会插嘴,再过了会儿,皇帝目光似是无意扫过殿下,才诧异道:“吴大人站着作甚?”
老头神色难看,抖了几下手,再细看几眼皇帝,终是抖着身子重新坐回位置。
坐下半天脸色也没见好转,目光严厉的一个个刮过边上坐着的皇帝心腹,又恨恨的扫视龙椅上的白魄。
白魄屁股底下坐着龙椅,也没感觉有何不同,摸摸垫着的料子倒是舒服的,两侧扶手处盘着的龙头都是纯金打造的,他不理底下众人,也顾不上旁边的汪硕,伸指头去掏龙嘴处的宝石,玩的不亦乐乎。
几人看截住吴大人话头,心中也是松缓口气,这吴大人耿直是耿直,就是有些迂腐,还当秦昭硕是前几代皇帝,讲究那些条条框框,长在皇宫未见过血腥。
历来皇帝心思就难测,君威难测这话自不是空穴来的,尤其是秦昭硕,长年钻营江湖势力,手段和心思自跟前几任长在深宫的皇帝不同,一点头一皱眉间心思就不知浮起几何,可以由得他们建议,但又哪里容得他们指手画脚?
倒不是说秦昭硕会过河拆桥,虐待功臣,但没看就连桀骜不驯的席空谌自皇帝登基后都自典的多了吗。
他们也不是想救吴大人,只不想被无端怒气牵连罢了。可老头明显没记这个好。
现下一场小风波算是暂且过去,他们顺着讨论倒真议起刚才被打断的事情,争论渐起,皇帝也不再去看身边左右晃脑袋的人,平稳坐着听他们说话,偶尔问上几句,或给个结论。
白魄一开始也是好奇这皇帝和大臣议事都是怎样的,听了几句,便满脑子的钱饷,改制,官员变动,没一会便一脑子的浆糊,趴过身子到龙案上抓起御笔看看,又掀起本书瞅瞅,屁股就像长刺似的坐不安稳,偶尔实在无趣了就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汪硕倒是坐的纹丝不动,连额前的权珠也不曾晃动。
“哈~”他打个哈欠,却是有些泛眼泪水。
底下众人一开始看他有动作,也还会好奇盯他一眼,后来倒也似习以为常皇帝身边这个不安稳的人,最多看皇帝时轻带他一眼,不再重点关注他了。
白魄倒是恶趣味的对着那一开始说他放肆的老头看,偶尔看到对方那看待妖孽般的眼神便相视着露齿一笑,那老头每每刚平的气便再次被他挑起,身子抖动也没停过,白魄觉的好玩,不知老头这样抖下去会不会散架。
在再一次对碰上老头视线微笑后,一直坐着如同木头的汪硕突然伸出一手快速轻拍他脑袋一下,白魄傻怔了下,扭头看他。
汪硕早转过脑袋,权珠后的脸晦暗不明,轻摇了脑袋,有些不赞同的看他一眼。
白魄嘟了嘴,但这总好过扔他一个人跟只没根的浮萍似在皇宫飘荡的好。
突然有些孩子心性的想朝严肃的人露鬼脸,嘴都咧开了,再一看,汪硕早转过脑袋去了。
没劲!底下的声音跟安魂咒似,说的他犯困,他扭扭身子看一圈,最后目光还是回到了龙椅,屁股朝椅子外挪了些,躺下,脑袋直接砸上汪硕的双腿,却是侧着身子卧躺了。
看白魄突然躺下去,底下的亦弦跳了跳眼角,好在再看皇帝表情无甚变化,甚至低头伸手微托了一把腿上的人。
由于身子大半被龙案所遮挡,他们看不清白魄的样子,倒也知道那少年是散漫的把皇帝大腿当卧榻给枕了。
“真是宠的没边了。”屈一算对碰上他的视线,眼里明白透出这一句话来,亦弦有些尴尬的笑笑,他好歹以为白魄会顾忌着秦昭硕的身份,哪知对方这会依旧和在山庄之时一样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