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章:御宫飞燕
登霄山:
山腰处,兰亭,被从水牢中放出也有不少时日,书约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多日的补药吃下来,嘴中却始终弥漫着股苦味。
本想打打牙祭,吃点鲜肉,他手底下的亲卫却看的紧,尤其是他贴身的亲卫队长这几日只要闻见肉味,便是连规矩都不讲的冲进来。
无奈只能找个亭子坐着,空吃点干果,只也还没坐多久,这次一起受罪的执规长老云羽就轻晃晃的来了,看见他点头示意个,在他身旁落座下来,抓过把干果塞进嘴里去。
书约瞥他一眼,魅惑笑笑,姿态慵懒的趴伏到石桌上去。
绯红色纱织衣服偶尔随风飘晃两下,露出衣服下他娇好的身姿。
两人无有对话,只余亭外山间鸟鸣风声,云羽不知从哪掏出壶酒来一口口抿着,书约闻着香味,口水都快下来了,眼巴巴瞅着。
云羽看的好笑,问了句:“你身子好了?”
书约没说话,头点的跟柳树枝似的。
云羽没吃他那套,快速站起身子,也没见走动,人就到了书约面前,一手快速伸出轻擦过他手腕,轻笑出声来:“哪好了?不过……喝一点还是无妨的。”
再左右看一眼四周,没察觉出有宗主手底下的青玄卫,这才把酒壶抛向书约。
书约刚喝一口,远处又有冰凉声音响起,“挺惬意!”
两个长老一同紧张看去,却见是这次同受苦难的执亡长老。
彼此对视一勾嘴角,书约把瞬间藏起的酒壶拿出,继续咕噜噜喝着。沧良到了亭子也不管别的,只淡淡道:“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大周二皇子册封了个男妃。”
翘起的唇角垮下,云羽移转视线到山间。
书约皱眉,有些隐忧的摇摇脑袋。
沧良孤冷的性子却对这件事情表现的很有些兴趣,轻飘飘的又来了句:“天宗收到消息的时候笑了。”
云羽和书约果然同时侧目。
沧良继续道:“天宗多少年没有语气词了?”
两人又一同沉默。
云羽沉默会,伸手抓过桌上干果,没有吃,抛到空中又接住,像是思索了什么,又扭转脑袋看向书约。
“我和沧良只在圣战之时匆忙于小魄见过一面,倒是你,停留大周时日久,又跟小魄接触颇多,以你看来,大周二皇子…对,那叫什么秦昭硕是玩真的?”
“他若玩假的倒好。”书约沉沉道,抬首和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又叹息道:“当日小魄以自己和册子做赌注,那个男人可是半点没犹豫。”
“小魄不是能被强迫的人。”
“可秦昭硕并不是只会用强的人。”书约说一句,他隐藏在白魄身边有几日,也曾和秦昭硕面对面接触过,他非常明白这个男人的不简单,“在离开小魄前我曾和他说,总感觉这次不带走他以后就再没机会了。”书约说到这,顿了顿,才又继续:“小魄明显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他只说秦昭硕不会伤他……但我当时的感受不是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沧良问的直接。
书约抬头,张嘴,又沉默……
可一起在水牢呆了一个月的两位长老并不打算放弃,依旧死死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想了半天,他终究无奈道:“动摇……我感受到了小魄的动摇。”
有的细节,就算对着同为长老的云羽和沧良他也不愿多说,那就是白魄当日的眼神躲避闪动,对离世图的隐瞒,提及秦昭硕时的明显失态,所以他才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是最后一次带走白魄的机会,他的忧虑并不是出自秦昭硕会对白魄怎样,而是对于同伴自身的沦陷。
关于离世图的责罚他已经受了,再说出当日的细节让白魄也担上罪责,犯不上。
看自己话落,云羽和沧良都在沉默,他有意引开话题,问沧良:“我的去处天宗有没有决定?”
犯过大错的长老是要被贬离登霄山的,按上任宗主的话就是去下头吃吃苦。
沧良听见问话,点点头,“听说地宗有意调执阵长老回来,毕竟他在俄斯也呆了三年多,怕是要调你过去。”
书约点头,轻搓双手,抚了下额际,叹一口气:“有些远啊。”
云羽沉默着接过话头去,“长老里就属你和小魄关系好,怕是接下来,会有针对小魄的部署,本就有意调回执阵长老,这下刚好同时调开你去,一举两得。”
书约其实心中通透,笑笑无奈道:“我又能做的了什么呢,我若真能做,当日就该带小魄回来。”
“你不需要自责。”云羽却直戳他话中痛脚,“我和执亡长老也没能带他回来,不是你的错。”
书约依旧苦笑,没说话。
“俄斯那边大局快定了,业火在俄斯这几年没少杀人,接下来的传教事宜明显不合适,我们中有人过去调换他是迟早,你也不用想太多。没个几年怕不是我就是云羽去了!”
“嗯。”
……
白魄以为自己进皇宫的第一夜会失眠,然而不然,他在汪硕身边睡的特别安稳,一觉睡醒,已能从纱帐外感觉到日光。
他坐起身,晃晃脑袋,“唔”一声,顺便伸个懒腰,身侧果然没了人,本能的伸出一手摸上,不太温热,那人已经起挺久了。
帐外有个干净中带着些女气的男声及时道:“公子醒了?”
白魄伸了伸手臂,打个哈欠,“嗯”一声。
“可要起了?”那声音继续轻轻道,就在帐外,万分恭敬。
再次打个哈欠,白魄搓搓眼睛,再“嗯”一声,床前的帐子被侍女从两侧拉开,把帘帐垂挂到一侧后,两个侍女也没直起身子,依旧低头站在一旁。
一个中年太监在她们二人之后露出身子,到了床前轻微扫一眼床中心坐着的人儿,行了个大礼,才朝后道:“服侍公子起身。”
终于卧寝的门被向外推开,两排侍女鱼贯而入,饶是白魄身为玄宗长老见惯世面,也还是被震的愣愣的,只能本能按照身边太监的提示,一步步做过来。
他这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帝王家,场面那都是二话,真正做到了什么事情都不用你动手的地步,就算白魄不愿意嚼食食物,也会有人替他打碎食物喂到嘴里来,他只要肯往下咽就一定饿不死。
他觉的稀罕,也没阻止身边人的殷勤,在登霄山时便是被伺候惯的人,这样多的人围着他转,他除了觉的有些不必要外,倒也没什么不适,习以为常的被服侍着。
没想到这番作态反倒让身边的奴才们高看了一眼,认定他是个金贵主子。等洗漱好用过早膳一直围着他转的人才少些,他抽了空,瞅边上站着的中年太监,那太监年龄不小,办事非常沉稳,现下看白魄滴溜着眼睛看他,非常识趣的跪下道:“奴才丹青,皇上指派奴才为望霄楼太监管事。”
“丹青?”白魄上下打量这个中年太监,半晌似哧似笑来了句:“水墨丹青,难道还有水墨?”
不过一个太监,取个这么文雅的名字做甚?
哪知他话音才落地,那太监就非常恭敬的回答他:“是有水墨,不过水墨公公在皇上近前伺候着,是咱大内三千太监的总管。”
一句话回答量太大,白魄看着他,也不让他起身,心中却在琢磨自己的事情。看样子,这个丹青在宫里地位并不低,汪硕居然把这样的人放到了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而且,这样被阉割过的男人宫里居然有三千?真是……恐怖!
他这边厢沉默不语,嘴角无声抽搐,那边跪着的人无声无息也不出声打扰他,等他半晌神游天外归来,才淡淡来句:“起来吧。”
对方依言起身,白魄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问:“望霄楼?”
“是。”丹青回答,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白魄起身,他住的水榭不大,最少没有皇宫里其他宫殿那般大的夸张,他穿过外间,便到了大厅,再走几步,出了楼阁,回身抬头,就见本还无物的地方果真挂着块淡蓝色的牌匾,上书:“望霄楼”三字。他再一看,还莫名觉的字迹眼熟,再分辨,才发现那就是昨晚自己所写。
看样子是找人连夜给描了,他知道这是汪硕的意思,但就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放了多少心。
他就要在这个庞大的过分的皇宫,远离故土的地方安身了吗。
这座白色的小楼,就是汪硕用来囚禁他的新牢笼?
再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座皇宫不谛于是异想天开,他盯着那黑色字体描写的望霄楼三字无声沉默,从早上起来便呆愣着,现在甚至还不时沉默发呆,身后一直跟随的丹青反倒再多看了他几眼。
丹青从小就跟着秦昭硕,作为秦昭硕最贴身的两个太监之一,也是被殿下倚为心腹使用的,这次被调来白魄身边,他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太多不甘。
他本身就在皇子府呆过,如同天下人所知道的那样,他自然也知道自家殿下是冒着何种压力立的这个男侧妃。如果不是偏爱到骨子里了,一向权谋算计的殿下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虽然在殿下登基后并未按规矩真册封白魄为贵妃,但是,却把少年安置到了自己寝宫,放在眼皮子底下,这同样说明太多问题。
更何况,连他都被指派到了少年身边,更可见这个白衣少年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他虽然不如水墨出名,一直作为影子似的跟随在秦昭硕身边,但他自己知道,殿下对自己和水墨是同样看重的。
所以他怎么敢对白魄有半点不敬。
这样想着,便见白魄似乎盯够了牌匾甩袖转身朝着浮木而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水榭,他快走几步到了对方身后,“公子准备去哪?可要传步舆?”
步舆?白魄皱眉,他是想去这大周的皇宫走走,但还没准备让人抬着,又看身后这太监虽然识趣稳重,却对自己看的严实,心里不舒服,到了湖边,那太监似乎还是不放心,居然指派了几个小太监踩上浮木给他前头带路。
在湖底收了一夜的浮木在天大亮时才被重新拉出水面,现在看着还有些潮湿。
白魄好心情忍耐到极限,再也懒的顾忌身前身后一堆围着他打转的下人,一提气,直接跃向了湖面。
看好好的瘦弱少年突然飞向湖面,丹青傻了眼,身后有小太监直接叫出声来,湖泊周围竹林处忽然“嗖嗖嗖”几声响动,冒出十多个身着暗红色服侍的侍卫,却都是汪硕的亲卫,破刃。
那些人出现在竹林边沿,也不再前进,只把目光落到湖面的白色人影上,全神戒备,似乎那人影稍有不对,便会扑过去。
白魄压根懒的搭理周边的人,脚尖轻点湖面,再次凭空跃起,久违的感觉甚至让他起了玩耍的心思,明明可几下飞过湖面,他却在湖中心停留了会,看他凭空在水面起起伏伏上下跳跃如同飞燕,身后湖边丹青终于沉不住气,“公子......公子!”的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