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章:君心
汪硕没有看他,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头正专注和远处的北疆大军对望,白魄就算抬头看他,也只能看见他的下颌,这个男人的猜疑心多重,行事有多谨慎,他是知道的,今日之事过后,如何再从容打发他?还能怎么解释?
远处马车上立着的两个人似乎是厌烦了这样无声的对看,最早站出来的男人突然扭身,重新钻回马车去,后出来的那个男人扭头打量一眼四周,又再次抬头对着城墙上的某个地方深深看上几眼,然后也毫不留恋的转身钻进马车。
这两个人一番动作,本就诡异安静的战场突然有些要沸腾的倾向。接下来是战是休,可能就在眼前,大周这边每个士卒再次紧张起来,原先稍稍松懈手中大刀的人们再次抓紧手中的利器,可就在这个时候,玄宗那辆宽大的过分的马车突然动了一下。慢慢的所有人都看清了那辆马车的动作,那辆如同房子的马车的确在动,并且还在往后退。
居中的庞大马车一退,北疆军营立刻陷入了慌乱,可马车周边的数万赭杉军却依旧如故,静默如山,动作整齐的调转方向,护送着居中的马车也开始缓缓后退起来。
眼见着北疆军营的大乱近在眼前,鸣金声突然大响,军队退兵的锣声一起,原有不稳的军阵立马像是找到了头的蜈蚣一样调整了一致的步伐,就恍若数个时辰前轰然到来只是偶然的路过,此刻再如之前到来一般巧合,数十万大军又齐齐开始了后退。
不过毕竟是数十万大军的后撤,哪是一句撤便能退了个干净那样简单,光是留下防备的部队,一个阵营一个阵营的后撤也颇费了一番心血,玄宗的赭杉军却没这么多顾忌,护卫着那辆马车当先撤退出了大周城池的视野。
几乎是玄宗赭杉军一撤出战场,白魄就发现揽着自己的人似乎稍微放松了些力道。
揽着自己的人稍微松了力道他才有精神去关注身周的人,这才发现,大周这边上至将军下至普通的士卒每个人都以惊为天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其中的震惊骇然不加丝毫掩饰,就仿佛看着活生生从天上下来的神。看北疆大军撤尽,白魄一直暗提着的心才真正放下,这些人不知道,可他却有所察觉,汪硕怕是早有计谋在胸,正因为了解这个男人的手段,所以他才极力避免玄宗此时和大周发生碰撞。虽然不知道汪硕的计谋是不是一定会奏效。但这些事情,白魄不会说出口,这些大周士官都对对付三十万北疆军队没什么信心,所以看对方大军撤去,都只会认为是他们取得了短暂的胜利,而这个胜利,是他带来的。
他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再一次成为大周的神话。
……
白魄从未想过事情会如何收场,但目前看来一切都算还好。如果身后的男人不弯腰一把抱起他的话。看北疆大军撤尽,汪硕便一把抱起他走下城墙,他想抗议,但对方冷厉的眼神却容不得他半句质疑。
汪硕一直把他抱到了城内,一路行来白魄受足了注目礼,而众人对二皇子亲自抱着他下来也没什么看法,见识到他的神奇,每个人都认为他被二皇子这样礼遇是应该,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的苦涩,汪硕身上散发的冷意几乎快在酷夏冻僵他,他们又是哪只眼睛看见的二皇子对待贤才礼遇,又怎么好意思去称赞?
汪硕抱着他一直行到宅子里都还是一个表情,淡然无波的样子,可一进了房间,立马就变了脸,整张俊脸阴沉的快滴出水,狭长的眼眯缝着,“好好待在这,之后的事我晚上回来再说,别动半点心思,你可以把这看作是最严厉的警告!”
“哼!”白魄扭头不看他,径直坐下。
身侧的人停留原地片刻,终是开门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白魄一直伪装的淡定消失无踪,惶恐终于慢慢浸染上他的眸。北疆大军只是后撤并不意味着战争便结束了,汪硕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但这样安静的独留他在原地胡想,情况只能越来越糟糕。
他扒着门缝朝外看,院子里戒备森严,插翅难飞。
内心的忐忑导致他吃晚饭时都没什么精神,汤勺掉落桌面都不知道,问伺候的人几句,才知晓北疆军只是后撤了数百里,在远处扎营,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白魄大致能猜到沧良这样做的原因,他们想必在想办法营救自己,自己这边也得做些什么才好。
心中默念着这样的想法,看天色渐渐黄昏,又黑了下来,院子中不少地方插上了火把,火光照在纸窗上,摇曳出巡逻士兵走动的影子,室外的喧哗对衬出室内的安静来,白魄手中捏着瓷杯,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有人向自己所在的房间走来,门口的巡逻们齐齐向那人行礼。“殿帅!”
“啪嗒!”瓷杯掉落在地,因桌下铺着垫子并未摔碎反倒在地上滚了几圈,白魄仓惶抬眼看黑衣男人推门进来又转身关上门,他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从椅子上跳起,后退几步往墙壁而去。
男人应酬完将领,又进行了布置,才进得房来,就见白魄一副见鬼的模样瞅着他,圆眼中再不遮盖的害怕,看着自己就好像看着什么可怕的生物,他皱眉,干脆施压出全部的气势,一步步朝着白魄走过去,步子放的极慢,似乎在考验对方的心里承受能力。
果然白魄看他几步朝自己过来,立马显出了原型,从腰间抽出把一掌多长的匕首,横在胸前,“别过来!你要说什么,站在那就是!”
“魄为什么不让我接近你?”他好整以暇。
“你一脸的杀气,接近我做什么?对,站在那,别再靠前了!”白魄瑟缩着再退一步,虽然心底清楚这样的抗争毫无用处,很可能彻底激怒汪硕,但他就是无法克制的害怕,心里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好!”屋内的烛火烧的旺,火光足以看清对立二人的表情,汪硕的表情虽然平淡,但眉梢间随即可来的风雨之意还是由不得白魄放松,“魄说说看,今天是怎么让北疆,哦不,玄宗退兵的?”
男人本说的是北疆,可后来又意义不明的转换为玄宗,白魄注意到他措辞里带的调侃和犀利,微变了脸,“我知你大军还有部分未抵达,替你拖住时间不是更好?”
汪硕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片刻后又轻飘一笑,“三字使得千军万马退么。”
看他没再接近自己,白魄稍微放下心来准备措辞,“宜兰之战我能凭一曲古筝赢,为何今日我便不能因为三字而让北疆退兵?你现这样怀疑我,岂不让我心寒?”
“心寒?……呵呵,魄也知道什么是心寒啊。”汪硕突然就笑了,笑的白魄莫名其妙。可就在他的一愣神间,对面本还隔着几步的男人突然逼近了他的身,右手一把捏住他的手,力道之大立马就让他手中的匕首脱落。
“你时至今日还敢和我动刀动枪,当真是觉的我宠你无边了?”
“痛!”手上禁锢的力量几乎快捏碎他的手骨,他挣扎不得只好抬头半是呻1吟半是求饶。
谁知这一抬头,还未看清汪硕的脸,左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他剩下的呻1吟和咒骂全部封住,头被打的偏向一边,白魄傻着感觉了一会脸上的火辣,一双圆眼立马就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