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投影理论

“我听证会要迟到了?已经开始了吗?现在已经是几点了,我不是定了闹铃吗?楚子航他们起床没叫我?”路明非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脸上紧张的神色一览无余。静

“怎么看起来你比受审的人还要急?”路鸣泽翘着个腿,一幅人小鬼大的模样耐人寻味地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直勾勾地看着路鸣泽,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吧?”

“什么叫我搞的鬼?”路鸣泽见路明非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不由苦笑,“哥哥,虽然我平时的确不少时候在你眼中是‘装神弄鬼’的形象,但你看我像是一个悲观的末日论宣传者吗?”

“你不像。”路明非诚然回答。

路鸣泽的确不是悲观的末日派学说者,他更倾向于在世界末日真的来临时,会站在路明非的身边于高处纵览整个燃烧的世界,兴高采烈地掇蹿自己的哥哥再为这个疯狂的世界洒上一瓢烫油。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路明非问。

“是啊,这就是一场梦。”路鸣泽点头。静

路明非盯着他,几秒后甩手大喊,“你糊弄鬼呢!”

路鸣泽脸上终于露出了无奈,“这真不是我搞的鬼,我们当魔鬼的也有自己的骄傲好吧?搞破坏耍阴谋后都是会主动跳出来负责的,但同样的不是我们的荣誉我们也不屑去冒名顶替,你看我什么时候干坏事被你发现没有主动承认?我们之间连这点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路鸣泽的自我辩解说完后就一脸委屈地看着路明非,那副模样的确称得上是我见犹怜,让人想起了下雨的路边草丛下避雨的流浪猫。

“你少来这套!”路明非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视线,“反正我不信这就是个简单的梦。”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梦境了。庄周梦蝶的典故已经被反复解读过千遍,浮生若梦百千年依旧,太多人解读过梦境的意义,有人认为梦境只不过是脑电波的不规则跃动导致的现象,《量子指数理论》又认为梦境是通往另一个可能性的世界的桥梁。”路鸣泽躺在椅子上侧着头看向窗户内的温黄光芒,里面模糊的有着两个小小的影子跑来跑去。

路明非下意识靠近门边往里面看,屋内空空荡荡的,温黄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一动不动。

“也有人觉得,我们所在的现实也不过是梵天的一场梦,大梦初醒时世界就会坍缩,宇宙重启,或许下一个创世纪的主角就不再是我们了。”静

“瞎扯什么蛋,你当我没看过《喜马拉雅之星》吗?你总不会要我去学印度瑜伽来拯救世界。”路明非张口就来。

“哥哥,你仔细想想,《喜马拉雅之星》里梵天的使者奔走在世间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传唤者,带领他前往圣城为梵天讲述梦境里的故事,意图以此加深梵天对梦境的认同感,巴不得他一辈子沉睡在这个真实的梦境里。”路鸣泽淡淡地说,“可结果如何呢?梵天依旧是醒了,在传唤者才讲述了简短的几句话后,他就对这个世界有所不满,于是睁开了眼睛,在下一个瞬间宇宙爆炸,量子湮灭,世界重启。”

“你少来这一套。”路明非发现路鸣泽是在曲解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一部合家欢的喜剧电影,那部电影的主旨就是无厘头喜剧以及戒赌戒毒宣传片,最多再添加了爱情元素,哪儿有路鸣泽讲得那么黑深残?

“不喜欢一个梦境就推倒重建,这是每一个人的本能以及权力,这同样也是你的权力。”路鸣泽向路明非伸出了手,看着他,“既然两个选择你都不喜欢,那要不要试试我给你的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伸出的手...他想起了林年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路明非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总有很多选择,只是看你如何去选。

“但是,他们没得选啊...”路明非轻声说。

他没有去握住路鸣泽的手,路鸣泽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淡金的黄金瞳默然地看着他。静

“所以说哥哥,我一直都在说你心太软了,对着流浪猫发发慈悲还能理解,但对着油锅里的鱼掉眼泪又算是个什么事呢?”路鸣泽叹息了,“你救不了这个世界,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世界线上,两条平行向望的线是不会有交叉点的。”

“同一条世界线?你的意思是这里根本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梦?”路明非死死盯住了路鸣泽。

“你会出现在这里是一个意外。”路鸣泽说,“关于这一点我觉得该给出答案的不该是我。”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路明非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发现路鸣泽的视线跃过了自己看向他的背后,于是他也转头看向身后,理所应当地看到了对方所指的那个人。

一身白衣的诺顿站在木屋外沙地上的一隅黄光里,眺望着漆黑无星的夜色。

路明非有些炸毛,心中有一些原本都已经按捺到最底层的恐惧忽然就钻出泥土肆意生长了起来。静

既然这个梦境不是梦境,那么诺顿殿下又何必是自己的臆想呢?虽然他老早就隐隐有这个推论了,但现在坐实了这一点后那股惊慌失措感还是油然而生了起来。

路鸣泽端坐在椅子上,完全不为白衣的诺顿出现在这里感到惊慌,路明非所遇见的一切事情都逃不开他的眼底。这也代表着路明非与诺顿在梦中接触了数天之久,都是处于他的观察中并且默许的。

似乎察觉到了路明非惊疑不定的视线,白衣诺顿收回了眺望无垠黑夜的视线,那双熔铁似的黄金瞳漠然看了路明非一眼,又看了不远处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路鸣泽一眼,说,“不是我做的。”

路明非呆住了。

路鸣泽和诺顿,这两尊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是匪夷所思的存在都拒绝为他遭遇的这件事负责,难道他脑子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潜藏着吗?再多一个人都能够凑一桌麻将了好吧?

“这应该是一次意外。”路鸣泽开口了,坐在椅子上的他微微前躬双手合十,看向不远处的白衣诺顿,“在入梦时,哥哥你的精神屡次受到渊墟内的‘青铜炼狱’所牵引,就像一条轨道搭向了另一条轨道,虽然并不紧密,但也的确产生了连接,这也和青铜与火之王在被遭遇灾厄之前在你身上留下的后手有关。”

“后手?”路明非眼睛睁大。静

“没什么值得称奇的,不过就是下了一个‘茧’化的精神留影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设计到精神领域的催眠术。起先这个小把戏并不会影响到你,但一旦你和‘青铜炼狱’相靠太近,‘茧’就会开始被一缕一缕地包裹到严丝合缝。直到开始正式进入孵化阶段,那时候无论你在哪里,只要入梦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诺顿殿下的一生,当你回顾完他的一生时,再一次睁开眼睛你就不会再是你了,而是从长眠中苏醒归来的青铜与火之王。”

路鸣泽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看着白衣的诺顿,“你以为在白帝城饮酒坐谈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准备好后手吗?他的确设计了一个明面上的死局,但却没有真的想依靠死局杀死你们,大概在他的计划中,自己的仇人历经千辛万苦杀死了他的躯体,以为万事皆休,可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兀然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成为了龙王复活的载体,这个时候他就要面临亲手杀死自己友人的痛苦抉择了。加倍于你们所带给他的痛苦!”

路明非嘴角狠狠抽了抽,脑子里全是愕然,看向白衣的诺顿,对方也看着他,没有要否决的意思。

“这才是龙王啊,暴戾又残酷,他们的狠毒是远超你想象的。”路鸣泽嘴角缀着残忍,“你真的能凭本心再说一次,哥哥遭遇的这一切和你无关吗?”

诺顿安静了许久,在路明非和路鸣泽的双重注视下,开口,“这的确是一次意外,渊墟的龙骸有些失控,七宗罪的反抗让精神的连携发生了预料之外的错误,原本被牵引的意识失去了锚点滑向了周遭吸引力最大的奇点。”

“等等,等等,等等。”路明非一连说了三个等等,“青铜炼狱不应该还在长江的水下吗?渊墟又是哪里?怎么会和我产生联系?”

“诺顿殿下的尸骨早已经被抬到冰窖里啦,这是正统和秘党联合开发的机密项目,你不知道倒也是合乎情理,毕竟你和诺顿殿下曾经可是有一段私情,有些人不大希望你在得知这件事后会生出什么不理智的想法来。”路鸣泽说。静

“在渊墟被入侵后,地下的炼金矩阵和水银湖以及龙之束缚者等等手段都被一定程度破坏,青铜炼狱的扩张性突破到了最大,自然也阻断了你和诺顿骸骨的精神联系,强行中断了‘茧’的孵化过程。这种状态下,你发散的精神理所应当地会被质量更大的奇点所吸引,再然后,就是你所见到的现在了。”

“质量更大的奇点是什么?”路明非眼睛睁得圆圆的,难得路鸣泽没有谜语人一次,他必须把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求证一次。

“这里不是你的精神意识,这里也不是你的梦境。”路鸣泽顿了一下直接告知了答案,“这里是别的某个人的精神领域,你是一个来客,不小心闯入了这里。我发现你的状态不对劲,才会花了一些时间顺着风筝线找到你,你现在就是一个不小心挂在了高压线上的风筝,这的确是一场谁也没意料到的意外。”

那这高压电怎么没把放风筝的你小子给电成全熟?路明非很想这么说,但他已经失去力气吐槽了。

“什么啊。”路明非忽然后退靠在了护栏上,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搞了半天,这还是梦啊!”

“是啊,但也不是寻常能见的梦,不然也不会有足够大的引力成为一个奇点...或许你可以当做这是一场预知梦?”路鸣泽这一席话说出口,路明非瞬间就觉得屁股底下的护栏有点扎屁股了。

“管他什么预知梦不预知梦的,到头来还不是不知道是谁做的一场梦么?大爷我不玩了!”路明非被这一惊一乍地真的弄得有些不爽了,“赶紧把我弄出去!还有...”静

他看了一眼诺顿,表情有些复杂。

“还有一次全面扫盘的杀毒手术?没问题,简简单单,甚至不需要额外收费,这是客户理应该有的售后服务。”路鸣泽对着路明非比了个OK的手势,看也没有看诺顿一眼,对于他来说一位龙王弥留之际种下的暗手的确就是一次简单杀毒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诺顿对两人大肆讨论如何干掉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这片永恒的黑夜。

“现在外面是几点了?听证会到底开始了没?”路明非回到了自己最关心的点。

“我看看。”路鸣泽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看表的动作,但他的手腕上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嗯,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那也把我弄出去,我起个夜上个厕所。”路明非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噩梦里待了。

但他立刻就发现路鸣泽一脸奇怪地看向他说,“哥哥,你看电影如果看到一半有事要走,但如果你离开了就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这一部电影了,你难道不会想提前知道结局吗?”静

“你什么意思?”路明非忽然警惕。

“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想拖一拖进度条,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路鸣泽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路明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