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逊楼宿舍走廊的角落,正在运行中的监控摄像头传输同轴缆的线缆外皮剥开,敞露着被翻出的铜缆,带小夹子的两芯导线,分别夹着屏蔽层和铜芯,两芯导线的另一端接着视频采集卡。
监控摄像头的镜头倒影着林年由于凸透镜原理被拉长得有些搞怪的脸,而在这张脸上还带着一些迟疑不定的神色就更显得聪明了。
“这样就搞定了吗?”林年对着耳麦另一头问道。
“没呢没呢,还有最后一步,不想被发现就快把你的脸从摄像头面前挪开。”耳麦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嘬吸管的呲呲响。
单手双脚支撑在墙角上的林年立刻埋头避开了摄像头,左右扭头查看走廊的情况,发现警报还没有响,想来监控室里的大聪明应该开小差了。
“芬格尔,下次重要的事情麻烦一次说完!”林年有些小恼。
“好啦好啦知道了,小问题...监控摄像头的画面已经同步传输过来了,你现在把视频转换器的输出口连接到摄像头的视频线上,芯对芯,屏蔽对屏蔽,然后剪断摄像头端的视频线。别问我哪根线是哪根线,这点功课你应该早就做好了的才对。”耳麦那头的芬格尔听起来挺悠闲散漫的,似乎这种工作稍微认真一些都是对他职业技术底蕴的侮辱。
林年也没有再多废话了,舌头微微一翻,卷出了藏在的指示对好了线,再找到视频线干净利落地切断。
“OK,搞定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这条走廊上的监控画面已经被定格在固定的一帧了,你就算在这里开派对监控室里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察觉,当然,前提是派对的类型得是无声party。”芬格尔嚼着薯片说。
“什么是无声party?”林年把刀片用卫生纸包好塞进口袋里从墙角跳了下来。
“学生会的人提出的新概念派对,之前风纪委员会不是接到学生投诉说晚上安铂馆的派对噪音太大扰民吗?但放低音乐的派对就不叫派对了,所以有聪明家伙建议每个参加派对的人都自带一副耳机,然后统一接到派对DJ的设备,所有耳机同时放一首歌。虽然听起来很酷炫,但实际上看起来就像一群戴着耳机的人在乱扭乱蹦活像什么奇怪的祭祀现场。”
“听起来很有意思,像是学生会的人想得出来的点子。”林年说,“这次多谢了,是我欠你的。”
“哪里的话,我们可是穿过同一条内裤的战友,哪儿来的你欠我我欠你的。”芬格尔仗义地说道。
“真够意思,那你学生证里的贷款...”
“请务必帮我搞定,卡里已经限额没法刷一毛钱了...虽然诺玛不会拿捏我的艺术照逼我还钱,但多欠一天我的校内信誉就会降一点,降到头什么公用设施都用不了了,去卫生间还得自带厕纸...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穷困潦倒地死在学校里的。”芬格尔一秒露出原型。
“明天你的学生证应该就能正常使用了,这件事我已经拜托给零让她走狮心会的渠道帮你刷正学院里的个人信誉。”林年还是对没法白嫖芬格尔语气里抱有一丝遗憾,“不过这次多谢了,记得保密。”
“肯定保密,现在的大环境下帮你就是跟校董会和调查团过不去,我要是走漏了风声不仅你完蛋,我也完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芬格尔语气里满是大义凛然,“不过不用担心我,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我芬格尔混这么多年这点义气还是讲的。”
耳麦这头林年神色微动,以区区学生证的贷款和个人信誉为条件,冒着得罪校董会被开除的风险帮自己潜入伊甸园,芬格尔这一次当真是没得黑了,看来这几年宿舍里同吃同住同开黑打游戏的经历还是为两人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的。
“知道了,这次算我欠你的,先挂了。”林年轻轻敲了两下耳麦挂断了联系。
而在耳麦那头,床铺上叼着薯片的芬格尔愉快地对着空气空击打拳,络腮胡蓄满的脸上全是振奋!
噢耶耶!学院老赖芬大师教你如何用公差一次白嫖两边的好处还能免费蹭一个人情!
...很显然,林年是完全不知道芬格尔早已经在暗地里加入了校长和副校长的麾下,按理来说帮助他行动是这家伙的本分,但这老奸巨猾的坏东西借着林年和校长那边需要时间才能缓冲好的情报差来了一波一鱼两吃。
解决完了监控摄像头,林年站在走廊中大方地站在监控的区域内等了一会儿,警报始终没有响起时他才确定了芬格尔没有掉链子,从墙边提起了一个保温桶,走到了一间带有电子门禁的门前。
想刷开门需要权限卡,林年自己的权限卡肯定是不能用的,他的学生证固然权限很高可以刷开几乎卡塞尔学院一切的电子门禁,但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就算他用学生证在食堂支付一根猪肘子,诺玛也能瞬间锁定他的位置...但林年从来都不只有一张学生证,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发生的他一开始就有了二手准备。
从口袋里林年摸出了一张边缘有烫银花纹的黑色磁卡,这张磁卡的权限也是稀少的‘S’级,属于这个学校为数不多仅有的三张黑卡之一,前两张的主人是校长和林年,而这一张的归属自然就是路明非。
很少有人会想起这个家伙手里持有着这么一张通行无阻的卡片,就算是调查团逮到路明非之后也一时间忘记了收缴他的学生证,这大概和路明非往日以来的良好记录有关,虽然有着这么一张顶权黑卡,但他却从未真正地使用过他,最大的用途估计只有在深夜时透支刷卡给食堂的外卖服务埋单了。
黑卡在电子门禁上轻贴,绿灯亮起,锁芯弹出咔擦轻响,林年无声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宿舍是布置很常规,除了日用的桌椅书架外近乎没有任何装饰,这里的上一任居住者是技术部的科研人员,对于那些人来说就算睡在桥洞里只要能保证有睡袋就没什么问题,这也使得比逊楼的宿舍一个比一个原装,白色的墙壁素色的家具,没有人气,除了设施完备以外比监狱还像监狱。
林年把保温桶放在了金属漆面的桌上,走到了床铺边,在床铺上穿着一身睡衣的邵南琴面对着墙壁的一面侧躺着,凉被落在床下上面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裂缝里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鹅绒。
对于房门的打开,外人的进入,邵南琴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她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孤立了所有人。林年看了一眼床边的垃圾桶,里面是被倒掉的晚餐。
倒也是了,夏望绝食调查团关注到并且找上夏弥是因为夏望本身就是学院里学生的家属,但邵南琴呢?
这个女人唯一的家人是一只在逃的龙类,在大洋彼岸的伊利诺伊州,这个山顶学院内她举目无亲,她的绝食抗议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只要她不会死在听证会之前,她的所有举动都只会让人漠不关心。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用自己的手段在抗议着,就算她清楚她自己是在强权的面前做着可笑的无用功。
林年没有去碰她,走到了桌边从保温桶里呈了一碗银耳羹在碗里放到桌上,这也是夏弥做了银耳羹为什么只送楚子航和路明非那边,并且还要挑晚上这个时间点的原因,因为两人早早分好了工,这边由他来照看。
在沉默着做完一切后林年准备转身离开,在他才走出两步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邵南琴的说话声,“他们要我在法庭上做证人,出庭作证你故意放走了南音。”
提着保温桶的林年停住了脚步,但没有说话。
邵南琴继续说:“他们跟我说南音其实没有死,并且承诺我,如果我答应他们出庭作证,就放弃对南琴的追捕,不然他们有办法能在三天内让我看见南音的尸体,无论南音现在躲到哪里去了。如果我选择不合作,我自己也会有生命安全。”
“所以你答应他们了吗?”林年问。
“我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南音还活着这件事。”
“是真话。”林年说,“南音的确还活着,她没有死,我从来没有说过她死了,如果她死了那天晚上我带回来的就会是她的尸体。”
“尸体...杀人...林年,你真的变了,这些年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邵南琴的声音有些压抑的颤抖,她尽可能让自己平静,显得不那么怯懦和因为绝食而导致的虚弱。
“不是我变了。”林年缓缓说,“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
他又淡淡地继续说道,“调查团威胁你的话也是真的,虽然邵南音逃了,但他们想找到她并不难,就算你的妹妹足够聪明,但卡塞尔学院想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她。三天已经算是放宽了说的,在这之前不是邵南音隐藏得足够优秀,而是卡塞尔学院从没有真正投入资源去寻找她,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些天你也应该透过那个叫帕西·加图索的男人知道了一些情势。”
“南音没法跟他们作对是吗?”床上的邵南琴低声问。
林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房间里安静好一会儿后,他觉得这个话题结束了,就再度迈出脚步走向门外。
“林年,你当时为什么要放走南音。”在林年即将离开门外时,他听见邵南琴这么问。
“我没有想过放走她,只是被人搅局让她跑了而已。”林年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走出了房间,“记得把银耳羹喝了。”说着顺带捎上了门。
他只是来送银耳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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