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的演奏到达了终章。
小提琴、大提琴、小号、圆号、长号乃至各种打击乐齐鸣,没有混杂不清的嘈杂感,所有乐器的音色聚拢在一起只会让人感到急促,如果大幕后有指挥家存在那她此时的手臂必然如起舞一般上下挥动,脸上满富慷慨激昂的情绪,在每一次晃动手臂之间带领着乐队不断地攀向音乐的最高圣殿。
满座的宾客已然入席,没有人喧哗,他们全都静静地坐在席位上注目着那猩红的大幕,聆听着这顶级的音乐盛宴,大家都是自诩富有修养的人,凡尔赛宫的钢琴演奏会、悉尼剧院的歌舞剧表演、百老汇的音乐剧庆典等等都去过不少,对于歌剧的品鉴也自有得到之处,能听得出《天鹅湖》的演奏并非是电影院入场时播放的录音,对于艺术大家都颇有认同感和耐心,自然不介意将这为时二十分钟的演奏听完了。
最后一个音高昂到巅峰,再缓慢落下之后,歌剧院里陷入了沉寂,三秒后,有人率先鼓掌了,于是所有宾客都为大幕后那支神秘的乐队鼓掌,掌声连绵而密集,长久得像是雨声,淅淅沥沥经久不绝。
林年一行人也在鼓掌的队列中,他们入座的位置很偏,远离了人群坐在了高处的位置,显得独树一帜,但没有人会很在意他们,毕竟能参加这场晚宴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怪癖,不合群的孤僻倒也显得正常得很。
鼓掌声长达一分钟,在掌声渐弱后,猩红大幕抖动揭开,一个身着黑色正装的娇小女人手持麦克风站在了台上,在她的身后是一块白色大理石铸的陈列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好像之前演奏《天鹅湖》的乐队压根不存在一样,亦或者是训练有素地在一分钟内将所有器乐和谱架搬下了台。
可现场没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们在看见歌剧院舞台上的那个女人时再度自发地鼓掌了起来,掌声再度雷动,这次持续了三十秒有余,每个人在鼓掌之间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蠢蠢欲动好似在照顾礼节的情况下,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躁动了。
在台上女人走出大幕的第一时间,林年和万博倩的视线就锁定住了她,快速地在脑海中翻找执行部通缉的在逃犯人的画像,一一与之匹配,但很可惜他们完全不记得在执行部的记录上有这么一个人。
女人的体型很娇小,娇小地有些过了头,身高约莫只有一米四五左右,看起来像是没长大的孩子,脸蛋漂亮可爱,身上的西装是定制的型号,贴合在身线上兀然将她那只有一米四的个子衬托得宛如有两米高似的那是属于女人的气势,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扫过整个歌剧院,就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她天生娇弱的体型是个笑话。
掌声渐弱,女人拍了拍麦克风,放到嘴边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参加‘亚伯拉罕慈善交易晚会’,按照我们的传统,今晚成交主办方抽取的5手续费将全额捐赠到‘救助基金会’中,感谢各位远道而来的支持和信任。”
开场白后掌声再起,10秒后,女人微微压手,等歌剧院保持安静继续说:“交易晚会将会在十分钟后开始,请诸位对号入座,并握好自己的号牌,您的号牌将是这次慈善交易晚会唯一的身份凭证,一切的交易成交费、手续费将会从您的号牌预留的银行账户中提取。十分钟后,交易师将会带着第一件交易品赶到现场,按照以往的惯例,本次交易晚会所有成交物品皆由各位自发提供,主办方只提供交易的平台与安保秩序,谢谢支持。”
说罢,女人转身将麦克风放到了有自己个子那么高的大理石陈列台上,毫不拖沓地转身走向了后台,只留下歌剧院里逐渐升温的气氛以及骚动宾客们互相的窃窃私语。
“亚伯拉罕慈善交易晚会?”万博倩盯着走下台消失在幕后的娇小女人重复念了一次她之前说的话脸色有些古怪。
“交易晚会,而不是拍卖晚会。”楚子航说,“我们好像搞错了什么。”
万博倩脸色忽然变了一下,居高临下扫了一眼歌剧院前排熙熙攘攘的宾客们,心中涌起了不妙的猜想。
一旁的林年沉默地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和嘈杂的歌剧院,好一会儿后才明悟了过来,轻轻摇头了:“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我们要找的‘犹太人’好像并不存在。”
“执行部从一开始要找的‘犹太人’其实不是指的一个民族中的某一个人。”万博倩此时脸色也终于难看了起来,“‘犹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特定的混血种!”
“当那日,耶和华与亚伯拉罕立约,说,我已赐给你的后裔,从埃及河直到伯拉大河之地。”林年低声背诵出了一段圣经,是楚子航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以为他信教,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否决了对方不切实际的猜想。
在卡塞尔学院里公认世界上一切的神秘学历史背后都存在着龙族文明的影子,自然他们研究的角度都会由神话历史插入,代入龙族的视角寻找真正的历史真相,圣经旧约这种经典中的经典自然也在参考之中,几乎每个卡塞尔学院出来的学生都能随口掰两段世界各国的神话,从圣经到古兰经,再到佛经以及山海经等等
“在圣经体系的神话中,犹太人是亚伯拉罕的后裔,耶稣时代以前只有亚伯拉罕的后裔敬畏上帝。犹太人可能只是个称谓,是指那些敬畏亚伯拉罕以及上帝的人而言的。”林年说。
“这次的交易晚会就叫做‘亚伯拉罕’。”就算对旧约圣经了解不深的楚子航此刻也终于也反应了过来,“所谓的‘犹太人’指的是所有参加晚会的来客?”
“刚才那个主持说今晚的晚会上所有的交易品皆有宾客提供,他们主办方只是提供一个交易的平台。”林年低声说,“主办方很巧妙地把自己摘了出来,难怪执行部没法从交易物品的渠道上锁定他,那些被卖出的有关龙族文明的东西都是买家自己带来的!每个人都是以‘犹太人’的身份赶往这场聚会,从中谋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至于频繁出现‘混血种’的影子,但却只是昙花一现就失踪掉,这就好解释得多了”林年看了一眼二楼贵宾厅里那些年轻骄纵的男女们,答案不言而喻。
有买家自然就有卖家,而真正能慧眼识金的卖家往往都是混血种们。
“可这里还有这么多普通人,他们如果带来了炼金相关的产物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了解起了龙类文明的存在了吗?”万博倩说到最后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因为如果一旦事实如此,那么事情就真的大条了,龙族文明泄露不允泄露这几乎是每个混血种的共识,但现在可能有人带头破坏起了这个共识!
“不不一定。”林年摇头冷静地看向舞台上,“接着看下去我觉得今天的麻烦没那么简单。”
龙类文明被大规模泄露还算是简单的麻烦了?万博倩心中有些悚然。
一旁拿着属于自己的‘66’号牌子的邵一峰缩头缩脑的,有些听不懂身边的三人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的目光还是立刻被舞台上走出的人影给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一身黑衣带着镀金的纽扣,老式油头发丝锃亮而顺滑,挺拔的身姿像是他的背脊被换成了一杆标枪,戴着白色的真丝手套,手里捧着一个被红布盖住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红布之上,目光灼灼像是能将那红丝绒的布绸给点燃。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正是带着今晚交易晚会第一件‘交易品’赶来的交易师。
所有宾客都屏息了下来,整个庞大的歌剧院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盯住男人手中捧着的红布,好像里面藏着的是藤蔓上白云王国里那只会下金蛋的鹅巨大的会场里只能听见硬底皮鞋踏在舞台红布上的沉闷声响。
“开始了。”林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