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让你当回爷,带本宫出去……

张元修怔过就惊怒,掷了酒杯欲上楼。

姬姮朝陆韶伸手,“搀本宫起来。”

陆韶捏住她的指头轻轻扶起人,她顺势朝他靠过来。

陆韶略微局促一瞬,但很快镇定,任她靠在自己肩上,他垂头看人,她正百无聊赖的把玩腕子上的镯子,极不得劲问道,“上来了吗?”

空青探头张望,那张元修被人绊住了,绊住他的人看着眼熟,她辨认了半天才敢大惊,转头跟姬姮道,“殿,殿下,那个好像是王大人家的公子。”

姬姮站直身,“六皇姐的未来驸马?”

空青呐呐点头。

姬姮挪到窗边,只见楼下那两人勾肩搭背,左右还有姑娘作陪,丝毫不避讳。

姬姮想起姬芙说起他时含羞的神情,霎时讥笑,她喃声道,“不知六皇姐知晓自己的未来夫君逛花楼,会是什么场景?”

她回过身又走到陆韶身旁,京墨重新给她披上斗篷,她将手挂在陆韶臂弯里,保持着和他亲近的姿态。

陆韶身体僵硬的瞬间叫她察觉,她稍稍抬起脸,她的眼睫浓密弯长,眼眸和他视线对上,他只从里头看到凉薄,她抹唇笑,“让你当回爷,带本宫出去。”

陆韶迅速收敛情绪,抬步带着她下楼。

他们下去时,身后跟着不少奴仆,张元修原还想上前喝骂,但一见这架势便以为是京中贵人,哪儿还敢上前造次。

陆韶送姬姮上马车,直见她快入车里,才喊住,“殿下。”

姬姮蹙眉瞥他。

陆韶道,“先前曾听刘公公说过,六殿下的驸马当时是由内官监甄选的,刘公公和内官监的魏掌印交好。”

公主们虽说是皇帝爱女,但婚嫁的事也没那么舒心,皇帝的臣子那么多,他们的儿子更是多,皇帝不可能个个都认得,所以给公主们挑驸马的担子就落到了太监手里,得由太监挑出他们认为拔尖儿的几个,然后皇帝在其中指出个合眼缘的当驸马,从始至终公主都不能参与自己的婚事。

盲婚哑嫁。

姬姮低笑一声,解下腰边的一串翡翠宫绦递到他手中,随即进车里。

宫绦上还有她的淡淡体香,陆韶捏在手中,下意识收紧,他知道这是赏赐,只因为他是奴才。

马车缓缓朝前驶去,京墨站他身边道,“殿下最恨身边人生异心,陆公公可不要辜负殿下对你的倚重。”

陆韶笑一声,“姑娘的话奴才记在心里。”

京墨快步跟上马车,

陆韶目送着马车驶进夜色,过良久慢慢托起那串宫绦放在鼻下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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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晌午,公主府递了帖子给六公主姬芙,邀她去调香。

六公主的母妃位分不高,原先是商户女,不过她家中做的香料生意,南来北往都有铺子,虽说商人地位低下,但正经来说有钱,比一般的官员还富足,去年雍州灾情,他们还捐了不少银两,只不过人人都念着是英国公的功劳,也没谁记得这个。

姬芙到公主府时,府里的丫鬟们正聚花厅里玩叶子戏,姬姮坐在上首,看她们吵嚷也没制止,倒是兴味。

空青挤在当中叉着腰朝那几个输钱的讨要银钱,眉飞色舞的不行,“都赶紧掏钱,藏着掩着也是我的。”

几人唉声叹气解荷包,“奴婢们这个月的月钱全给姐姐赢去了。”

空青从她们手里拿了几个铜板,大方道,“都下去做事吧。”

丫鬟们笑嘻嘻跑出去,空青才起身把门合上。

姬芙坐到桌边,手指着空香炉道,“九妹妹当真叫我来调香的?”

姬姮捏着细簪在香炉上敲了敲,京墨便往香炉里倒香料,味儿冲鼻子。

姬芙摆摆手,“你是叫我来给你练毒的吧。”

姬姮搅拌着香料,慢声道,“六皇姐月初就要出降了吧。

姬芙红着脸,“说这个干什么?”

姬姮放下镊子,牵过她的手道,“六皇姐喜欢那位王公子吗?”

姬芙眼含落寞,“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没人在乎。”

姬姮靠回凭几,望着窗边盛开的石蒜缓缓道,“你看那花开的多好看。”

姬芙顺着她的目光往窗边看,那些石蒜开着艳红色的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书上将男人比作叶,女人比作花,只说红花必须有绿叶衬托,却没说红花不需要绿叶也能开的红火,”姬姮道。

姬芙抠着指头没接话。

姬姮浅啄清茶,嗓音低冷,“若将来父皇给我挑一个爱逛窑子的男人当驸马,我定先杀了这个男人,再跟父皇决裂,我的驸马需得向着我,否则我不要。”

姬芙瞪着她,“你……”

姬姮笑,“那位王公子爱逛窑子,你知道吗?”

姬芙眼圈泛红,“你从何得知?”

姬姮扫一眼京墨,京墨上前道,“奴婢的弟弟在国子监打杂,前些时候他休假过来找奴婢,跟奴婢闲聊时说过,户部侍郎家的王公子常跟张监正的公子一起去花楼厮混,回来还会在学生中吹嘘哪个花娘身娇体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威猛。”

姬芙立时站起身,急往外走,“我要找父皇。”

“六皇姐稍安勿躁,”姬姮放下茶杯道。

姬芙停住脚,转头看她。

姬姮说,“凡事讲证据,六皇姐得带着证据去。”

京墨说,“王公子和张公子近来爱去万花馆。”

姬芙矮身拍拍姬姮,“若我能退婚,往后九皇妹便是我的大恩人。”

姬姮露出笑,难得乖巧。

姬芙大步出了花厅。

姬姮伸了个懒腰,跟京墨道,“晚上帮六皇姐一把,最好满燕京都知道,张监正的儿子和王公子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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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那位王公子和张元修被姬芙的外家从万花馆中抓了个正着,据说当时两人怀里还抱着衣衫半解的姑娘,场面怎一个混乱了得。

未过一个钟头,全燕京城都传遍了,这张元修是国子监中出类拔萃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以入读国子监为荣的学生都开始质疑其水准。

一夜之间就出了数种判学论,甚至有言辞激烈的开始担忧大魏未来。

这些声音当时还没传入宫中,六公主的母妃赶在皇帝上早朝前跪在紫宸殿的石阶上向皇帝哭诉。

皇帝当场震怒,向她再三保证早朝后定给个交代。

及至早朝,都察院右都御史上奏张王二人恶行,在太和殿上痛批其毁坏国子监名誉,令国子监生及天下书生蒙羞。

皇帝怒不可遏,当着群臣的面将张监正和王侍郎骂的狗血淋头,当堂将二人的官职罢掉,并令国子监将张王二人除名,朝官无一人敢出面求情。

皇帝做事迅速,于晌午颁出律令,有夜宿柳巷,行为不检的书生,皆不得入国子监,有此劣行的国子监生,一经查出立刻逐出国子监。

这一律令发出,民间的那些非议也慢慢消失,都称赞皇帝英明,大魏之福气。

前朝动荡,后廷也不安宁,那位准驸马被废掉,之前主持甄选驸马的内官监掌印也被皇帝打入了大牢,整个内廷二十四监都笼罩在皇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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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姬姮在欣赏皇帝送来的一株红珊瑚,听说是高句丽进贡的,只有两株,一株在皇后宫中,一株给了她。

“刘乾最近过的如何?”姬姮围着红珊瑚转一圈,探手在上头摸了摸,确定那赤色不是颜料染上去的。

她立在那一人高的红珊瑚旁,仰头看珊瑚顶端雕刻的玉石花,细白的脖颈微微伸长,她的肌肤在日头下莹润生辉,一如她这个人矜贵、乖张。

陆韶眸色浓黑,躬身道,“回殿下,内官监掌印锒铛入狱后,刘公公连着几夜,屋里的灯都点到天亮。”

那就是睡得不安稳了。

姬姮嘴边荡起笑容,踱过来伸脚踢他,“所以你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普通太监,倒给他当看门狗去了?”

她的脚抵在陆韶脚背上,本就生的玲珑,这会儿在他脚上显得越小巧。

陆韶禁不住想起那日她赤足挑着他的下巴,那足绵白软香,很适合握在手里把玩。

姬姮看他沉默,以为他在羞愧,便道,“本宫不养废物。”

陆韶顿了顿,道,“刘公公有一个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平素刘公公办事都会指派他,奴才只能替刘公公处理杂事,要紧的他都不会让奴才去做。”

“御马监提督徐忠义,”姬姮说出名字。

陆韶颔首,“徐公公不仅替刘公公协管西厂,边塞监军也常是他去。”

姬姮沉思了一会,问道,“本宫记得,月底你们御马监该派人下地方县府去征要税款了。”

陆韶轻声答道,“月底前刘公公五十大寿。”

姬姮眼眸顿显阴寒,“想办法讨他欢心,哄他派你入建陵征店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