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歌舞升平

魏广德很高兴的接过高拱递过来的两盏走马灯,提在手里仔细瞧了瞧,这才递给身旁早就被吸引目光的徐江兰。

刚才高拱过来的时候,徐江兰就已经注意到了,待高拱走近行了个万福礼,不过眼睛却是盯着那两盏花灯。

其实魏国公府也有匠人能制作走马灯,不过这门技艺在现今还算是很高级的货,也只有宫里和勋贵家族才有资材专门养着这样的匠人,像魏广德这样的属于暴发户的官员也是没有的。

至于民间,会制作走马灯的匠人也不多,就算出现也会被各大家族搜罗走,为自家服务,平时制作府里的灯笼,过节则制作应景的花灯渲染节日气氛。

所以,魏家买到的花灯也只是普通的花灯,可没有走马灯这样精巧的玩意儿。

花灯上绘制的是三国人物,魏广德看了两眼把花灯交给徐江兰,这才像高拱拱手道谢。

“别谢我,殿下吩咐的。”

说到这里,高拱冲着魏广德微微躬身道:“这其实也怨我,忘记这一茬,以后节气里裕王府的赏赐我都会给善贷代领,然后送到贵府上,顺便讨杯酒喝。”

“哈哈,高大人说什么话,广德随时欢迎大人到访,也别说什么节日。”

魏广德冲着高拱打个哈哈,随即看向不远处的裕王那里,裕王爷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当然不会擦除爱情的火花,魏广德很恭敬的冲对方行礼。

毕竟这里是公众场合,还真不方便他凑过去和裕王殿下聊上几句。

魏广德还想把裕王党这个身份低调的隐藏下去,不过高拱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偶遇,正好,善贷跟我过去拜见裕王殿下。”

说道这里,高拱凑近魏广德小声说道:“殿下对你那次说的事,心心念念了很久了。”

魏广德听到这里心里就是一咯噔,当初他确实有说过什么,但那只是他觉得应该准备做的,看说出来不代表时机就到了啊。

魏广德在心里埋怨自己瞎逞能,现在把自己套进去了。

其实上次和殷士谵吃饭的时候,殷士谵就问过他这事儿,裕王府已经把魏广德当成百事通,认为他有自己的渠道搜集到一些机密的情报。

对此,魏广德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还不能说什么。

高拱都这么说了,魏广德知道回避不是办法,于是笑着说道:“也好。”

既然遇到了,过去见个礼倒也没什么,只是无人注意到魏广德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弟妹也过去给王妃见个礼吧。”

高拱说这话自然是好意,他们都是保裕王的,将来裕王上位成功,现在的裕王妃自然就会成为将来的皇后娘娘,在此之前认识,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高拱也知道,魏广德的老婆可是江南魏国公家的千金,其实说起来魏国公府和皇室之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只是隔了数代而已。

现今的王妃或者选后已经不再和勋贵家族联姻,这也是王朝走向稳定的一个标志,不需要通过联姻稳定政权。

恰恰相反,有强大实力的外戚反而会成为引发朝局动荡的因素。

对于拜见裕王妃,徐江兰自无不可。

现在京城二王的情况,徐江兰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魏广德更看好裕王他也是知道。

其实自从庄敬太子朱载壡暴病而亡后,按理顺位就该是裕王才对,只是一直没有被嘉靖皇帝点头承认。

也正是因为嘉靖皇帝并没有认可裕王是太子这件事,才勾引起了景王的那点小心思。

高拱带着魏广德夫妇挤进了裕王府人群中,在向裕王行礼后,徐江兰就被太监李芳带到后面去见裕王妃等人,而魏广德则恭敬的站在裕王身前。

“之前数次,全靠善贷帮助,才让我裕王府顺利度过难关,本王在此谢过。”

裕王说着就要像魏广德行礼,刚才只是远远的作揖,魏广德还能假装受了,可这次不行。

他很果断的侧身站到了裕王身侧,“殿下,下官当不起的。”

在裕王面前,虽然不能说什么,可是魏广德已经把他和裕王的关系看作了君臣关系,只是这靠近了裕王,魏广德却又有点心里打鼓。

虽然是夜晚,可是鳌山上大量花灯也是把这里照的很是明亮,魏广德一看裕王的脸色心里就有点不好的感觉,怎么会是一副苍白的面孔,脸色没什么血色,这裕王殿下的身体看样子不大好的样子。

不自觉,魏广德就把眼前的裕王和之前在严府偶遇的景王做了一个对比,感觉景王的身体似乎看起来更壮硕一些。

不是魏广德多虑,嘉靖皇帝前面已经死了几个儿子了,由不得魏广德不关心,别裕王死在嘉靖皇帝前面,那他做了这么多的功课可就成无用功了。

他可是立志要做大官的人,虽然现在魏广德偶尔还要想想把官做进内阁,可随着对官场的了解,现在也就是梦中想想,翰林院中人一大把,最后也只有区区数人能走进那大明朝的权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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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实在是太难了。

裕王看魏广德的态度很是温顺恭敬,也不再和他多礼,只是随意聊天,只是没几句,还是绕不过的说到了那事儿上。

只能说裕王殿下是真被他那个弟弟逼的狠了。

论学识,当年两人出阁读书那会儿景王的成绩就已经比他优秀,经常得到教授的夸奖。

论口才,那更不是木讷的裕王能比的。

几乎各方面,裕王都知道自己完败在自己那个弟弟手上,也就是仗着比他早生数月。

无形中,这加剧了裕王内心的自卑感,这些年若不是高拱一直在鼓励和支持他,他早就向父皇请求外出就藩,不再趟这条浑水了。

“殿下,时机不到。”

魏广德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当初我以为因为杨顺的事儿,会让严嵩再陛顺都没有被罢官下狱,而只是降职。”

“唉,当初处罚出来时,我也是大失所望。”

裕王听到这里,知道魏广德的意思,严嵩圣卷依旧的前提下,没人能动他,那么自然就不能提请封景王就藩的事儿。

“殿下不必忧心,早晚的事儿而已。”

魏广德在一边笑道:“这次严阁老借着整顿军务的事儿,把锦衣卫在边镇的几个百户都给拿下还要问罪,听说为此陆都督和严阁老在永寿宫都顶起来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和陆都督那边......”

“殿下慎言。”

“殿下慎言。”

裕王刚说话起个头,就被高拱和魏广德齐齐出声打断,魏广德还不住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

虽然周围都是裕王府的人,可有些话也不能随便说的。

“陆都督是皇上的家奴。”魏广德只是小声接了一句就不再多言了。

裕王知道自己才能不行,所以一般是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刚才也只是被魏广德一提就想到了,觉得敌人的敌人似乎就是朋友。

只是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被魏广德和高拱齐齐反对,自然他知道这事儿自己是想岔了。

“全靠高师傅做主吧。”

裕王微微沉吟就开口说道,“也请魏大人已经后多提醒本王。”

“裕王,这里人多,我还是不久留,这就先告辞了。”

又说了几句,魏广德想要早点离开裕王,于是行礼告辞。

以前没见到的时候,天天想着捧裕王的臭脚,可这在大庭广众下遇到了,他又担心被人看了去。

矛盾。

“也好,魏大人慢走。”

裕王的背景现在在京城真的很尴尬,很多心里支持他的大臣在和他见面的时候也大多保持着距离,这个他是明白的,很多忌讳。

魏广德能来自己这里站这么久,说这么多话已经算难得了,毕竟他没有兼着王府的差事。

也不知道徐江兰在后面说了什么,反正在李芳带她过来的时候,透过轻纱魏广德看到徐江兰一脸笑意盈盈。

回到自家人群里,魏广德才小声问道。

“我看到小爷了,好可爱的小人儿。”

“什么小爷?”

魏广德纳闷,裕王府哪儿来的什么小爷?

“就是裕王嫡长子啊。”

徐江兰隔着轻纱白了魏广德一眼,那意思自然是你怎么这么笨,这都想不到。

“哦。”

魏广德点点头,裕王有一子他当然知道,这也是他之前更看好裕王的原因。

和裕王同年大婚的景王殿下,到现在也无所出,你拿什么和裕王比?

魏广德可不相信,本来就是因为正德皇帝无后才捡来的皇帝宝座,嘉靖皇帝在考虑传位的时候不去想想自己的孙儿。

就算裕王百般不是,可有儿子这一条,在选择接班人的问题上就让他占足了资本。

只是,这个时期注意到这点的朝臣似乎还不多。

“小爷身体怎么样?”

魏广德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道。

“挺好,很活泼,大眼睛到处看,好可爱。”

“小孩子嘛,都差不多,今晚回去我们就生一个......哎哟......”

魏广德随口胡诌,却被徐江兰在腰上掐了一把。

其实隔着厚厚的棉衣,魏广德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甚至都没有掐到肉,不过该表演的时候要做好表演,所以他还是很恰到好处的叫疼。

在大家兴致勃勃看灯的时候,不远处奉天门城楼上,一处没有悬挂灯笼照明的黑暗处,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缓缓转身。

“回去吧。”

低沉的声音响起,魏广德如果在这里,就算看不清人也能听出说话声音的主人是谁。

嘉靖皇帝朱厚熜。

对于外界笑谈的“二龙不相见”箴言的事儿,嘉靖皇帝是有所耳闻的。

对于他们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放谁身上,封了两次太子都是不多久就暴病而亡,你还能不信吗?

作为天子,自然说话做事是会和上天感应的。

或许年轻时候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离奇事多了,嘉靖皇帝是不信也得信了,这也是他疯狂修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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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出穿。

这或许就是嘉靖皇帝对于朝臣们反对他修道的看法,不做理会罢了。

今晚,知道裕王带着皇孙到了这里看灯,嘉靖皇帝也摆驾承天门,自己看看不让他们看见就没事儿。

这些年,这也是他唯一能看到裕王朱载坖的机会。

如果说以前或许他在选择裕王还是景王的问题上有摇摆的话,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

正如魏广德所想的一样,景王就算再能干,没儿子就决定了他无法坐上那个位置。

而人群中那若隐若现的小孩儿,也正是他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

看不仔细,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孙子,这会儿好像是由裕王妃抱在怀里,应该很幸福吧。

和往常一样,嘉靖皇帝身边只站着大太监黄锦,不远处还有两个御前太监侍立着。

“摆驾回宫。”

黄锦对那两个太监说了一句,一个太监向这边行个礼后飞速跑开,他是要去叫銮仪卫的人把銮驾在城楼下准备后,皇爷马上就到。

而另一人则在嘉靖皇帝身前一侧,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为皇帝照亮前面的道路。

只是在下城楼的时候,嘉靖皇帝忽然站住,低声问道:“魏广德和裕王府走的很近?”

“这个,奴婢不知道。”

黄锦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奴婢下去就让人查查,之前倒是听说他和裕王府的高学士等人有交往,毕竟他们都还是翰林院的同僚,倒是不知道去没去过裕王府。”

黄锦很谨慎的回答道。

“嗯。”

嘉靖皇帝低吟一句,随即大步走下了城楼。

远处,奉天门城楼耸立,丝竹悠悠。

城楼和两侧被各色彩灯照的通明,城楼上的乐师正在配合着鳌山上的乐师奏响着这个时代的乐曲,宫娥站在城楼上与鳌山上的宫娥一起翩翩起舞,映照着大明朝的一片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除了他身边的黄锦和两个御前太监外,没人知道今晚在承天门上发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