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茯苓也叹气,道:“我们原说年前上京来准备会试的,谁知他先前秋闱用功太过,伤了底子,还未启程便病倒了,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好,大夫说要小心调养,不可操劳,再者他这次中举排名便在末位,会试并无把握,便决定缓一缓,多读两年书,三年后再考。”
李纨听罢点头道:“这也是正理,身体最重要,横竖周举人年纪尚轻,二十几岁的举人已经是难得了。”又问道:“这次进了京可就不回江南了罢?”
茯苓闻言笑道:“可不是,横竖三年后还要在京中参加春闱,可巧又有程知府府上想为他们家小公子聘一位西席,已经说好下月便进馆,自然不回去了。”
李纨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俗语说穷秀才,银举人,金进士,中了举人就极少有缺钱的,名下土地可以免税,还有一些商贾的孝敬,各处的润笔等等,且在知府家坐馆,束脩什么的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可以结交人脉,将来官场上也好照应。
房中众人听了都极为羡慕,淡菊斟了杯茶给她,笑道:“姐姐如今可算熬出头了。”
听了这话,茯苓抿嘴一笑,“都是奶奶的恩德,不然我哪有今日。”
正说话间,宝玉和黛玉迎春姊妹几人也都到了,进屋便笑道:“听说茯苓姐姐回来了,我们也都来看看。”
茯苓忙上前请安,各人见了礼,方重新坐下。
宝玉率先便问道:“姐姐多早晚回来的?”
茯苓笑道:“前日到的,因连日舟车劳顿,在家歇息了一天,今儿便来看望奶奶和二爷并诸位姑娘们。”
探春等人也问了些路上是否顺利等话,茯苓便将进京途上的一些趣事见闻说了,黛玉倒还罢了,宝玉和三春姊妹却都是从未出过京的,都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比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好听。
黛玉笑问道:“我记得姐姐家的哥儿也有一岁了罢?怎的今儿没带过来?”
茯苓闻言笑道:“他到底还小了些,他父亲与他太婆婆爱的跟什么似的,离了他吃饭都不香呢,等闲都不肯让带出来。”
都说是严父慈母,他们家倒反了过来,因是二十六七岁才得了这个儿子,她夫君宝贝得紧,竟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溺爱。
众人闻言都有些遗憾,叹道:“原说还能见一见小家伙呢。”
茯苓笑道:“倒不着急,横竖都在京里,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李纨也理解当母亲的心情,这么小的孩子确实不放心带出来,便道:“可起了名字不曾?”
茯苓忙笑道:“有一个小名,是他太婆婆起的,叫小石头。”
众人登时笑了,道:“这名儿也有趣,可有什么缘故?”
茯苓笑道:“哪有什么缘故,不过是老一辈的规矩,贱名好养活。”
探春便道:“可有大名?”
茯苓笑道:“也是他父亲起的,大名周琰。”
黛玉听罢点了点头,道:“琰乃美玉,是个好名字。”
说了一会闲话,茯苓忽想起一事来,忙笑道:“只顾着说话,倒险些把正事忘了,这次从江南回来也没什么好东西,便给二爷和姑娘们带了点土仪回来。”
说罢让人打开带来的箱笼,都是些江南风物,都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一份份都配合妥当,用签子写好了。
宝玉黛玉并三春姊妹都是笔、墨、纸、砚、扇子、扇坠等,夏竹淡菊紫鹃等人则是脂粉头油、香珠、香袋几样。
姐妹诸人都收了东西,忙对茯苓道谢:“姐姐破费了。”
惟有黛玉猛然看见故乡之物,不禁有些触物伤情,想起母亲已亡,又无兄弟姊妹,远离家中老父,寄居亲戚家中,也只今日才得见些家乡土物;想到这里,不觉的又伤起心来了。
宝玉深知黛玉心肠,但也不敢说破,忙岔开话头,指着箱子里剩下的东西道:“这里面是些什么?”
茯苓忙道:“是一些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二爷和姑娘们喜欢哪一样,故而没有细分,大家捡自个儿喜欢的挑罢。”
众人闻言都来了兴致,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有胶泥花盆、胶泥小炉子,有彩绘泥人、用模子脱出来的胶泥小楼、小亭子,还有五彩风筝,江米人、染色细高粱杆垛成的六角亭等等,都十分小巧别致。
宝玉探春等人素来便爱这些,一见之下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宝玉率先为黛玉挑了一套竹根抠的小盒子,笑道:“妹妹你瞧,这盒子真真精致有趣。”
黛玉也知他心意,按下心中愁绪,淡淡一笑接过小竹盒子,只见这小盒子共有十二只,最小的制钱大、最大的小碗大,盒身镂刻着花草虫鱼等图案,而且每个盒子都着带着小盖子,那小木盖严丝合缝,极为精巧别致,不禁赞道:“好巧的手艺,难为他怎么做出来的。”
探春也托着一个小巧的胶泥小炉子在掌心细细赏玩,赞叹道:“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真真有趣。”
宝玉却独爱一个精巧别致的彩绘昭君泥人,那泥人捏的十分精致,衣襟发丝纤毫毕现,五官精致,栩栩如生,几乎与真人无异,宝玉爱不释手的把玩许久,道:“其他的我都不要,这个便给我罢。”
众人见状都笑道:“放心罢,没人跟你抢。”
之后迎春选了染色细高粱杆垛成的六角亭,惜春挑了一套江米人,李纨也选了一套胶泥小楼、小亭子,其他的便由淡菊紫鹃等人分了。
刚把东西分好,便听外头丫头传话道:“兰哥儿回来了。”
李纨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快让他进来。”
贾兰今年五岁,先前便由李纨启蒙,念完了三百千,如今已经开始学四书了。
如今贾兰不似在原著中那般毫无存在感,王夫人极疼爱他,贾政也甚是喜爱这个聪慧伶俐的孙子,年初便打算让他去家学读书,只是李纨深知贾家族学混乱,良莠不齐,便悄悄透了风声给王夫人,王夫人又与贾政提了,上月贾政便为贾兰请了位西席先生,专门在外书房教导贾兰。
贾兰进屋后先给李纨请了安,又给宝玉黛玉等人见了礼,李纨便笑道:“快去见过你茯苓姐姐,先时她还照看过你的。”
贾兰作日便听人说母亲身边出去的一位大丫鬟今日会上门拜访,他记性甚好,见了茯苓依稀还有些印象,当下忙上前作揖,脆声道:“姐姐好。”
茯苓忙侧了侧身,只受了半礼,又扶起贾兰,拉着手端详了一番,见他穿着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蹬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身量虽小,眉眼间却已颇有一番俊秀气度,不禁赞叹道:“几年不见,哥儿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贾兰小脸微微一红,道:“姐姐谬赞了。”
茯苓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禁抿嘴一笑,对李纨道:“我还记得哥儿小时候的淘气模样呢,一晃眼都入学攻书了。”
李纨笑道:“你别瞧他这会子规规矩矩的,其实淘气的很,打小便是古灵精怪的,你还记不记得他三岁那年的事?”
茯苓笑道:“如何不记得,那回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众人都有些好奇,忙问道:“是什么事?”
李纨瞅了贾兰一眼,道:“那年他因吃多了糖食长了虫牙,我便不许他再吃甜食,也不许丫头们给他吃,谁知他自个儿藏了几块寸金糖,躲在小耳房里偷吃,这就罢了,偏偏吃的时候还不小心噎着了,半天咳不出来,可把我吓得够呛。”
当时真是差点没把她吓死,幸好她还记得前世学过的急救法,及时施救,这才捡回这小混蛋一条命。
黛玉当时也在场,对这件事也印象极深,笑道:“可不是,幸而嫂子见机得快,及时帮他吐出来了,否则可真是险的很。”
贾兰闻言登时涨红了小脸,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都大了,妈就别提以前的事了。”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却故作老成,一时都忍俊不禁,探春拉了他到跟前,忍笑道:“就是,咱们兰哥儿都是大人了,早就不偷糖吃了,你们可不许再笑了。”
黛玉等人都忙忍笑,道:“很是,再不敢了。”
贾兰哪里不知道众人在打趣他,小脸越发红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端着小大人的模样了,扭股糖似的躲在李纨怀里不肯出来。
李纨笑了半天,方道:“好了,不打趣你了,快回屋做功课去罢。”
众人忍俊不禁,都笑道:“兰哥儿长大了,也知道要面子了。”
贾兰如闻大赦,囫囵向众人行了一礼告退,一溜烟跑了。
说笑了这一阵,天色也晚了,茯苓趁便起身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纨知道她挂心家中幼子,便也没有强留,笑道:“也好,我就不虚留你了,横竖如今都在京里,得了空常来走走。”
茯苓答应着,李纨与黛玉等人送她到院门,命人好生送了出去。
次日,众人正在贾母上房说笑,忽见凤姐院里的小丫头丰儿喜气洋洋的来回话,道是凤姐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中巧姐的年纪有点混乱,本文纯属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