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回

见贾母心情好,凤姐也在一边凑趣,“还不是老祖宗会调理人,一个个调理的跟水葱似的,比我们这烧糊了的卷子是强多了!”

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贾母素喜凤姐,闻言更是十分喜悦:“你这个猴儿,又来编派我!”

“我可没说错,大家说说,珍珠姑娘现在这模样,这气派,走出去不知道的谁不当是大家小姐。”

“我老了,年轻的时候也爱打扮,现在也没这个心了,就喜欢看她们打扮的鲜艳些,也喜庆,珍珠这丫头素来不错,只是身上太素净了些。鸳鸯,我记得大板箱里还有好些旧年收的缎子,白收着霉坏了,你去找找,拿几匹出来给丫头们做两件夹背心子穿,也拿两匹鲜亮些的尺头给珍珠,再找两件首饰一并赏给她。”

又命人给她端两盘点心果子吃。

众人瞅了瞅珍珠身上的装扮,一色八成新,都是好颜色的料子,哪里有半点寒酸的模样,心下便明白贾母是特意给珍珠做脸,一时都神色各异。

鸳鸯抿嘴一笑,答应了一声。

屋里的丫头听了都十分艳羡,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如今珍珠过去,便是代表着贾母,贾母又如此看重她,日后谁也越不过她去,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珍珠倒是沉稳如旧,恭恭敬敬给贾母磕了头,接了点心退出去。

才出上房,贾母院中的丫头婆子们忙都赶上来奉承,笑着道:“恭喜珍珠姑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珍珠素来与人为善,并不是那等轻狂人,行事又大方,院里的一干丫头婆子都与她甚好,且看如今的势头贾母是打定主意要提拔珍珠,日后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因此虽免不了有些眼红,却都不敢怠慢她。

珍珠却不敢骄矜自得,忙笑道:“多亏了妈妈姐姐们素日照应,一会子我拿三百钱给大伙儿打酒吃。”说罢又将点心果子散与众人吃。

众人越发欢喜,满口称赞她行事大方,奉承的话不绝于耳。

珍珠满脸含笑,打起精神来应对,好容易应酬完了,鸳鸯果然拿了两匹尺头来,一匹是银红织金的妆花缎子,一匹是葱绿软绸,俱是官用的好料子。

又拿出两个荷包来,递给珍珠,悄声道:“这是下面孝敬老太太的东西,老太太瞧不上这些,都是留着赏人的,我特意挑了两样出来,你好生收着罢。”

珍珠会意,将荷包收入袖中,捧了缎子下去。

回到住处,拴上门,打开荷包一看,却是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芙蓉镯,两个双龙戏珠的戒指。

鸳鸯与珍珠素来相厚,挑的都是做工精巧又贵重的好东西,这镯子约二两重,不过一指宽,绞成芙蓉花叶之形,再用细碎的红宝石镶嵌成花蕊的式样,十分精巧。

这镯子的份量加上做工,少说也值四五十两银子。

那两个双龙戏珠的戒指分量虽轻,做工却极精细,乃是以极细的金丝编制成两条蟠龙,龙头互相衔在一起,中间嵌着的一颗珠子是活动的,一摇便会动,极为精致。

这样一个“二龙戏珠”的戒指,金子论重量不到一钱,珠子不过米粒大小,材料价值是有限的,真正的价值贵在工艺,这样一个不过一钱重的戒指,在外头却可以卖到一两金子的价钱。

珍珠心下欢喜,她入贾府不到四年,早先月钱不过五百钱,直到被提为贾母身边的一等丫鬟,月例才比先前多些,有一两银子,不过这对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来说,这一两银子并不看在眼里,在主子身边伺候,她们的主要收入是赏赐而非这点月例。

她到贾母身边不到一年,得的赏赐却比历年积攒的月例还多,只今天贾母赏的这几样便抵得上她好几年的月钱了。

珍珠细细赏玩了片刻,将镯子和戒指细心用帕子包了以免磕碰,方收进首饰匣子里。

她原是因家中贫困才卖身为奴,不曾想运气好入了贾府,主家宽厚,打赏也大方,按如今这情形,去了宝玉身边自然会有更好的,只需再过得几年,她便可以积攒下不少体己,家里也可以恢复些元气了。

次日,珍珠便收拾好了铺盖妆奁等东西,搬去了宝玉房中,她代表着贾母,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可人即便满心不愿,也只得退了下来。

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有“花气袭人”一句,遂回明贾母,即把珍珠更名袭人。

此后袭人便成了宝玉身边的执事大丫头,总管房内诸事。

话分两头,且说凤姐在贾母跟前奉承了一番,回至房中,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因见屋内无人,便对平儿道:“你说今儿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怎么呼啦吧的把珍珠给宝玉使唤了?她不过比宝玉大了两岁,能做什么?”

平儿帮她卸下簪环,一一收进妆奁里,笑道:“这有什么,老太太心疼孙子,多给个人使也没什么,要我说宝玉身边那些丫头闹得实在有些不像,成日家陪着宝玉胡闹,今儿吃胭脂,明儿弄香粉,媚人也弹压不住她们。

珍珠年岁虽不大,行事却稳重妥帖,最是殷勤小心的,又是老太太的人,有她规劝着宝玉只怕还听些。”

平儿来贾府已有一年,与鸳鸯珍珠几人都相交甚好,素喜珍珠为人。

凤姐摇了摇头,蹙眉道:”我看事情未必这么简单。”拿了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想到王夫人那时的眼神,忽然心中一动,停下手中的动作,犹疑道:“你觉不觉得方才太太神色有些不对劲,难不成老太太是想着日后把珍珠给了宝玉做屋里人?所以太太才恼了?”

平儿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我倒没留意,奶奶只怕是想多了,宝玉才多大?说这个未免太早了些。”

凤姐听罢低头思量,半晌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横竖这事与咱们不相干,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别掺和。”

说罢揉了揉腰腹,叹气道:“方才在老太太屋里站了半日,这会子腰越发酸痛了。”

平儿说道:“今儿是奶奶的小日子,原该好生歇着的,偏又劳累了半日,这会子去床上躺一躺罢,我让安儿去熬碗红枣汤来。”一面说一面替凤姐梳好头,挽了个家常发髻。

凤姐点了点头,“也罢,我略歇歇,一会子吃完饭的时候再叫我。”平儿答应了,服侍她上床歇下。

不多时,贾琏从外头回来,见凤姐歇下了,便去了外间。

正值安儿端了茶盘进来,不妨与贾琏碰了个正着,碗里的红枣汤险些洒了出来。

幸而贾琏见机的快,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又一把接住了茶盘,对安儿笑道:“

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可烫着了不曾?”

贾琏生的俊俏,此时言语带笑,越发显得眉目风流,安儿顿时脸上一红,低了头呐呐道:“多谢二爷,不曾烫着。”

贾琏一眼便看见一段雪白的脖颈,细腻如脂,不禁心神一荡,留心打量了安儿一番,见她穿身上着银红撒花袄儿,白绫细折裙子,满头乌黑的青丝挽着垂鬟,簪着几支金钗玉钏,眉若春山,眼如秋水,更兼生的体态丰腴,肤白唇红,比之凤姐的明艳另有一番风情。

安儿心下若有所觉,不禁俏脸一红,羞怯怯的抬起头偷瞧了贾琏一眼,两人目光一碰,立时垂下头去,两颊烧的通红。

贾琏见她眉梢眼角尽是娇媚,越发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心魄,顿时心痒难耐,当即伸手一把握住了安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