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楚只能用怪才二字来形容她所见到的韩西尧。那比女生还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弦上竟然可以让人神魂颠倒,在场的无一不赞叹。韩西尧是有才的,然而有才的人应该内敛,可韩西尧不是,他是那种炫目,却从不掩饰自己的人。总而言之,他给罗楚最深切的感受,便是飞扬跋扈,却不让人讨厌。
由于去打工的酒吧请了一天的假,那老板不依不饶要在双休日多加一天来补回之前的缺失。于是,罗楚只有认命,乖乖地坐在了酒吧的休息室里头。没错,她的兼职是唱歌,说得不好听,便是个歌女。来这里已经有四个月了,不红不火,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就是赚一点学费和路费。
“唉,罗楚,该你了。”有人下来叫她换上。
罗楚回过神,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觉着过于暴露的吊带,微颤颤地走上了台。再怎么长久的时间都不能让她适应这样站在台上,供所有人注视的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一个被牵着线的木偶,摆出各种客人需要的姿势神情。
“各位帅哥美女,快些点歌,我们的小姐都会以最优美的歌声呈现给大家。”一名酒保在台上拿着话筒喊道。
“十块钱,我点背心!”下面有人嚷道。
“十三块,我点寂寞公路!”“心有独钟!”“甜蜜蜜,五十元!”“吻别!八十元!”台下一片笑声,“好,就吻别!”罗楚站在台上捏着话筒,手心直冒汗,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才想起,若是双休日登台,有客人点歌这个节目,而她,面对台下的不知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的笑声,简直无所适从。客人到此处图个快乐,而她又是拘于面子的女孩,这样的场景让她的嘴唇犹如紧闭着的蚌壳,就是撬不开。
“唉,我说你究竟唱不唱?”
“怎么这样迟钝?”
红绿交换的灯光下面,罗楚低着头,层层薄汗淌下。在她的意识中,甜蜜蜜,吻别这一类的歌曲可谓和靡靡之音挂上了钩,她是个薄脸皮的,无论如何当众唱不出口。吸了一口气,她想,不就是唱首歌么?我在别扭点什么?
刚想开口,底下有人叫道,“我想点歌!”
罗楚循着声音望过去,昏暗的酒吧中,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这位小哥,出多少钱呀?”
“两百。”清晰的声音传到罗楚的耳膜。不知为何,这个声音总觉着耳熟。酒吧里头喧闹声想起,一首歌两百,恐怕在这儿唱了几年的头牌都不一定能有这个价钱吧,而她还是个别扭到不行的新手。
“那,你要点一首什么歌?”
“她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两百块,买她的自由。”
罗楚着实震惊。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人?得不偿失,他凭什么帮她?罗楚的脑海中闪过那日韩西尧在付菁生日会上唱的歌,粉色信笺。这是一首她衷情的歌曲。闭上眼睛,她缓缓唱开,唱到情深处,甚为动人,委婉幽长,周围反倒安静下来。
一曲终了,底下一片静谧。随即,响声如雷。她有些兴奋,刚才的尴尬荡然无存,转为了喜悦。下了台,她拦住刚才的那为酒保,“出两百元的那位先生呢?”
酒保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先生?看上去是个学生,来这买欢呢,闹,”他指着出口,“看到没?就是他,他好像要走了。”罗楚望过去,灯光在那人的背影上闪了一下,霎那移开。他刚才坐过的座位上面还残留着未喝完的啤酒。罗楚心下一急,就追了出去。出了酒吧的门,罗楚一眼望见那人正背对着她,站在马路口,准备拦车。
罗楚跑过去,一下子站在那人面前,“你……”
罗楚片刻怔住。那人也诧异地望着她。
“叶……琴森?”罗楚怎么都不会料到那人会是叶琴森。为什么帮她?是因为她是罗素的姐姐么?为什么他会在那里?那么,罗素呢?
叶琴森乍见她的片刻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接着便归于平静。
罗楚面对这样的场景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我,只是没事,来这里坐坐。”叶琴森显得有些不安,手插在口袋里,头低垂着。
“是吗?你是经常来这里吗?这样可不好。”罗楚舒了一口气,“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们这些高中生过来,太……杂乱了。”她尽量摆出笑颜,貌似一个大姐姐那般,将平时训导妹妹罗素中规中矩的那一套拿出来,随即绽开一抹笑容,“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刚才替我解了围。”
叶琴森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不适合的,应该是你吧。”
罗楚笑容凝在唇边,“我是因为……”
“你唱歌很好听。”叶琴森忽然打断她的话,“是因为你唱的很好听我才愿意出两百块将选择权交给你,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你是罗素姐姐的关系。”叶琴森拉上了夹克衫的拉链,“对不起了,我还要回去。”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如此擦过罗楚身边。
罗楚站立在原地,细细想着刚才叶琴森的话语。这么说,他应该已经不止一次来这里了,而且一直有听她唱歌。在模糊的记忆中,她却并没有印象。